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在沙发上辗转反侧,半梦半醒间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自己。当他第三次猛然睁眼时,正好对上了沙发旁那双发光的红瞳。
"哇啊!"他一个激灵滚下沙发,后脑勺狠狠磕在了茶几腿上。
"人类果然脆弱。"夜莱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几分戏谑。
苏沐揉着脑袋坐起来,借着窗外路灯的光看清了夜莱的样子。她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沙发靠背上,像只猫一样蜷着双腿,红色瞳孔在黑暗中微微发亮。昨晚那件湿透的连衣裙换成了苏沐的T恤,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瘦小的身体上,露出苍白的肩膀和锁骨。
"你不睡觉吗?"苏沐看了眼手机,凌晨四点十七分。
"血族不需要那么多睡眠。"夜莱轻盈地跳下来,落地时却踉跄了一下,扶住沙发才没摔倒。
苏沐这才注意到她额头上的细密汗珠和略显急促的呼吸:"你的伤..."
"不关你的事。"夜莱立刻挺直身体,但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
苏沐叹了口气,起身走向厨房:"我饿了,要做点夜宵,你要不要..."
"血?"夜莱的声音突然贴近耳畔,苏沐吓得差点把手中的锅铲扔出去——她什么时候移动到自己身后的?
"煎、煎蛋。"苏沐结结巴巴地说,努力忽视脖颈后冰凉的呼吸,"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夜莱发出一个介于嗤笑和叹息之间的声音,退后几步靠在门框上:"无聊的人类食物。"
十分钟后,苏沐把煎蛋和烤面包放在餐桌上,犹豫了一下,又推过去一杯温热的牛奶。
夜莱盯着食物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抓起煎蛋整个塞进嘴里。她的吃相让苏沐想起野生动物纪录片里护食的小狼崽。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苏沐忍不住说。
夜莱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放慢速度,但眼神依然警惕。苏沐注意到她吃面包时会不自觉地用犬齿撕扯,而不是像人类那样咬。
"你说要定期给你血,"苏沐试探性地开口,"具体是怎么..."
话没说完,夜莱突然丢下面包,身体前倾,红瞳紧缩:"你同意了?"
"我只是问问流程。"苏沐下意识后仰,"比如...会不会疼?会不会上瘾?会不会把我变成吸血鬼——抱歉,血族?"
夜莱歪着头看他,银发从肩头滑落:"会有一点刺痛,但我的唾液可以立刻止血止痛。不会上瘾,除非我连续几周大量喂食你我的血液。"她舔了舔犬齿,"至于转变...那需要特殊仪式和双方同意,不是咬一口就能解决的。"
苏沐松了口气:"那还好。不过我现在很困,能不能改天..."
夜莱的眼睛眯了起来:"你在拖延。"
"我只是觉得这种事应该做好心理准——"
苏沐的话戛然而止。夜莱不知何时已经跨坐在他腿上,冰冷的手指捧住他的脸。她的红瞳近在咫尺,像是两轮血月,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看着我。"她轻声命令。
苏沐发现自己无法移开视线。夜莱的瞳孔似乎在旋转,形成两个小小的漩涡,将他的意识一点点吸进去。他的思维变得迟钝,四肢沉重如铅,连呼吸都慢了下来。
"很好。"夜莱的声音变得遥远,"现在,把你的脖子露出来..."
苏沐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缓慢地拉开自己的衣领。他的大脑拼命发出警报,但身体却完全服从夜莱的指令。就在夜莱的獠牙即将刺入皮肤的瞬间,苏沐胸前的玉佩突然发出一道金光。
"啊!"夜莱惨叫一声向后跌去,眼中的红光骤然熄灭。
苏沐一下子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又能控制身体了。他连忙上前查看夜莱的情况,发现她蜷缩在墙角,双手捂着眼睛。
"你没事吧?"他紧张地问。
"那是什么..."夜莱的声音充满痛苦,"你戴的是什么?"
苏沐低头看向胸前的玉佩——这是祖父留给他的遗物,一块古朴的龙纹玉佩,平时除了觉得冬暖夏凉外没什么特别。但现在,它正散发着微弱的热量,表面的龙纹似乎流动着金光。
"只是块普通玉佩..."苏沐困惑地说。
夜莱慢慢放下手,眼睛已经恢复正常,但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那不是普通物品...它伤到我了。"
苏沐犹豫了一下,把玉佩摘下来放在桌上:"我把它拿掉。不过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我感觉自己像被催眠了一样。"
"只是最基本的魅惑能力。"夜莱警惕地看着玉佩,"每个血族都会。但你...你不应该能挣脱的。"
"好像是玉佩帮了我。"苏沐皱眉,"你说它伤到你了?"
夜莱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扑向桌上的玉佩。就在她的手指即将碰到玉石的瞬间,又是一道金光闪过,她再次被弹开,这次直接撞到了墙上。
"夜莱!"苏沐冲过去扶起她,"你干什么?"
"测试一下。"夜莱咬着牙说,额头渗出冷汗,"它只在主动防御时才会伤人...你戴着它时我不能用能力影响你。"
苏沐若有所思地看着玉佩,又看看夜莱:"所以...如果我戴着它,你就不能强迫我供血了?"
夜莱的表情阴沉下来:"是的。你现在可以把我赶出去了,反正我也威胁不到你了。"
苏沐没想到她会这么想,愣了一下:"我为什么要赶你走?"
"你们人类不都这样吗?"夜莱冷笑,"一旦发现怪物不能伤害自己,就会立刻翻脸。"
苏沐看着她强装凶狠却微微发抖的样子,突然明白了什么:"你...被人类背叛过?"
夜莱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没有回答。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苏沐最终叹了口气,把玉佩戴回脖子上,然后伸出左手手腕:"来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夜莱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
"第一,我答应过你;第二,你确实需要治疗;第三..."苏沐笑了笑,"我猜你其实很害怕,对吧?独自一人,受伤,还被奇怪的玉佩攻击。"
夜莱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红瞳中闪过一丝脆弱,但很快又被高傲取代:"愚蠢的人类同情心。"
但她还是小心地靠近,抓住苏沐的手腕。这次她没有使用魅惑能力,而是直接低下头,犬齿刺入皮肤。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出现,只有一阵轻微的刺痛,随即变成奇异的酥麻感。苏沐惊讶地看着夜莱的银发在自己手腕上散开,她吸血的样子意外地优雅,像是品鉴美酒的行家。
更奇怪的是,他居然感到一丝愉悦,仿佛血液中有某种物质正在对夜莱的唾液产生反应。一股暖流从接触点扩散,让他全身放松下来。
大约十秒后,夜莱主动松开嘴,舔了舔嘴唇上残留的血迹。她的眼睛比平时更亮,脸颊甚至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
"怎么了?"苏沐注意到她的表情有些恍惚。
"你的血..."夜莱的声音轻得像梦呓,"我从没尝过这样的...像是陈年美酒混合了阳光的味道..."
苏沐看着自己手腕上两个小小的红点,夜莱的唾液已经让伤口基本愈合了:"所以...好喝?"
"危险地好喝。"夜莱的眼神变得复杂,"如果其他血族发现你..."
她没有说完,但苏沐明白了言外之意:"我会变成自助餐厅?"
夜莱居然笑了,虽然只是嘴角的轻微抽动:"更可能是被圈养起来的血奴。"她突然严肃起来,"你必须小心,不要在其他血族面前流血。"
"说得好像我经常遇到吸血鬼似的。"苏沐半开玩笑地说,随即在夜莱的瞪视下改口,"抱歉,血族。"
夜莱站起身,意外地稳当了许多,腹部的伤口似乎不再疼痛:"你的血有治疗效果...这很不寻常。"
"我从小恢复能力就比常人快些。"苏沐耸耸肩,"不过没想过会是这种形式..."
夜莱还想说什么,突然转头看向窗外:"天快亮了。"
苏沐跟着看向窗外,东方的天际线确实已经开始泛白:"这对你有影响吗?我看电影里吸血鬼会燃烧..."
"夸张。"夜莱不屑地撇嘴,"阳光只会让我们虚弱,严重时会昏迷,但不会致命。"她犹豫了一下,"不过我的确需要找个黑暗的地方休息。"
"你可以睡我床上,我把窗帘拉上。"苏沐提议,"我白天要去上课,你可以安心休息。"
夜莱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还有一件事。如果我进入深度睡眠,可能会不自觉地显露真容。无论你看到什么...不要碰我。"
"真容?"
夜莱没有解释,径直走向卧室。苏沐跟上去,看着她像检查陷阱一样仔细检查房间,最后满意地点点头。
"窗帘够厚。"她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卷黑色胶带——苏沐完全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拿来的——开始封堵窗帘边缘的缝隙。
"需要帮忙吗?"苏沐问。
"不用。"夜莱头也不回地说,但语气已经没那么冷淡了。
苏沐去浴室洗漱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挂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他摇摇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自愿让一个吸血鬼——不,血族——吸了自己的血。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不怎么后悔。
当他轻手轻脚回到卧室准备拿换洗衣物时,发现夜莱已经蜷缩在床上睡着了。他小心翼翼地绕到衣柜前,尽量不发出声音。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借着窗帘缝隙透入的一缕晨光,苏沐看到了夜莱所说的"真容"——
她的银发变得更长,几乎铺满了半个枕头;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能看到下面青色的血管;最惊人的是,她的背后隐约浮现出两道暗红色的纹路,像是收拢的翅膀轮廓。
苏沐想起欧洲神话中的吸血鬼形象,不由得屏住呼吸。这一刻,夜莱看起来确实像个来自黑暗传说的生物,美丽而危险。
他轻轻关上门,心跳不知为何加速了。胸前的玉佩微微发热,似乎在提醒他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境。
苏沐摸着玉佩,思绪万千。他隐约感到,自己的生活从昨晚那个雨夜开始,已经不可逆转地偏离了平凡的轨道。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后,沉睡中的夜莱嘴角微微上扬,轻声呢喃着一个古老的词汇:
"调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