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一一咚一一心脏在炙热的跳动着。
僵尸那像与铠甲熔铸为一体的兽脸上,纯白的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但那左胸的菱形晶体和延伸出的深红血管状纹路,却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闪耀得如同爆炸的超新星!
话音未落——
嗡!空气被蛮横撕裂!那柄凶戾非常的大刀,毫无征兆地化作一道污浊的闪电,裹挟着难以想象的庞大力量,带着直取性命的杀意,朝着仍呆立原地的本体毫无防备的头颅——狠狠劈落!
嗤——!
没有金铁交鸣,只有被拖拽迟缓的时空。刀锋在距离本体头颅不到一寸之处,如同飞虫陷入就快要凝固中的琥珀,粘稠而又无力,寸进不得。
僵尸纯白眼眸深处似乎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波动,左胸晶体红光大盛!
同一瞬间——本体动了。
一直视僵尸为无物,只是抬头望着那喋喋不休骂人头颅的他,终于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右臂一挥。
咔嚓!轰——!
僵尸那被黑色金属包裹、紧握刀柄的整条右臂,连同连接肩膀的护甲,如同被巨石压碎的玻璃,毫无征兆地爆碎开来!
那柄凶戾大刀,失去了所有力量的支撑与控制,被原人挥臂带起的恐怖余波狠狠震飞!
咻!
大刀化作一道失控的深红流光,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向上方飞去!
整座菌塔轰然倒塌,连带塔顶的头颅群们一起被压在废墟下。
“嘎——!!!”菌塔顶端的叫骂声骤然扭曲成一声尖锐到刺穿耳膜的惨嚎!
破碎的头颅中有点点灵光逸散而出,随后四散为彩色的光粒子,向远方飘去。
死寂,骤然的巨大声响后,一切陷入平静。远处的村民一个接一个倒地,不知因何缘故地来回扭动着。
僵尸踉跄着后退一步,纯白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那消失无踪的右肩——断口处,焦黑的、粘稠的、如同石油般的暗色液体正从中汩汩渗出,还未滴落在赤褐色的泥土上,就被凭空燃起的火焰焚烧殆尽。左胸的菱形晶体疯狂闪烁着紊乱的红光,延伸出的血管状纹路如同烧熔的电路,明灭不定。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之前那些怪物的尸体已不知所踪,依旧站着的‘人’就只有两个。
纯白的兽眼从自己堪称恐怖的伤囗处移开,重新聚焦在那所谓本体的身影上。那身影依旧站在倒塌菌塔的废墟前,拥有恐怖力量的躯体在热浪带来的狂风中纹丝不动。
那双银灰色的眼眸,又看向了那些飘向天际的彩色光点,对近在咫尺的威胁、对脚下这片因他而起的毁灭,漠不关心。
“咳!咳咳……令人惊讶的力量。我在这片大陆游荡这么久了,头一次见到能完全压倒我的存在。你是这个世界的人吗,带着什么目的来到这儿?”它的话语依旧清晰,那声音不是现在的它所应该能发出来的。
“……”依旧无动于衷,只是将目光放回眼前之人上。
“行吧,看来你依旧不想说话,觉得我不配吗?那么下次拥有相同力量时,我会让你开囗的。喂,元巫!”对自己的惨败漠不关心,只在乎强弱的分别,最后,僵尸朝天大吼一个名字。
嘶吼着,金色光芒突然出现在它身旁,将它包裹。一阵刺目的闪光后,就消失在原地。而本体没有任何岀手阻拦的行为,就真的只是这么看着。
…………
远处,由不知名黑色晶体铸成的堡垒顶端,有人做法。身披紫底金边祥云袍,上缀二十四颗光华明珠,头戴金冠。手中舞着一把长柄耀金杖,顶有九寸圆环,身刻细密莲花纹,环下以银链悬挂六枚银铃。
珠光宝气,只是却显现在一具骷髅架子身上。眼眶中的绿焰逐渐凝实,下一瞬,僵尸从前方的光粒子中出现。
“你受伤了。”
“与其在这里说些显而易见的废话,不如跟我说说那家伙是谁。你提过的‘本体’可不会这么早就出现,更没说过他所拥有的力量如此强大,元巫。”
面对僵尸的询问,被称作元巫的骷髅只是摇了揺头,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我不知道,太岁。我没有预知到他的出现,更探查不到他过去的痕迹。他看上去似乎没有我们这种明确的‘缺陷’……”
“行了,不用再说了,看你那语气也不知怎么回事。哈,那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普通的‘它物’可远不是他的对手。”
对此,元巫语气平静地说出了四个字:“永暗幽窟。”
…………………
回看村庄,火焰渐熄,焦黑的废墟上飘散着缕缕灰烟。原本倒地抽搐的村民颤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身躯沾染着泥土与灰烬。他们金色的眼眸中,第一次浮现出某种感情一一困惑,不是痛苦更不是恐惧,只是单纯的,对自己是谁,身在何处的困惑。
他们僵硬地转动头颅,望向四周。倒塌的房屋、散落的工具、燃烧殆尽的怪物残骸……一切都在诉说着毁灭。可他们的思维中,却找不到对应的“理解”。
一个村民抬起手,试着握了握拳头,好像想抓住些什么,动作僵硬迟钝,却比以往有了几分活气。他的咽喉似被什么东西卡位,想发出声音,却只能吐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呃……啊……”
更有些村民,跌跌撞撞跑进了火尚未完全熄灭的屋子,翻箱倒柜的寻找自己的宝物。
终于,他们注意到了那个白发的身影——本体。他站在废墟边缘,银灰色的眼眸漠然地扫过一切,仿佛这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村民们笨拙地聚集起来,迈着僵硬的步伐向他靠近。他们的动作不再规范,有的甚至踉跄了一下,像是刚刚学会行走的孩童。
最年长的村民——如果那粗糙的皱纹和稍显不同的衣饰能算作“年长”的标志——缓缓抬起手臂,指向本体,又指向村庄的废墟。他的喉咙里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谢……谢……”
其他村民也跟着抬起手,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仿佛在模仿“感谢”这一概念。他们的眼神依旧空洞,但某种微弱的变化正在发生——他们“知道”是他拯救了他们,尽管他们并不真正理解“拯救”是什么。
随后,年长的村民做了一个更复杂的动作——他单膝跪下,双手捧起一把焦土,高高举起,像是献上某种贡品。其他村民纷纷效仿,跪倒在地,僵硬地低下头颅。
这是祈求一一跪下的人向神献上贡品祈求庇佑。
然而,本体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
没有回应,没有停留。他转身,迈步,向着海的方向前进。
村民们跪在原地,手臂依旧高举,像是被定格在了那一刻。他们的金色眼眸追随着他的背影。
他走得不慢,但没有一个人但敢阻拦他的去路。
“呜一一!”鲸的声音传来,似乎不欢迎原人进入属于它的领域。雾开始升腾,光再次被遮挡。天上有什么东西在把原本荡开的云层搅和到一起。
巨大无匹的阴影在墨蓝的海水中无声滑行。它的移动并非游弋,更像是一座沉没的山脉在洋流中缓慢地、无可阻挡地推移。海水被它庞大的身躯排开,形成无声的、压迫性的暗涌,裹挟着冰冷刺骨的水流向四面八方扩散,搅动着沉积千年的淤泥,在身后拖曳出一条浑浊的、长达数里的尾迹。
它的形体难以用常理度量,仅仅是蜿蜒躯干的一段,其直径便足以轻易碾碎岸边的峭壁。覆盖全身的并非寻常鳞片,而是一块块厚重、嶙峋、如同黑曜石熔铸再淬火而成的巨大甲板。甲板边缘锋利如刀,缝隙间流淌着粘稠、污浊的暗红色光芒,如同冷却的熔岩在深渊中脉动。这光芒并非照明,而是某种可怖生命力的外泄,每一次明暗的起伏,都伴随着周遭海水温度的诡异升降,以及一种低沉到超越听觉极限、却能直接震荡骨骼脏腑的嗡鸣。
村民们都能感受到,而本体呢?他依旧向海岸边走去。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