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第三遍时，苏沐和夜莱仍然僵在原地。夜莱的红瞳紧缩成一条细线，指尖不自觉地伸长变锐；苏沐则紧盯着门，脑海中闪过各种可能性——是快递员？邻居？还是夜莱所说的"清道夫"？
"狗耳朵的女孩？"苏沐用口型重复夜莱的话，眉头紧锁。
夜莱微微点头，无声地移动到苏沐身前，呈现出保护姿态。她银发无风自动，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门铃又响了，这次伴随着一个活力十足的女声："你好？有人在吗？我闻到你的味道了哦！"
声音听起来年轻、开朗，毫无敌意。但夜莱的表情更加凝重了，她回头对苏沐耳语："兽人族...犬科。我们的天敌。"
苏沐刚想回应，门把手突然转动起来——门没锁！夜莱瞬间进入战斗状态，獠牙完全显露，红瞳在昏暗的室内如两滴鲜血般闪亮。
门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个娇小的女孩，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一头蓬松的金色短发，头顶竖起两只毛茸茸的金色犬耳，正警觉地转动着。她穿着红色运动外套和牛仔短裤，身后一条同样金色的尾巴高高翘起，显示出兴奋状态。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大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像玻璃珠一样透明，此刻正因惊讶而睁大。
"哇哦！"犬耳女孩的视线直接越过夜莱锁定苏沐，"你真的存在！"
夜莱发出一声低沉的、近乎野兽般的警告声。犬耳女孩这才注意到她，鼻子抽动几下后，表情立刻从惊喜变成警惕。
"血族！"她后退半步，身体微微下蹲，呈现出攻击姿态，"怪不得这一带气味这么怪。"
夜莱冷笑一声："肮脏的野狗，滚出我的领地。"
"你的领地？"犬耳女孩嗤之以鼻，尾巴炸毛，"这明明是人类的家！"
苏沐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插话："呃，两位能不能先冷静—"
他的话被一声犬吠打断。犬耳女孩突然扑了进来，速度快得惊人，直取夜莱咽喉。夜莱轻盈地闪开，利爪划过对方手臂，带起几丝金毛。
"小町要替天行道！"自称小町的女孩落地后立刻转身再扑，"消灭邪恶血族！"
夜莱眼中红光暴涨，银发如活物般舞动："找死！"
苏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客厅变成战场。夜莱以血族特有的优雅和速度闪避攻击，同时用利爪还击；小町则凭借野兽般的直觉和敏捷不断进攻，犬齿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一个花瓶被打碎，窗帘被扯下半边，沙发垫子里的填充物在空中飞舞。
"停下！都停下！"苏沐大喊，但完全被无视。
夜莱抓住一个空隙，将小町狠狠甩到墙上。墙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挂画掉在地上，玻璃粉碎。小町却像没事人一样跳起来，鼻子抽动着，突然改变策略冲向苏沐。
苏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扑倒在地。小町骑在他身上，鼻子凑到他颈间深深吸气，尾巴疯狂摇晃："就是这个味道！太香了！"
夜莱暴怒，发出一声几乎震碎玻璃的尖啸："放开他！"
小町充耳不闻，继续在苏沐脖子上嗅来嗅去，甚至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苏沐又惊又羞，挣扎着想要脱身，但犬娘的力量远超人类，他被牢牢固定在地上。
就在夜莱的利爪即将碰到小町后背的瞬间，苏沐胸前的玉佩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光芒如实质般扩散，将小町弹开，也让夜莱踉跄后退。
苏沐趁机爬起来，挡在两人之间，双手张开："够了！都给我停下！"
神奇的是，两人真的停手了。小町坐在地上，犬耳贴着头皮，尾巴夹在双腿间；夜莱则退到墙角，银发凌乱，红瞳中闪烁着警惕和...惊讶？
"你..."夜莱盯着苏沐胸前的玉佩，"它保护了你。"
小町揉着被金光打中的胸口，委屈巴巴地说："小町只是想知道香味的来源嘛...没想到会遇到血族..."
"首先，"苏沐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小町是吧？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为什么要闯进我家？"
小町的耳朵立刻竖起来，尾巴也开始小幅度摇摆："气味！小町闻到特别特别香的味道，从好远好远就跟着来了！"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苏沐，"是你！你的血好香！"
苏沐和夜莱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苏沐的特殊体质不仅对血族有效，对其他超自然生物也有吸引力。
"你是兽人族？"苏沐小心地问。
"金毛犬娘！"小町骄傲地拍拍胸口，随即又变得低落，"不过...没有族群了。小町是最后一个。"
夜莱冷哼一声："难怪这么没教养，原来是野狗。"
小町立刻龇牙咧嘴，但在苏沐的注视下又收敛了："小町不是野狗！小町是纯种金毛寻回犬！以前是警犬呢！"
这个信息让苏沐惊讶不已："你是警犬？然后...变成了人？"
"嗯嗯！"小町用力点头，"有一天突然就变成这样了！警察叔叔说不能留我了，就把我送到收容所。但那里好无聊，小町就跑出来自己生活了！"
夜莱嘲讽地扬起眉毛："感人肺腑的流浪狗故事。"
苏沐瞪了她一眼，转向小町："所以你是跟着我的...气味来的？"
"对！"小町的尾巴又活跃起来，"像最香的狗粮和最棒的沐浴露混合在一起！小町忍不住嘛！"
这个比喻让苏沐哭笑不得。他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客厅，叹了口气："好吧，既然来了...要不要喝点什么？"
夜莱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邀请她留下？"
"她看起来无害..."苏沐小声辩解。
"无害？"夜莱指着自己手臂上的一道抓痕——已经在快速愈合，但依然明显，"她刚才想撕开我的喉咙！"
小町吐了吐舌头："谁让你先抓我的！"
眼看新一轮争吵即将爆发，苏沐赶紧举手示意停止："这样，大家先冷静。小町，保证不再攻击夜莱；夜莱，也别叫她野狗。可以吗？"
小町爽快地点头："只要她不伤害苏沐，小町就乖乖的！"
夜莱的表情更加古怪了："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刚才你叫了啊。"小町歪着头，犬耳抖动，"血族姐姐耳朵不好吗？"
夜莱看起来又想动手，但在苏沐恳求的目光下勉强压下了怒火："她不能留下。"
"可是..."苏沐看了看小町脏兮兮的衣服和明显营养不良的脸颊，"她看起来无家可归..."
"所以？"
"所以...也许可以暂时收留她？"苏沐试探性地提议，"就像当初收留你一样。"
这句话似乎刺痛了夜莱。她银发微微炸开，红瞳中闪过一丝受伤，随即又恢复冷漠："随便你。但她要是敢碰你的血，我会让她后悔长出那对狗耳朵。"
小町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但在苏沐的眼神示意下没有回嘴。
苏沐去厨房准备饮料，耳朵竖起来听着客厅里的动静。起初是令人不安的沉默，接着是压低声音的对话：
"你为什么在这里？"夜莱冷冷地问。
"说了是因为苏沐的气味。"小町的声音少了刚才的活泼，多了几分警惕，"你为什么在这里？血族不是讨厌人类吗？"
"不关你的事。"
"哦~"小町的语调变得狡黠，"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一阵家具移动的声音，接着是夜莱危险的耳语："管好你的狗嘴，否则我帮你永远闭上。"
苏沐赶紧端着托盘回到客厅，打断这场危险的对话。他给小町倒了橙汁，自己和夜莱则是咖啡——夜莱虽然不喝普通饮料，但喜欢咖啡的香气。
小町双手捧着杯子，像小狗一样先用舌头试探温度，然后才小口啜饮。她的尾巴在地板上轻轻拍打，显示出满足的心情。
"好喝！"她咧嘴一笑，犬齿比人类略尖，"苏沐是好人！"
夜莱翻了个白眼，但没说什么，只是优雅地嗅着咖啡香气，红瞳始终没离开小町。
苏沐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小町，你平时住在哪里？"
"公园！桥下！有时候好心的便利店姐姐让我睡店里！"小町欢快地说，仿佛在谈论什么有趣的事，"冬天比较难熬，但小町毛很厚！"
这个回答让苏沐心头一紧。他看了看窗外渐暗的天色和开始飘落的雨滴，做出了决定："你今晚住这里吧。沙发可以拉开当床。"
夜莱猛地转头看他，红瞳中写满了"你疯了吗"，但苏沐假装没看见。
小町的尾巴疯狂摇摆，整个人几乎要蹦起来："真的吗？小町可以留下？"
"就一晚。"夜莱冷冷地插话。
小町不理她，直接扑向苏沐，把他撞倒在沙发上，湿漉漉的舌头在他脸上舔了好几下："谢谢谢谢！小町最喜欢苏沐了！"
"哇啊！等等——"苏沐手忙脚乱地试图推开她，却被犬娘惊人的力气压制得动弹不得。
夜莱一把揪住小町的后衣领，像拎小狗一样把她提起来："不准舔他。"
"为什么？血族姐姐嫉妒吗？"小町在空中晃荡着，还冲夜莱做鬼脸。
夜莱的表情让苏沐赶紧介入："好了好了，小町，去洗个澡怎么样？我给你找换洗衣服。"
这个提议立刻转移了小町的注意力："洗澡？小町喜欢洗澡！但讨厌吹干！"
苏沐笑着带她去浴室，找出新毛巾和一套自己嫌小的运动服。当他解释各种洗浴用品的用法时，小町好奇地东摸西碰，差点把洗发水挤得到处都是。
"这个好好闻！"她闻着沐浴露的瓶子，尾巴摇得像螺旋桨，"像苏沐的味道！"
苏沐红着脸退出浴室，关上门后听到里面传来欢快的歌声和水声。他回到客厅，发现夜莱正在用惊人的速度收拾打斗留下的狼藉。
"我来帮你。"苏沐拿起扫帚。
夜莱头也不抬："不必。"
沉默持续了几分钟，只有玻璃碎片被扫入簸箕的声响。最终夜莱停下动作，直视苏沐："为什么留下她？"
苏沐思考了一下，诚实地回答："因为她需要帮助。就像当初你需要帮助一样。"
"她是兽人族，天生与我们敌对。"
"但不是我天生的敌人，对吧？"苏沐温和地反驳，"而且她看起来真的很单纯，就像...一只被抛弃的宠物狗。"
夜莱的表情软化了些许："你太容易心软。这会害死你的。"
"也许吧。"苏沐笑了笑，"但有你在，我很安全。"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夜莱。她别过脸，银发垂下来遮住表情："...别指望我一直给你收拾烂摊子。"
水声停止，浴室门开了一条缝，小町湿漉漉的脑袋探出来："苏沐...这个吹风机好可怕..."
苏沐忍俊不禁，走过去帮她。小町裹着浴巾，金色的毛发（她现在全身都有细软的金色绒毛）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看起来更像一只落水狗了。吹风机的噪音让她耳朵紧贴头皮，尾巴夹在双腿间，但她还是乖乖坐着让苏沐帮她吹干。
"好舒服..."当苏沐的手指梳理她的头发时，小町发出满足的呼噜声，"以前训练员也会这样帮我梳毛..."
夜莱站在门口冷眼旁观，但当苏沐笨手笨脚地不知道怎么处理小町的尾巴时，她忍不住上前接手："笨蛋，要顺着毛流吹。"
令苏沐惊讶的是，夜莱的手法相当熟练。小町起初有些紧张，但很快就放松下来，甚至翻身露出肚皮让夜莱吹干那里的绒毛。
"血族姐姐好厉害！"小町崇拜地说，"比训练员还温柔！"
夜莱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粗鲁地把小町翻回去："闭嘴，野狗。"
但苏沐注意到，夜莱说这个词时语气已经没那么尖锐了。
当晚，小町睡在拉开的沙发床上，抱着苏沐给她的备用枕头幸福地蹭来蹭去。苏沐和夜莱各自回房，但半夜苏沐起床喝水时，发现夜莱并没有睡在自己房间，而是坐在客厅的阴影处，红瞳在黑暗中微微发亮，静静注视着熟睡的小町。
"夜莱？"苏沐小声问，"你在做什么？"
"守夜。"夜莱简短地回答，"以防那只野狗半夜饿了想吃零食。"
苏沐知道她指的是自己的血。他想说小町看起来不会那样做，但最终只是倒了杯水，坐在夜莱旁边陪她一起。
月光透过半拉的窗帘照进来，落在小町熟睡的脸上。她看起来如此年轻、无害，偶尔还会在梦中发出小小的呜咽声，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让我想起..."夜莱突然开口，又停住了。
"想起什么？"苏沐轻声问。
夜莱摇摇头，银发在月光下如水般流动："没什么。去睡吧，人类需要睡眠。"
苏沐点点头，但没有立刻离开。他们就这样静静坐着，守护着这个新加入的小生命，各自怀揣着复杂的心事。
窗外，雨声渐密。星海市的夜晚从未如此...热闹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