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盗溃败的嘶吼还在石镇上空盘旋时，林默只觉得大腿上的血窟窿像是被塞进了个冰窟窿，凉飕飕的劲儿顺着骨头缝往天灵盖冲。他最后一眼瞧见的，是苏清月扑过来时被风吹乱的鬓发，还有赵虎那张常年横肉堆着的脸，此刻竟皱成了沙地里晒蔫的苦瓜。
“操……这长矛是淬了冰吗……”他想咧嘴骂一句，喉咙里却像堵了团滚烫的沙子，眼前一黑，直挺挺往地上栽。
再睁眼时，鼻尖先闻到了味儿。不是戈壁滩上惯有的沙砾腥气，也不是赵虎身上那股常年不洗澡的汗馊味，是种清清爽爽的草木香，混着点烟火气，像老家春天晒过的被子，暖乎乎的。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没反应。想抬眼皮，眼皮重得像粘了两块戈壁石。这时候，耳边飘来个细细软软的声音，带着点哭腔，又憋着不敢大声：“林默哥，你醒醒啊……张婶说你再不醒，那筐沙枣就得给赵虎叔当下酒菜了……”
是苏清月。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这姑娘平时话少得像个闷葫芦，跟他说话都得脸红半天，现在居然敢跟他开玩笑了？不对，听这声儿，怎么像是刚哭过？
他费劲地攒了点劲儿，终于把眼皮掀开条缝。模糊的光影里，先看到的是头顶的土坯房顶，坑坑洼洼的，还能瞧见几缕漏下来的阳光。再往下挪挪视线，就瞅见了趴在床边的苏清月。
她居然睡着了。
头发松松地挽着，几缕碎发垂下来，扫着他的手背，有点痒。脸上还带着泪痕，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嘴唇抿得紧紧的，像是在做什么不开心的梦。她手边放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碗沿还沾着点褐色的药渣子，旁边堆着一小堆黑乎乎的东西，细看才认出是沙枣核——看来这三天，她是真把那筐沙枣当饭吃了。
林默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穿越过来这一个月，他忙着骗信仰值，忙着跟赵虎斗嘴，忙着应付沙狼沙盗，还真没正经看过这姑娘。现在这么安安静静一看，才发现她睫毛挺长，皮肤是戈壁姑娘少见的白皙，就是瘦，手腕细得像根芦苇杆，不知道这三天是怎么撑着给他喂药擦身的。
正瞎琢磨呢，苏清月忽然动了动，睫毛颤了颤，醒了。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默明显看到她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茫然，接着“唰”地亮起光来，像是黑夜里突然点起了篝火。她猛地直起身，动作太急，后脑勺“咚”一声撞在床头的石壁上。
“嘶——”她疼得倒吸口凉气，眼圈瞬间就红了，但光顾着看林默，手忙脚乱地往他额头摸：“林默哥！你醒了？头还晕不晕？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水！”
她这一摸，林默才感觉到自己嘴唇干得像要裂开，喉咙里更是冒烟。他想点头，结果脖子刚动了动，就听到“咕噜噜”一声——不是他的肚子叫，是苏清月的。
姑娘脸“腾”地红了，手猛地收回去，攥着衣角小声说：“我……我去烧水。”转身就要跑，结果脚腕被床边的麻绳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两步，差点摔个狗吃屎。
林默看得直咧嘴。这姑娘平时挺机灵的啊，补防御图的时候思路清楚得很，怎么现在跟个毛头小子似的冒冒失失？
苏清月稳住身子，没敢回头，红着脸快步跑出了屋子。没多久，外面就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柴火掉地上了，接着是张婶的大嗓门：“清月丫头！你烧个水都能把灶台拆了？那柴火是金贵的！”
“对、对不起张婶……”
“你这三天守着那小子，觉也不睡饭也不吃，眼都熬红了，再这么折腾，不等他好，你先倒下了！”
“他醒了……”
“醒了就好！让他自己喝凉水去！你赶紧过来吃个窝头！”
“我、我先给他端水……”
林默躺在床上，听着外面鸡飞狗跳的动静，嘴角忍不住往上翘。这石镇平时死气沉沉的，也就张婶的大嗓门和苏清月这笨手笨脚的样子，能添点活气。
正笑着呢，苏清月端着个粗瓷碗进来了，碗里冒着热气。她走路还是有点踉跄，估计刚才真把脚崴了。走到床边，她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又搬了个小马扎坐下，拿起个木勺，舀了点水，自己先抿了一小口，试了试温度，才递到林默嘴边：“慢点喝，有点烫。”
温水滑过喉咙，林默舒服得差点呻吟出来。他看着苏清月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系统提示音——昏迷前那波集体祈祷，信仰值直接飙到了三千多，还解锁了个“核心羁绊”的提示，当时光顾着疼了，没细想。现在看着姑娘眼底的红血丝，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这三天……多谢你了。”林默的声音还有点沙哑。
苏清月手一抖，木勺里的水差点洒出来。她低着头，小声说：“不用谢……是你救了大家。”
“我听说……”林默故意拖长了调子，“有人为了守我，三天没吃正经东西？”
姑娘头埋得更低了，耳朵尖红得像熟透的沙枣：“我、我吃了沙枣……”
“沙枣能当饭吃？”林默笑了，“回头我教你做个沙枣糕，比干啃强。”
苏清月猛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骗你干嘛。”林默挑眉，“不过得等我好利索了。对了，赵虎呢？那老小子没趁我昏迷把我那半袋盐偷走？”
提到赵虎，苏清月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赵虎叔这三天可积极了，天天去山涧打水，还把他藏的那瓶烈酒拿出来给你消毒，就是……”她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他给你擦伤口的时候，手劲太大，把你疼得直哼哼，我跟他抢了半天布巾呢。”
林默想象了一下赵虎那蒲扇大的手在他伤口上搓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得，回头我请他喝顿好的……不对，得让他请我！差点被他搓掉层皮！”
苏清月被他逗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脸颊上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林默看得有点愣神——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笑。平时她总是安安静静的，要么脸红，要么低头，没想到笑起来这么好看。
“对了，林默哥，”苏清月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过来，“这是你昏迷的时候掉出来的，我给你收着了。”
林默一看，是那个被他改成过滤器的矿泉水瓶，瓶身上还缠着他撕的布条。这玩意儿他早忘了，没想到苏清月还好好收着。
“留着吧，”林默笑了笑，“说不定以后还能再骗点信仰值。”
苏清月却认真地说：“不是骗的。大家都说，要不是你，石镇这次肯定守不住。张婶说，以后你就是石镇的大英雄。”她说着，眼睛里闪着光，那是种纯粹的、毫无杂质的崇拜。
林默心里一动，刚想说点什么，系统提示音突然“叮”地响了：
【检测到核心信徒苏清月强烈正面情绪（感激+崇拜+担忧），核心羁绊值+10！】
【当前核心羁绊值：10。解锁羁绊效果：信徒信仰值转化效率永久提升10%！】
【提示：核心羁绊值达到100，可解锁特殊合击技“信念共鸣”！】
林默愣了愣。这就加羁绊值了？还带 buff 的？他看着苏清月还在为他吹凉勺里的水，忽然觉得这穿越好像也没那么糟。至少，在这鸟不拉屎的戈壁滩上，有个姑娘会为他守床三天，会因为他醒来而笑得像朵花。
“清月，”他忽然开口，“帮我个忙。”
“嗯？”苏清月抬头。
“把我那件外套拿过来，”林默指了指墙角，“兜里有块糖，你吃了吧。”那是他穿越时兜里剩下的最后一块水果糖，本来想留着应急，现在看这姑娘瘦的，估计从没吃过这玩意儿。
苏清月愣了一下，摇摇头：“我不吃，林默哥你吃吧，补补力气。”
“让你吃你就吃，”林默故意板起脸，“回头还得指望你给我喂水呢，总不能让你饿晕过去吧？”
苏清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地去拿了外套，从兜里摸出那块用糖纸包着的糖。她好奇地捏了捏，又闻了闻，抬头问：“这是什么？亮晶晶的。”
“糖，甜的。”林默示意她剥开，“尝尝。”
苏清月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把那块水果糖放进嘴里。瞬间，一股清甜的味道在她舌尖散开，带着点水果的香气，是她从未尝过的味道。她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惊喜地看着林默，嘴里含着糖，说不出话，只能使劲点头。
看着她像只吃到好吃的小松鼠一样满足的样子，林默忍不住笑了。他忽然觉得，比起什么成仙，好像看着身边的人开开心心的，更有意思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赵虎的大嗓门：“林默那小子醒了没？醒了赶紧出来！老子猎了只沙狼，今晚给你炖狼肉补补！”
接着是张婶的声音：“你小声点！别吓着人家清月丫头！林默刚醒，哪能吃那么油腻的？我熬了小米粥！”
“小米粥哪有狼肉补！你懂个屁！”
“我懂个屁？当初是谁被沙狼追得哭爹喊娘？”
“那、那是老子大意了！”
林默和苏清月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屋外是赵虎和张婶熟悉的拌嘴声，屋里是淡淡的药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
林默靠在床头，看着苏清月为他舀起一勺小米粥，忽然觉得，这黑风滩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至少，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