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轮高悬,清辉如练,最是月色撩人时。
问剑宗深处,晚棠阁内。
袅袅白烟自香炉升起,在雅致的房间内氤氲流转,平添几分朦胧。
“师弟,阔别多年,你仍旧是问剑宗绝代风华的白衣剑仙。”
一道慵懒酥媚的嗓音,自屏风后悠悠传来。
屏风前,周玄翊正襟危坐,线条明晰的俊脸在月影下半明半暗。
开阔的前额,挺直的鼻梁,眉眼温润清隽如画中谪仙,肤白胜玉,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衬得他身姿愈发挺秀,冰肌玉骨,风姿天成。
只是此刻,那惯常春风和煦的眉宇间,却凝着化不开的愁云惨雾。
他本是蓝星一介学子,国道上被失控大运击败。
阴差阳错魂穿此界,成了这同名同姓的“周玄翊”。
没有惊世骇俗的金手指,也无那等逆天的根骨天赋。
白衣剑仙的赫赫威名,是他凭着坚韧和不值一提的俊俏皮囊,在尸山血海中硬生生搏杀,在枯燥岁月里点滴积累而来。
可惜,百年辛苦,一朝倾覆。
“师姐谬赞了。”周玄翊的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任由那道来自屏风后的、带着审视与侵略意味的神识在自己身上寸寸扫过,不敢有半分异动。
“我那好师妹秦真真,可真是好福气,”屏风后的声音酸意裹着尖锐,丝丝缕缕渗出来,“嫁给了咱们这位谪仙下凡、痴情不二的白衣剑仙,不知羡煞了宗门里多少怀春的莺莺燕燕?”
“自打你们结为道侣,怕是有三十年没踏足我这晚棠阁了吧?任凭师姐如何呼唤,师弟你,就是不肯赏脸来见上一面呢。”那声音顿了顿,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是我那好妹妹捻酸吃醋拘着你不放?还是说师弟你,早已嫌弃我这个‘不合格’的前任道侣了?!”
字字诛心,句句带刺。
周玄翊嘴角泛起一抹苦涩,只能放低姿态,近乎恳求:“我与秦师妹,向来对师姐敬仰有加。”
“敬仰?”屏风后传来一声短促的、充满讽刺意味的嗤笑。
光影流转,那道隔绝视线的屏风如同水波般无声褪去。
一道妖娆得惊心动魄的倩影,裹挟着幽香,款款步入视野。
一袭红烟纱金流仙裙,薄如蝉翼,轻若流云,隐约可见雪白肌肤与凹凸有致的曼妙曲线,处处透露着美妇人才有的熟韵风情。
及腰的青丝未束,瀑布般披散而下,散发间是一张精致白皙的瓜子脸,红唇薄润,柳眉细长。
卷翘的睫毛下有一双如深幽湖水般的双眸,此刻正漾着近乎贪婪的波光,牢牢锁在周玄翊身上。
周玄翊心头警铃大作,视线狼狈地想要移开,却不期然又落在那双从裙摆下探出的玉腿上。
既有少女般的修长笔直,又带着成熟女子特有的丰腴肉感,肌肤在烛光下泛着羊脂白玉般温润细腻的光泽,十根脚趾圆润小巧,蔻丹鲜红,如同雪地里撒落的红梅,无声地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这!不合礼法!
周玄翊猛的将头撇向一旁,心中疯狂默念静心法诀,试图压下那股翻腾的气血与躁动。
他丝毫未曾察觉,此刻苏婉眼中那几乎要将他拆吃入腹的、赤裸裸的占有欲。
“呵……”看着师弟窘迫无措的模样,苏婉心底涌起病态的满足与得意。
她莲步轻移,欺身上前,纤纤玉指带着微凉的触感,不容抗拒地勾起周玄翊的下颌,迫使他转回头来。
幽幽的、融合了冷梅与女子体香的馥郁气息瞬间钻入周玄翊鼻尖,隔着那层薄得几乎不存在的红纱,指尖的微凉与肌肤相触带来的奇妙触感,瞬间打断了他运转的静心法诀。
“师弟可知,你这一封传书,师姐我推掉了多少要紧事,日夜兼程赶回宗门?”苏婉吐气如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周玄翊敏感的耳廓和脖颈间,声音甜腻得如同裹了蜜糖的毒药,“如今,你却连正眼都不肯瞧我一眼?嗯?”
她指尖微微用力,迫使他抬起头,与自己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对视。
“你也不想你的道侣此生再无修炼的可能了吧?”
“你也不想她夜夜被病痛折磨吧?”
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钩子的软鞭,抽打在周玄翊最脆弱的神经上。
周玄翊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眼底最后一丝戒备终于土崩瓦解,只剩下近乎绝望的恳切。
一个月前,自己的道侣秦真真冲击元婴之境,却引来血煞神雷,道基崩裂,灵根近乎枯萎!
昏迷数日,百年苦修付诸东流,一朝从云端跌落,沦为连引气入体都难以维持的废人。
为护道侣,周玄翊悍然闯入雷域,硬生生替秦真真扛下了最后几道灭世神雷,代价是他的金丹被劈得粉碎,修为自金丹圆满之境,一路狂跌至堪堪筑基初期。
为了寻找那渺茫的一线生机,周玄翊耗尽了所有积蓄,求遍了能求的所有人脉。
然而,道基灵根之伤,乃修行界公认的绝症,断然没有治疗的可能。
秦真真日渐苍白羸弱,被后遗症折磨得夜夜辗转反侧,看着她强忍痛苦的模样,周玄翊心如刀绞。
现实冰冷刺骨。
问剑宗,偌大的宗门,谁会为一个失去价值的“废人”倾注资源?
更何况,秦真真和周玄翊的师尊叶仙子,同样不知所踪。
昔日笑脸相迎的同门,秦真真那些所谓的“闺中密友”,此刻要么避而不见,要么……竟趁机对孤立无援的周玄翊,提出了种种龌龊不堪、难以启齿的要求。
为了妻子,他周玄翊宁可从问剑宗跳下去,摔得粉身碎骨,也绝不出卖自己的尊严与灵魂。
然而,看着秦真真被痛苦一点点蚕食,听着她梦中无意识的痛苦呻吟,周玄翊最终还是颤抖着,向眼前这位他本该敬而远之、关系复杂的前任道侣、地位尊崇的宗主之女、宗门史上最年轻的元婴修士——苏婉,发出了求救的传书。
“师姐,真是抱歉让你特地赶回来。”周玄翊身体绷直,声音诚恳,“如果...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只要能救回秦真真...她真的是一个好姑娘,求求你。”
苏婉看着尽显疲态的周玄翊,骄傲的他何曾这般卑微过,也不由的心痛几分。
但旋即,这丝刺痛便被滔天的妒火和扭曲的快意彻底淹没。
若受伤的是周玄翊,多少天材地宝,她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可偏偏是为了秦真真!
为了那个没用的、只会拖累周玄翊的废物!
苏婉嫉妒得几乎产生心魔,凭什么?凭什么秦真真都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周玄翊还把她当个宝护着?
秦真真,她曾是自己情同手足的小师妹。
可自从她不知廉耻地蛊惑周玄翊,趁着自己与周玄翊争执冷战之际趁虚而入,夺走了周玄翊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经是苏婉此生最恨之人!恨之入骨!
恨她夺走了自己的挚爱!恨她没被那神雷劈得灰飞烟灭,反而落下这一身病,害得周玄翊为她四处求人。
更恨她那副懵懂无知、纯良无害的傻白甜模样,根本配不上周玄翊。
明明是个累赘,却厚颜无耻地霸占着周玄翊,还害得他数十年苦修一朝尽毁。
若非秦真真,周玄翊怎会离开自己,又怎会为了她,落得修为大损、身心俱疲、低声下气四处求人的田地?
我苏婉,又岂会如你所愿,让你养好伤,继续像个蛀虫般拖累我的周师弟。
只有我!才配站在周师弟身边!成为他唯一的道侣!
想到此处,苏婉身前那被轻薄红纱勉强遮掩的、丰硕傲人的大道果实,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剧烈地起伏着,几乎要挣脱束缚,呼之欲出。
如此近距离地嗅着周玄翊身上那久违的、带着冷冽沉木气息的异香,苏婉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头顶,面颊泛起醉人的潮红。
“秦师妹的灵根几近枯萎,道基崩碎,普天之下,怕是难寻修复之法。”苏婉朱唇轻启,目光却像黏在周玄翊脸上,欣赏着他每一丝绝望的变化。
周玄翊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如同熄灭的烛火。
这个回答,他听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