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放学回家时，钥匙刚插进锁孔就听见屋内传来"砰"的一声闷响。他心头一紧，猛地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愣在门口——
夜莱像只受惊的猫一样蹲在冰箱顶上，银发炸开，红瞳紧缩，死死盯着地上冒着烟的微波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微波炉门歪歪斜斜地敞着，里面是一团黑乎乎的不明物质。
"你在干什么？"苏沐放下背包，小心翼翼地靠近。
夜莱的视线从微波炉转向苏沐，眼中的警惕慢慢褪去："这个铁盒子...试图攻击我。"
苏沐看了看微波炉，又看看冰箱顶上的血族少女，突然明白了什么："你该不会是把金属餐具放进去了吧？"
"它说要热三分钟。"夜莱不服气地指着微波炉上的数字显示，"我照做了。"
"里面放了什么？"
"...血袋。"
苏沐扶额："首先，微波炉不能加热金属；其次，你哪来的血袋？"
夜莱轻盈地跳下来，从沙发后面拖出一个苏沐从未见过的黑色背包。她翻找几下，掏出几包标注着"O型"的医用血袋。
"昨天你睡着后，我出去了一趟。"她语气平常得像在说去便利店买了饮料，"医院血库很容易潜入。"
苏沐瞪大眼睛："你偷了医院的血？"
"借。"夜莱纠正道，"等我恢复力量就能还回去。"
"这不是还不还的问题！"苏沐声音提高了八度，"这是违法的！如果被发现了——"
"人类法律管不到血族。"夜莱傲慢地扬起下巴，但眼神有些闪烁。
苏沐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听着，如果你想住在这里，就得遵守人类社会的规则。第一，不准偷东西；第二，不准伤害人类；第三，不准在未经我同意的情况下使用我的血。"
夜莱眯起眼睛："很多'不准'啊。"
"这是我家。"苏沐抱起双臂，"要么遵守，要么另找地方住。"
两人对视了几秒，夜莱先移开目光，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还有其他规矩吗？"
"有。第四，分担家务；第五，不要随便破坏我的电器；第六..."苏沐想了想，"白天尽量不要发出噪音，楼下住着个退休老教师，耳朵特别灵。"
夜莱的表情像是被迫吞下一整个柠檬："家务？血族贵族不做家务。"
"现在做了。"苏沐递给她一块抹布，"首先，把你弄脏的微波炉清理干净。"
令苏沐意外的是，夜莱虽然一脸嫌弃，但还是接过了抹布。她清理的动作笨拙但认真，尖利的指甲小心地避开抹布纤维，像是怕一不小心就会把它撕碎。
"你从来没做过家务？"苏沐忍不住问。
"我有仆人。"夜莱头也不抬地回答，"在被追杀前。"
苏沐正想问"被谁追杀"，但夜莱突然直起身子，表情重新变得冷峻，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接下来呢？"她生硬地问。
苏沐决定尊重她的界限："接下来...我教你使用家电，免得你把我的公寓炸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苏沐带着夜莱认识了二十一世纪的人类家居文明。夜莱对电视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态度，但对智能手机产生了浓厚兴趣；她认为洗衣机是"愚蠢的噪音盒子"，却对洗碗机的工作原理好奇不已，蹲在旁边看了整个洗涤周期。
"你们人类明明这么脆弱，却发明了不少有趣的东西。"夜莱评价道，手指轻轻滑过平板电脑的屏幕。
"你活了多少年，居然没见过这些？"苏沐一边切菜一边问。
"一百二十七年。"夜莱随口回答，"但大部分时间在沉睡或者躲藏。"
苏沐的刀差点切到手指："一百二十七？你看上去顶多十六岁！"
"血族的外表会停留在转化的年龄。"夜莱的目光依然黏在平板电脑上，"我被转化时十五岁。"
苏沐试图想象一个十五世纪的少女如何适应现代生活，突然觉得夜莱没把微波炉变成炸弹已经是个奇迹了。
"晚饭吃什么？"夜莱突然问，鼻子微微抽动，看向苏沐手中的菜板。
"青椒炒肉、番茄鸡蛋和米饭。"苏沐回答，"呃...你需要单独准备血吗？"
夜莱摇摇头："你的血很特别，少量就足够我维持几天。平常..."她犹豫了一下，"动物血也可以。如果你不介意冰箱里存放一些的话。"
苏沐想起今早的"血袋事件"，决定换个方案："我可以每周带你去一次血库合法捐献，工作人员通常会提供饼干和果汁...呃，我是说，你可以趁机补充一些。"
夜莱露出嫌弃的表情："冷库血像隔夜茶一样难喝。"
"总比饿肚子强。"苏沐把菜下锅，"或者你可以学着吃人类食物？我看你今早的煎蛋吃得挺香。"
"那是例外！"夜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炸毛，"血族不需要人类食物！"
然而当苏沐把晚餐摆上桌时，夜莱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那盘色泽金黄的番茄炒蛋。苏沐假装没注意，自顾自盛了饭开始吃。
五分钟后，一双苍白的手悄悄伸向筷子。
"用勺子更容易。"苏沐头也不抬地说，推过去一个小勺。
夜莱瞪了他一眼，但还是拿起了勺子。她尝试性地舀了一点番茄炒蛋送入口中，眼睛微微睁大。
"怎么样？"苏沐问。
"...太咸了。"夜莱嘴硬地说，却又舀了一大勺。
晚饭后，夜莱主动提出洗碗——苏沐怀疑这只是因为她想再玩一次洗碗机。他乐得清闲，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耳边是厨房传来的碗碟碰撞声和夜莱偶尔发出的惊讶低呼。
当夜间新闻播报到最近几起动物袭击事件时，苏沐的注意力被吸引了。报道称城郊已有三起大型犬类袭击案例，受害者颈部都有奇怪的穿刺伤。
"夜莱，"他朝厨房喊道，"血族会伪装成动物袭击人类吗？"
夜莱湿漉漉的手在苏沐的T恤上擦了擦（这让他眼角抽搐），走过来看了一眼电视："不是血族。我们不需要伪装。"
"那会是什么？"
"可能是狼人，或者低等吸血生物。"夜莱歪着头，"伤口有灼烧痕迹吗？"
新闻没提这个细节，苏沐摇摇头："你为什么问灼烧痕迹？"
"银制品造成的伤口会有灼烧痕迹。"夜莱的眼睛没离开电视屏幕，"如果是普通牙印，更可能是兽人族群。"
苏沐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和一个吸血鬼讨论都市怪谈，而对方还一本正经地给出专业意见。这感觉荒谬又奇妙。
"这些...生物，危险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夜莱终于把视线从电视上移开，红瞳直视苏沐："对你？非常危险。"她指了指苏沐的脖子，"你的血对几乎所有嗜血生物都有致命吸引力。如果我是狼人，昨晚在巷子里就会把你撕成碎片，而不是跟你回家。"
苏沐下意识摸了摸脖子，那里的皮肤已经愈合，连疤痕都没留下："那我岂不是很倒霉？"
"相反，你很幸运。"夜莱的表情异常严肃，"遇到的是我这样的纯血族。我们崇尚优雅的猎食，不屑于野蛮杀戮。"她顿了顿，"但如果你遇到其他嗜血生物...跑。能跑多快跑多快。"
苏沐正想追问更多，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昨晚的睡眠不足加上一天的课程让他精疲力尽。
"我去洗个澡早点睡。"他站起身，"你自便...记得别再把什么东西炸了。"
夜莱点点头，注意力已经回到平板电脑上，手指在上面划来划去，不知在研究什么。
热水澡缓解了苏沐的疲劳，但也让他更加昏昏欲睡。他迷迷糊糊地爬上床，几乎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苏沐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自己。他强迫自己睁开沉重的眼皮，借着窗外路灯的光，看到夜莱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
"夜莱？"他含糊不清地问，"怎么了？"
"没事。"夜莱的声音很轻，"只是...确保你安全。"
苏沐太困了，没力气追问这句话的含义。他模糊地想到，也许夜莱是在警惕那些所谓的"嗜血生物"，又或许她只是不习惯有人类在她面前毫无防备地睡觉。
最后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如果夜莱真想伤害他，昨晚就动手了，没必要等到现在...
这个想法让他莫名安心，很快又沉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苏沐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和两片阿司匹林。椅子已经空了，但上面留着一张便条，用优雅的花体字写着：
"你的冰箱噪音太大，我修了一下。别动右边第三个旋钮。——E"
苏沐忍不住笑了。他起身去厨房，发现冰箱确实运转得比平时安静。更让他惊讶的是，餐桌上摆着一份勉强可以称之为"早餐"的食物——烤焦的面包、形状奇怪的煎蛋和一杯暗红色的液体。
旁边又是一张便条："别喝那个，是我的。其他可以吃。——E"
苏沐尝了一口煎蛋，咸得他立刻吐了出来。看来血族少女的厨艺还有很大提升空间。但这份心意，让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他看向紧闭的卧室门——夜莱应该正在里面躲避阳光。苏沐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里面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不知为何，这个声音让他感到安心。苏沐悄悄退开，留了张纸条说自己去上课了，冰箱里有血袋（合法购买的动物血，他今早特意查了宠物店地址）可以喝。
出门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祖传玉佩戴上了。夜莱说过的话让他有些不安——如果他的血真的那么特别，或许他需要这枚玉佩的保护。
走在阳光明媚的校园里，苏沐忍不住想起此刻正在他黑暗卧室中沉睡的银发少女。两天前，他还只是个普通大学生；现在，他却成了一个血族的...室友？保护者？食物供应者？
他不知道这段奇怪的关系会如何发展，但有一点他很确定：
生活再也不会回归"普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