十六年前,辽东宁王府。
宁王李权无奈的看着爬到院墙上的女孩,自从鲁王妃把这个‘儿子’寄养到他家里之后,简直没有一天是安生的。
每天不是偷鸡摸狗,就是翻上翻下,还到处乱跑。这不,今天她不知从哪里找到了李权当年和一位红颜知己交换的信物,这要是让夫人看见了,他就完了。
纵使心中不爽,这时也只能和颜细语:“菡君呐,别在墙上玩了,多危险啊,你洛姐姐回来之后要打你屁股的。”
没想到她不仅不为所动,甚至反客为主。“咳咳,侄孙啊,如果你今天叫我一声姑奶奶,然后在讲讲你和这位萧姑娘的事,我就下来把东西还你。”
李权不禁在心中埋怨各位祖宗:一个个生孩子生那么早干嘛,你们是爽了,要我一个小辈偿你们的债。罢了,早年间行走江湖,为了活命什么没喊过,拜堂都拜了四五回了,也不差这一次。
于是他弓起身子,搓了搓手,一脸谄媚的叫到:“姑奶奶,您就放过我吧,当年的事哪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明白的,等之后夫人出远门我再同你说,好吗?”
李傲朦终于感到满足,正准备跳下来让他开开眼时,一根红绳直射过来,捆住了她。两人定睛一看,同时捂住了脸。
“完了。”
说着就连人带物一起飞到了许无心的魔爪之上。
李权见势不妙,想悄悄溜走,结果没走两步,脚踝也被捆住了。
“好姐夫,好相公,能不能解释解释这东西是哪来的?”
面对一脸核善的诘问,李权还在想尽办法推脱时,怀里的李傲朦举起了自己的小手:“我知道,是在西厢房柜子里的棉被里。”
他万万没想到,居然有叛徒。两人眼神交互:
你卖我?
没办法,少死一个是一个。
“你们两个在我眼皮子底下串通什么呢?是不是想挨鞭子了?”
李权赶紧把她抱在怀里,连连求饶:“我怎么敢再您眼皮子底下有动作呢,您这神鞭的威名整个辽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见他语气讨好,摸头的手法也日渐成熟,许无心也享受起来,往他怀里靠的更紧了。就是苦了被两人挤在中间的李傲朦。
她好不容易才挣脱了红绳,抬头就是李权挑衅的眼神:小样,跟我斗,你还年轻了点。
正当她恨得牙痒痒时,下人在外大声汇报:“王爷,夫人和世子回来了。”
李傲朦趁他们二人还在温存之际,一溜烟的跑过去了,还回头给了他一个鬼脸。
跟姑奶奶斗,你才嫩了点。
“洛姐姐,我有大发现。”
一名怀抱着婴儿的女子拦住了急匆匆的李傲朦,一只手帮她梳理起来。
“菡君,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一个女孩家这么毛毛躁躁,整天没个正形,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李傲朦呆呆的望着对方的面庞:肤如新雪初凝,眉若远山含黛,眼似春水荡漾,唇像樱花绽放。头上乌发修长,散发一股沁香,身穿青色长裙,腰间佩个香囊。
不管看多少次,感觉都不会腻。真是便宜那个侄孙了,娶到许姐姐还不够,居然还能有洛姐姐。
她一边诉说今天的经过,一边暗想:洛姐姐这么好看,侄孙长的也不赖,他们的孩子肯定是个大帅哥,要是他长大了我还没嫁出去,就便宜他了。
“菡君,帮我抱下安泽。”
她走进院子后,一眼就看到了妹妹手中的玉佩。
“西边的还是北边的?”
原来还不止一个吗?
“北,北,北边的。”
院门无风自动,关上了李权最后的生路。
听着里面的鬼哭狼嚎,李傲朦心想一时半会儿是结束不了了,只好把自己怀里的小家伙送回屋内。
经过大厅时,宁王府的门客们开始向她探寻今天的经过。
“菡君,王爷今天怎么又惹夫人生气了,你给说说呗。”
“去去,哪有你这问的,菡君,你告诉你张叔叔,我教你我家祖传的飞毛腿。”
“得了吧,就你那三脚猫功夫,别祸害好苗子,菡君,跟你任叔学硬功,保管好使。”
“你还说别人呢?哪有女子练硬功的,菡君,你就老老实实跟夫人练,未来比这群家伙强上百倍。”
面对他们的调侃,李傲朦并不在意,三年来,几乎每隔几天都要来上一遭,最开始还有些期待,时间久了就知道他们是在拿自己寻开心。
把李安泽哄睡着之后,李傲朦又忍不住上手戳他的小肥脸。“小家伙,记住你以后一定要叫我姑奶奶,知道吗?而且绝对不能在
我之前成亲哦。哎呀!”
看着手上被他咬出的小印痕,刚要发作,心中又有了想法。“那这就是凭证,以后不许抵赖哦。”
花园里,一名黑衣人跪在一旁。
“殿下,青州来的消息,鲁王妃殁了。”
“怎么死的?”
“寒气入体。”
“黄梦语是干什么吃的?”
“华清芷最近不知为何,武功居然突飞猛进,几乎与您相当,黄执事与她交手,已经昏迷三天了,而且右手被废。如今鲁王的车队已经过了营州,不日就将抵达。”
“无心,你去北上找兄长,请他来家中坐镇,越水瑶,你陪菡君上车,路上能拖多久拖多久。等兄长到了,我亲自去一趟青州。”
…………
十年前,京城西陵,作为被废黜宗室的陵寝,朝廷已经连个看门的都懒得派了,更遑论扫墓维护,因而一片破败之景。
李傲朦第二次来到这里,看着墓碑上熟悉的名字,一股无力感袭上全身。
“对不起,我还是没能找到安泽,也没有查出当年的真相,但我不会放弃的,我发誓,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一定会把安泽和凶手的尸体带过来的。”
擦干眼眶的泪水,再次对着墓碑深深的鞠了一躬,转身朝京城走去。
而在六扇门中,从早到晚的争吵已经吸引了所有留守人员的注意,甚至包括两个六岁的小娃。
“师兄,总管看起来好生气啊。”
“是啊,那个带剑的女人是谁啊,胆子这么大?”
墨雨在吃瓜的同时看到了他们,一把就薅了过来。
“你们两个不在房间里老实呆着,小心焕霆回来罚你们关禁闭。”
一听到要关禁闭,宁泽和秦溪月马上一人一边抱住她开始撒娇。
“墨姐姐,你最好了,不会告诉师父的对不对?”
“墨姐姐,我知道师父平常喜欢去哪逛街,我都告诉你,好不好吗?”
墨雨一人刮一下鼻梁,心想现在连小孩子都看出来了,怎么某人就是没有表示呢?
“好了,不吓你们了,等会带你们去逛街,但是一定要抓紧我的手,明白吗?”
听到还能逛街,两人自然是满口答应。
“想都别想!滚回去告诉张天琳和古闻道,想从我手里抢人,除非他们亲自过来跟我打一架!”
张天云并未理会她的威胁,只是把信留在桌上,临走时还不忘呛一句。
“唐总管,很多事情不是你能决定的,就像当年的鹤山一样,纵使你磨破了嘴皮子,又有什么用呢?而且生气了,老的快。”
盯着对方的背影,唐笙几次想出手,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感受着屋子外边的两圈人,她怒吼道:“都看什么看!一个个事情都做完了?还是京城太平了?全部给我滚出去巡逻,不到丑时不准回来!”
墨雨赶紧拉着他们向外跑去,生怕被注意到。
“走走走,带你们去买冰糖葫芦。”
几人行动迅速,一下就来到了夜市之上。
琳琅满目的商品摆在两旁,商贩的吆喝断断续续,空地上飞镖,吐火和胸口碎大石算是传统项目,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冰糖葫芦的叫卖声时隐时现,运河上的楼船灯火通明,印照出无数迷人的幻影,和着琵琶与歌唱声,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还是墨雨聪明,带着他们在小巷里七拐八拐,绕开了前面的人堆,直接找到了卖糖葫芦的唐爷爷。
“唐爷爷,来三串冰糖葫芦。”
“是墨丫头啊,真是对不住,今天生意好,就剩这一串了。”
两个小家伙泪眼汪汪的别着嘴,哪料墨雨拿起冰糖葫芦就是一顿啃,完全无视了二者。
见他们有些不服,一人赏了个脑瓜崩。“看什么看,是我带你们出来的,当然是我先吃了,以后再给你们买。”
宁泽和秦溪月不禁腹诽道:连小孩子都不让,回去就在师父面前说你坏话。
唐爷爷看出来二人的不甘,向他们提议道:“我家里还有几根,原本是留给孩子们的,但是他们今天才来信说不回来了,你们要是不嫌麻烦,可以跟我回家去拿。”
几人看着街上的人流,都认为继续在街上找说不定更麻烦,于是迈步朝城南走去。
就当他们走在半路时,四名黑衣人从阴影中现身。
“跟了半天,可算是有机会了。”
墨雨把三人护在身后,右手拔出佩剑与他们对峙,左手背在身后,示意三人离开。
“你们是什么人,穿的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
对方直接用刀剑回答了她的问题,电光火石之间,墨雨被一连击退数步。四人配合良好,进退有度,每当一人退后就立马补上空隙,让墨雨没有办法做多余的动作,只能勉力抵抗。
见三人已经逃离,她不在束手束脚,硬是吃了对方一剑,浑身爆发出一股劲力,四人恐有变故,直接同时出手,攻其一处,没想到手中的利剑竟被徒手隔空阻挡。
“不好,情报有误,她是大宗师!”
四人想弃剑逃生,但强大的吸力牢牢抓住了他们的手臂,手中的剑也承受不住,开始崩裂,随着墨雨每前进一步,剑便断开一截,直到手掌碰到剑柄。
墨雨将积攒的真气一股脑的放了出去,四人瞬间被震碎了内脏,当场没了气息。
她捂着伤口,赶紧朝三人离开的方向追去,最后再一间木屋前发现了昏迷的唐爷爷。
“醒醒,唐爷爷,醒醒。”
这时,一旁地上的纸条引起了她的注意,上面写着:麻烦转告明大人,有些事情不是他能查的。
“这群混蛋!”
她不敢怠慢,从腰间取出信号弹,朝天空发出一枚黄色的烟花。
话说宁泽于秦溪月这边,他们原本被两个黑衣人劫持,但对方居然看他们年纪小只是点了穴,并没有全身捆绑加堵嘴。
殊不知唐笙在教他们武功时提前帮忙打通了全身的关窍,点穴的效力只维持了一会儿而已。
宁泽和秦溪月又都是天生聪慧,于是装出来一副无法动弹的模样,等待着转机。
就在对方路过一道小巷时,宁泽看到了一个人,由于距离较远,他看不清脸,但是那人行动缓慢,还佝偻着身子,只能从她娇小的身形判断应该是个老太太。
但是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一股冲动,觉得那人能救自己,未加思索,便开口了:“奶奶,救命!有人拐小孩!”
刚闭上嘴,他就后悔了,一个老太太又怎么能救出自己和师妹呢?
结果两颗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中了黑衣人的头,又有两只手把他和师妹稳稳接住。
他这才看清对方居然是名翩翩公子,刚刚应该只是在弯腰,并且距离较远,才认为他身形瘦弱。
“你这小子眼睛怎么长的,竟然把我认成老太太?”
“对不起,是我看错了,请大哥哥原谅。”
李傲朦也不想和一个小孩子多计较,直接问他:“你们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父母是谁?”
“我叫宁泽,她叫……大哥哥小心背后!”
李傲朦回头一掌,不仅拍散了剑气,还将偷袭的黑衣人打到吐血昏迷。
但没想到又一道剑气刚才的方向袭来,而且目标直指两名小孩。
宁泽把秦溪月护在身后,自己硬吃了这一击,倒飞到李傲朦怀中。
她顿时怒上心头,全力施展,一指将黑衣人的脑袋隔空戳爆。
“师兄!”
秦溪月抱住李傲朦的手,大哭不止。
“求求你,救救我师兄。”
她左手抱起怀中的宁泽,右手抱起秦溪月,朝着大街飞奔,还安慰对方。
“放心,我这就去找大夫,他会没事的。”
走出巷子之后,李傲朦总算看清了宁泽的脸,让她不禁回忆起在宁王府时看到的那副西洋画。
这是洛姐姐小时候的样子。
她赶紧又问了一遍:“你师兄叫什么?”
“宁,宁泽。”
“哪两个字?”
“宁州的宁,水泽的泽。”
正当她内心感到更为焦急之时,一个人唤住了她。
“菡君小姐。”
她停下脚步,从声音的来源看去,秦溪月则立马从她怀里跳下来,去找那中年男人。
“师父,师兄他受伤了。”
“你是……”
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