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仪式后的第三天，苏沐在浴室的镜子前仔细观察自己掌心的印记。那个新月形的红色痕迹没有丝毫褪色，反而在清晨的阳光下泛着微光。他轻轻触碰印记，一阵细微的刺痛传来，同时脑海中浮现出夜莱模糊的身影——她正在客厅里和小町争执什么。
这是契约赋予他的新能力：在一定范围内感知夜莱的存在和大致状态。三天来，这种连接时强时弱，最强烈时他甚至能共享夜莱的些许情绪。此刻，通过印记传来的是一丝不耐烦和...担忧？
"夜莱？"苏沐擦干头发走出浴室，"发生什么——"
眼前的场景让他愣在原地。客厅里，小町像只警惕的小狗般围着夜莱转圈，鼻子不停抽动；而夜莱则僵立在沙发旁，银发微微炸开，红瞳中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慌乱。
"小町闻到了！"犬娘宣布，尾巴警觉地竖起，"血族姐姐身上有苏沐的味道！不是平时的味道，是里面的味道！"
苏沐的脸瞬间发热。自从契约仪式那晚的灵魂交融后，他和夜莱都刻意回避这个话题。那些闪回的记忆片段太过私密，仿佛赤裸相对般令人不安。
"胡说什么！"夜莱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离我远点，野狗！"
小町不为所动，突然凑近夜莱的脖颈深深吸气："这里最浓！像苏沐的血，但又不一样..."她转向苏沐，琥珀色眼睛睁得大大的，"苏沐，你和血族姐姐交换血液了吗？"
"某种意义上...是的。"苏沐谨慎地回答，避开夜莱警告的眼神，"我们建立了一个正式契约。这很正常。"
"不正常！"小町的耳朵贴着头皮，"不只是血...小町闻到了苏沐的记忆！在血族姐姐身上！"
这句话像炸弹般在客厅爆开。夜莱的脸色变得煞白，苏沐则感到一阵眩晕——犬娘的嗅觉竟然敏锐到这种程度？
"你...能闻到记忆？"苏沐小心翼翼地问。
小町点点头，表情异常认真："好狗狗能闻到情绪和记忆！训练员说的！"她歪着头思考，"血族姐姐现在闻起来像...像苏沐小时候？有药的味道，还有老人...爷爷？"
苏沐的呼吸停滞了。小町描述的正是在灵魂共鸣时，夜莱看到的他的记忆片段——儿时生病，祖父用玉佩给他退烧的场景。
夜莱突然动了，速度快得几乎留下残影。她一把抓住小町的后颈，红瞳紧缩成危险的细线："听着，野狗。关于你闻到的任何东西，如果敢说出去一个字，我就把你变成真的狗粮。明白吗？"
小町的尾巴夹在双腿间，但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害怕，反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是秘密！小町懂了！"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就像警犬队的秘密任务一样，对不对？"
夜莱松开手，表情复杂地看了苏沐一眼。契约印记传来一阵微妙的波动，苏沐惊讶地发现自己能大致理解夜莱此刻的情绪——恼怒中混杂着一丝释然，还有对犬娘天真态度的无奈。
"对，就像秘密任务。"苏沐顺着小町的话说，"所以不能告诉任何人，好吗？"
"汪！小町最会保守秘密了！"犬娘欢快地摇着尾巴，随即又皱起鼻子，"但是...为什么血族姐姐身上也有苏沐的记忆呢？好奇怪..."
苏沐和夜莱再次交换眼神。这个问题他们自己也尚未理清头绪。根据夜莱查阅的血族古籍，灵魂共鸣是极其罕见的现象，通常只在血脉相连或命运紧密交织的个体间发生。
"这是契约的一部分。"夜莱最终回答，语气恢复了平常的冷淡，"现在，去把你的狗窝收拾干净。"
小町似乎对这个解释感到满意，蹦蹦跳跳地去整理她那个堆满毛绒玩具的角落了。夜莱则径直走向阳台，苏沐跟了上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特制窗帘变得柔和，夜莱站在光影交界处，银发边缘泛着金芒。她背对苏沐，声音异常平静："那只野狗比我想象的麻烦。"
"但她会保守秘密。"苏沐靠在门框上，感受着契约印记传来的微妙波动，"你在担心什么？"
夜莱沉默了一会儿。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共鸣发生时...我看到的不仅仅是你的记忆片段。还有...感觉。"
苏沐心头一跳。他也记得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情绪——雨夜中获救时的如释重负，看着苏沐照顾小町时莫名的温暖，甚至是他发烧时她守在床前的心疼...
"我也一样。"他轻声承认，"这...正常吗？"
"不。"夜莱转过身，红瞳在阳光下如同透明的宝石，"契约不应该达到这种深度。除非..."
"除非什么？"
夜莱犹豫了一下："除非我们的灵魂本就存在某种联系。或者..."她的目光落在苏沐胸前的玉佩上，"有外力促成了这种联系。"
苏沐下意识握住玉佩。自从契约仪式后，它经常在夜间散发异常的热量，有时甚至会浮现出几不可见的纹路，与夜莱掌心印记的形状惊人地相似。
"我祖父..."
"很可能知道些什么。"夜莱接过话头，"但我们现在有更紧迫的问题。"
她从长袍口袋中取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暗红色的粉末。"清道夫活动的痕迹，"她解释道，"昨晚在公寓周围发现的。他们已经锁定了这里。"
苏沐接过瓶子，刚打开瓶盖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铁锈味。契约印记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差点失手摔了瓶子。
"你感觉到了？"夜莱挑眉。
苏沐点点头："像是...警告？"
"契约在提醒你危险。"夜莱拿回瓶子，小心封好，"这种粉末是用吸血鬼骨灰和银粉混合制成的，专门用来追踪血族。他们对你的兴趣已经不止于调和者血脉了..."
她没说完，但苏沐明白言下之意——清道夫现在将他和夜莱视为一个整体目标。
"那我们..."
"按原计划。"夜莱打断他，"你去学校，我暗中保护。但今天开始，带上这个。"
她递给苏沐一枚银质袖扣，上面刻着复杂的符文。"血族护符，"她简短地解释，"能干扰清道夫的追踪法术。别弄丢了。"
苏沐刚接过袖扣，小町就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小町也想去学校！可以保护苏沐！"
"不行。"夜莱断然拒绝，"太危险了。"
"但小町是警犬！"犬娘不服气地鼓起脸颊，"保护是职责！而且..."她突然压低声音，"小町昨晚梦见重要的事了。关于以前的秘密任务..."
苏沐和夜莱同时警觉起来。自从发情期结束后，小町偶尔会想起一些作为警犬时的记忆片段，但大多支离破碎。
"什么任务？"苏沐蹲下身，与小町平视。
小町的耳朵不安地抖动着："记不太清...但有一个老人，给了小町好吃的，然后让小町闻一个发光的东西..."她努力回忆着，"那个东西...像苏沐的玉佩！还有血族姐姐的味道！"
夜莱的红瞳骤然收缩。她一把抓住小町的肩膀："那个老人长什么样？"
"唔...白头发，笑眯眯的，身上有药的味道..."小町突然瞪大眼睛，"对了！他叫小町'好孩子'，和苏沐的爷爷一样！"
苏沐如遭雷击。祖父确实有叫"好孩子"的习惯，而且作为退休医生，他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药香。
"时间呢？"他急切地问，"还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小町歪着头思考："冬天...很冷的冬天。小町的爪子都冻僵了..."
夜莱迅速计算着什么："你变成人形是去年冬天，那么作为警犬的最后任务应该是..."
"我祖父去世前六个月。"苏沐声音发紧，"他当时确实经常外出，说是去拜访老友..."
线索开始连接，但画面仍然模糊。为什么祖父会让警犬小町接触玉佩？他们参与的秘密任务又是什么？更关键的是，这一切与夜莱有什么关系？
"今天我们都去学校。"夜莱突然决定，"小町可以帮忙嗅出潜在威胁。但必须伪装好，跟紧我，不许擅自行动。"
小町兴奋地点头，尾巴摇得像螺旋桨。苏沐则有些担忧："白天对你没问题吗？"
夜莱展示了一下手腕上的防护手环："能撑几个小时。更重要的是..."她罕见地犹豫了一下，"如果小町的记忆与你的祖父有关，那么校园里可能有线索。清道夫选择那里不是巧合。"
这个推测令人不安，但有理有据。苏沐点点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夜莱，在灵魂共鸣时...你看到的我祖父的记忆，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夜莱的表情变得复杂："有。但我不确定那是否真实...毕竟只是碎片。"
"是什么？"
"我看到..."夜莱的声音低不可闻，"你祖父站在一群黑袍人中间。他们手持的武器上有清道夫的标记，但他的姿态...像是在领导他们。"
这个画面与苏沐对祖父的记忆截然相反。温和的老人，退休的儿科医生，怎么会与猎杀超自然生物的组织有关？更不用说领导他们...
"不可能。"苏沐下意识反驳，"祖父他..."
"记忆会骗人。"夜莱打断他，"尤其是通过灵魂共鸣看到的片段。我们需要更多证据。"
小町突然竖起耳朵："小町可以帮忙！好狗狗能找到任何东西！"
苏沐勉强笑了笑，揉了揉她的犬耳。谜团越来越深，但至少现在他不是一个人面对。契约印记传来一阵稳定的凉意，像是夜莱无声的支持。
三人准备妥当后一同出门。小町戴着能遮住耳朵的毛线帽和墨镜，夜莱则全副武装抵御阳光。走在校园的小路上，苏沐能通过印记清晰感受到夜莱的戒备状态，以及小町兴奋中带着警觉的情绪。
这种奇妙的连接既陌生又熟悉，仿佛他们早已相识多年，而非仅仅相处数月。苏沐不禁想起夜莱说过的话——"除非我们的灵魂本就存在某种联系"。
究竟是什么样的联系，能将一个普通人类、一个血族贵族和一只犬娘如此紧密地绑在一起？而祖父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些问题的答案，或许就藏在这所大学的某个角落，等待着他们去发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