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的清凉仿佛有魔力,驱散了行走带来的微热,也带走了靴底沾染的尘土。爱丽丝心满意足地擦干了小脸和手,重新变得清清爽爽,那束被优纪随意搁在石头上的野花,被她宝贝似的捡起来,小心地整理了一下有些蔫掉的花瓣,然后珍重地抱在怀里。
“走吧。”优纪站起身,覆甲的躯体在阳光下折射出冷硬的线条。她看了一眼还在恋恋不舍盯着溪水的爱丽丝。又看了看爱丽丝手里的抱着的花朵:“爱丽丝喜欢花吗?”
“嗯,喜欢!”爱丽丝抱着手中如宝贝一般的野花起身点点头。
“【大地之血】。”翠绿的光芒萦绕在爱丽丝手中花朵的周围,宛如被施加了一层特殊的绿色光辉,生命系三阶下级魔法大地之血,可以让生命短暂进入恢复状态。那些花朵肉眼可见的恢复了一些生机。
“谢谢优纪姐姐。”爱丽丝笑的更开心了。
离开溪流边的休憩点,商道再次深入林间。阳光被更高更密的树冠切割得愈发细碎,空气里的凉意更浓,混杂着更深沉的腐叶、湿土和某种树脂的香气。脚下的路依旧坚实,车轮的辙印深深嵌入泥土,诉说着这条路径的繁忙。
她们保持着不疾不徐的步伐,爱丽丝抱着花,脚步轻快,偶尔会小跑几步去追逐一只突然掠过草丛的、有着斑斓翅膀的蝴蝶,或是被林间突然响起的、婉转得不可思议的鸟鸣吸引,驻足倾听片刻。
大约又走了一个时辰,正午的日光开始展现出它真正的威力。即使有浓密的树冠遮挡,空气也渐渐变得闷热起来,不再有溪边那股沁人的凉意。汗水在爱丽丝光洁的额头和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她抱着花束的小手也微微有些发酸,脚步虽然依旧努力跟着,但呼吸明显比之前急促了些。
优纪的目光扫过前方。商道在这里拐了个舒缓的弯,道旁一侧是向上延伸的、覆盖着蕨类植物的土坡,另一侧则是一小片相对平坦开阔的林地。就在那平地的边缘,紧挨着商道,矗立着一棵极其醒目的巨木。
那棵树庞大得惊人,需要至少七八个成年人才能合抱的树干如同沉默的巨塔,深褐色的树皮沟壑纵横,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绒毯般的深绿色苔藓。巨大的根系如同虬结的巨蟒,一部分深深扎入泥土,一部分则拱出地面,形成了天然的、可供倚靠的弧度。
最令人惊叹的是它那如同苍穹般向四面八方伸展的树冠,茂密得几乎不透光,投下的阴影范围广阔,将下方一大片区域都笼罩在宜人的阴凉之中。树荫下的地面异常干净,只有一层被风干的、酥脆的落叶,散发着干燥的草木气息。微风在这里似乎被放大了,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发出低沉而持续的沙沙声,带来阵阵舒爽的凉意。
这是一个绝佳的休憩之所。优纪脚步一转,离开了商道中央被车轮压得最光滑的部分,踏上了巨树荫庇下的松软地面。脚下的落叶发出细微清脆的碎裂声。她径直走到那巨大、虬结、覆盖着厚厚苔藓的树根旁,那弧度恰好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带着靠背的座位。
她转过身,朝着还在路上、被巨树投下的阴影边缘笼罩着的爱丽丝伸出手:“爱丽丝,过来。”
声音依然是那悦耳的少女音,但此刻,在树影的静谧和微风的沙沙声中,似乎带上了一丝平日里少有的、近乎温和的意味。
爱丽丝如蒙大赦,小跑着冲进这片巨大的阴凉里,瞬间被包裹周身的凉爽气息所抚慰。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小脸上满是轻松和喜悦,抱着花跑到优纪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在巨大树根形成的座位旁找了个平坦舒适的小凹处,也坐了下来。粗糙的树皮和柔软的苔藓触感混合在一起,靠着背后坚实庞大的树干,安全感油然而生。
优纪微微向后,将整个背部的重量都倚靠在冰凉、布满苔藓的树干上。沉重的黑色甲胄与古老沉默的树皮接触,发出极轻微的摩擦声。她闭上左眼,那只鲜红如血的瞳孔隐没,只剩下右眼璀璨的金色,如同融化在树影缝隙间漏下的点点碎金,静静地望着前方被树荫过滤得柔和的光线。
风拂过,带着林间特有的清新气息,吹动她垂落的银色发丝,也拂过爱丽丝沾着细汗的额头和脸颊。四周只有风吹树叶的低语、远处模糊的鸟鸣、以及她们自己平稳的呼吸声。紧绷的神经,在这份与世隔绝般的宁静中,悄然松弛下来。
一种久违的、近乎慵懒的平静感,如同温热的泉水,缓缓漫过优纪的心头。伪装的重甲似乎也卸下了几分沉重。
“爱丽丝。”她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更轻缓,像羽毛滑过林间的寂静。
“嗯?”爱丽丝正低头摆弄着怀里有些蔫掉的野花,闻声立刻抬起头,金色的眼眸亮晶晶地看向优纪,带着全然的依赖和好奇。她敏锐地感觉到,此刻的优纪姐姐,似乎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优纪没有立刻说话,她那只金色眼瞳里,仿佛掠过一丝遥远的追忆。她抬起覆甲的右手,动作自然而随意地伸向身旁的空气。
没有吟唱,没有光芒闪烁,只有空间本身极其细微地、无声地扭曲了一下。一个巴掌大小的、仿佛由纯粹黑暗构成的漩涡,凭空出现在她的指尖前方。那漩涡深邃无比,边缘模糊不清,缓缓地逆时针旋转着,散发出一种非现实的、令人心悸的虚无感。优纪的手如同探入水中般,毫无阻碍地伸了进去。
爱丽丝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优纪姐姐从那个神奇的空间袋里拿东西了,但每次看到这仿佛撕裂空间的一幕,她的小心脏还是会忍不住轻轻一缩,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混合着惊奇和一丝本能的敬畏。她屏住呼吸,看着优纪的手在漩涡中摸索了一下,然后稳稳地拿出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东西用一层干净柔软、带着细密小孔的米白色薄纸包裹着。当优纪将它完全拿出,那奇异的黑色漩涡便如同从未出现过般瞬间消失无踪。
优纪动作熟练地剥开那层薄纸,一股极其霸道、极其诱人的香气瞬间在清凉的空气中爆炸开来!首先冲击嗅觉的是浓郁到化不开的、带着烟熏风味的肉香,仿佛刚刚从最炽热的火焰上取下,油脂被高温逼出,散发出焦糖般的甘美气息。紧接着是烘烤谷物特有的、温暖的焦香,扎实而可靠。
最后,一股醇厚浓烈、带着发酵酸香和油脂感的奇异奶香强势介入,与肉香和麦香交织缠绕,形成一种令人瞬间唾液腺失控的复合香气。这香气是如此的热烈、饱满,充满了力量感和满足感,与林间清冷的草木气息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几乎具象化地撞入爱丽丝的鼻腔。
被剥开包装纸的食物,完全展露在爱丽丝眼前。它的外形对于小姑娘来说颇为巨大。上下两片圆形的、烤成诱人金棕色的面包,表面撒着一些细小的白色颗粒,散发着诱人的焦香。夹在两片面包中间的,是一块厚实得惊人的、边缘煎烤得微微焦脆、呈现出完美深褐色、还在滋滋冒着细小油泡的肉排。
那肉排的纹理清晰可见,厚实的边缘因为高温收缩而卷曲,锁住了丰沛的肉汁,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到那无与伦比的嚼劲和多汁感。
覆盖在厚厚肉排上的,是一大片如同融化黄金般的物质!它呈现出极其诱人的半液态,在肉排的热度下缓缓流淌,拉出细长粘稠的丝线,散发出那种浓郁醇厚、略带咸鲜的独特奶香。
这金黄色的瀑布边缘,还点缀着几片新鲜的、翠绿欲滴的蔬菜叶子,以及几片切得极薄、呈现出半透明质感的红色果实,为这浓墨重彩的画卷增添了一抹清爽的亮色。一些浓稠的、深红色的酱汁从夹层的缝隙中微微渗出,带着酸甜的果香和香料的气息。
整个食物散发着腾腾热气,油脂、肉香、焦香、奶香、蔬菜的清新、酱汁的酸甜,所有的香气分子都在空气中激烈地碰撞、融合,构成了一曲令人神魂颠倒的交响乐。
“哇。”爱丽丝的惊呼脱口而出,小嘴张得圆圆的,金色的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光芒。那浓郁到极致的香气让她的小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了咕噜噜的抗议声。她从未见过如此奇特、如此诱人的食物!在炎火村,最好的食物也不过是艾玛婆婆偶尔分给她的、夹着一点点咸肉末的粗面包。
优纪将这份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食物递到爱丽丝面前,同时,她的左手再次随意地探向空气。空间再次无声地扭曲,一个透明的、材质奇特的杯子被她拿了出来。杯子里盛满了大半杯橙红色的液体,里面悬浮着许多细小的、如同宝石般的果肉颗粒,杯壁外侧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散发出冰凉的气息和新鲜水果特有的、清甜芬芳的果香。
“给你的。”优纪的声音打断了爱丽丝的震撼。她把那巨大的、香气四溢的食物和那杯冰凉诱人的果汁一起,轻轻放在爱丽丝并拢的双腿上。
冰凉的杯子触感让爱丽丝一个激灵,果汁的清新果香与汉堡浓烈的肉香交织在一起,更加刺激着她的味蕾。她看着腿上这份丰盛得超乎想象的食物,又抬头看看优纪,金色的大眼睛里满是惊喜和不敢置信:“给我的?优纪姐姐。”
“嗯,吃吧。”优纪简单地回应,重新靠回树根上,金色的右眼望着前方摇曳的树影,语气带着一种讲述往事的平淡:“边吃,边听我说个故事。”
爱丽丝的注意力瞬间被分成了两半,一边是腿上散发着恐怖诱惑力的美食,一边是优纪姐姐要讲故事的新奇承诺。美食当前,她的小手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伸向了那个巨大的、热乎乎的面包夹肉。
入手的感觉是温热的、沉甸甸的实在感。她小心翼翼地捧起来,凑近嘴边,试探性地张开小嘴,对着那厚厚的、流淌着金色瀑布的肉排边缘咬了下去。
口感是爆炸性的!牙齿首先感受到的是上层面包的柔软微韧,带着烘烤后的焦香和一丝奇妙的甜味。紧接着,便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层半融化的、如同液态黄金般的物质。它极其顺滑、粘稠,带着浓郁的奶香和咸鲜,瞬间包裹了味蕾。然后,牙齿碰到了真正的核心!
厚实的肉排边缘煎烤得焦脆无比,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如同最悦耳的序曲。这层焦壳之下,是惊人的柔嫩与多汁。肉纤维在齿间轻易地分离,丰沛滚烫的肉汁如同浓缩的鲜美洪流,混合着焦香、肉香、油脂的甘美,汹涌地冲击着口腔的每一个角落。
那肉排的调味恰到好处,咸香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和烟熏的深邃,完美地衬托出肉质的本真鲜美。同时,新鲜蔬菜叶的脆嫩多汁和微苦的清新感,以及那几片红色果实的微酸和独特香气,还有那浓稠酸甜的酱汁,如同最默契的配角,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肉排和奶香物质的厚重感,带来丰富的层次和清爽的回味。
一口下去,爱丽丝只觉得整个灵魂都在欢呼雀跃!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肉汁沾在她粉嫩的嘴唇和嘴角,她也浑然不觉,金色的眼睛幸福得眯成了两条缝,小脸上只剩下纯粹的、对美味的极致享受。她含糊不清地发出满足的唔唔声,像一只终于得到心爱小鱼干的猫,小口小口地,却又无比专注和虔诚地,对付着手中这份超乎想象的美味。
看着她吃得如此香甜,优纪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她靠着古老的树干,金色的眼眸望着林间摇曳的光影,清泉般悦耳的声音,在风与叶的低语中缓缓流淌开来,带着一种沉浸于久远记忆的悠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