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在哪里?”艾拉问道。
“管家在西院花房,”女仆低着头,“加布里埃尔先生说要剪您前几日夸过的蓝玫瑰。”
【管家,加布里埃尔。】
艾拉用着玛莎给自己的日记本写到。
艾拉抬眼:“我夸过?”
女仆手顿了顿:“……您或许忘了,上周三傍晚提过一句。”
“是吗。”艾拉扯了扯被子,“他去多久了?”
“六点就过去了,现在八点。”
“他常管花房的事?”
“不常,”女仆声音更轻,“大多时候是园丁打理。”
艾拉面无表情地问道:“你袖口那是什么?”
女仆猛地抬手捂住袖口,脸色红了瞬:“没、没什么,许是早上擦桌子蹭的灰。”
“灰是深褐色的?”
(女仆玛莎,袖口上的应该是土,她在隐瞒什么?)
门外传来脚步声,加布里埃尔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小姐醒了吗?”
女仆像松了口气,慌忙应:“醒了,管家。”
门被推开,加布里埃尔走进来,手里还拿着把园艺剪:“听说小姐要找我?”
艾拉看向他:“听说你在剪蓝玫瑰?”
“是,想着插在您窗台好看。”加布里埃尔笑了笑,目光扫过女仆,“怎么站在这?不去备早膳?”
女仆低声应“是”,转身要走。
加布里埃尔脸色沉了沉:“小姐刚醒,先吃些东西吧。女仆,去把牛奶端来。”
女仆应声退出去,经过加布里埃尔身边时,两人飞快对视了一眼。
艾拉接过牛奶:“谢谢。”
艾拉:“我想走走。”
加布里埃尔:“是。”
加布里埃尔:“小姐接下来是快到午餐时间了。”
“羊皮卷?”艾拉直起身,目光扫过书房内部,“遭了贼?总得看看少了什么。锁匠还没来?”
加布里埃尔侧身让开:“已经来过,原来锁坏了,现在这个是新锁。”
【锁是新锁。】
加布里埃尔:“小姐要进去?我让人先打扫过了。”
门被推开时带着股灰尘味。艾拉走进去,视线先落在书架上——第三层的书脊歪了几排,像是被人匆忙翻动过。她伸手抽出最厚的那本《编年史》,书页间空空的,边缘却留着几道浅痕,像是长期夹着东西留下的。
“羊皮卷就放在这里?”她敲了敲书架。
“是,”加布里埃尔站在门口,“先公爵生前总把它夹在这本书里。”
艾拉没应声,指尖顺着书架往上滑,忽然停在顶层那排落满灰尘的精装书上。最右边那本的书脊有点松动,像是最近被人动过。
她踮起脚尖去够,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书页哗啦啦翻开,一张夹在里面的纸条飘落在地。
是张素描,画着一只黑鸦,爪下踩着半卷羊皮卷。落款处有个潦草的符号,像只眼睛。
“这是……”她刚捡起纸条,窗外的钟楼突然敲响。
此刻是正午十二点。
心脏猛地抽痛,脑海中闪过一丝模糊的片段——似乎有人在她耳边低语:“锁匠是谁?”
艾拉:“请了哪位锁匠?”
加布里埃尔:“城南的老哈维,手艺城里数得着。”
【锁匠,哈维。】
加布里埃尔:“他只接熟客,先公爵在世时常找他,不过最近他失踪了。”
艾拉:“……父亲在哪?”
加布里埃尔盯着她的侧脸,她脸上没有好奇,没有急切,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加布里埃尔:“小姐,公爵今早出门了。”
艾拉:“父亲何时回?”
加布里埃尔:“不确定,但会回来用午餐。”
艾拉沉默两秒,转身下楼:“那就在这里等。”她走到客厅中央的扶手椅旁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像尊没有温度的瓷像,“你去忙你的,我坐着就好。”
艾拉:“父亲睡在哪里?”
加布里埃尔:“公爵的卧室在二楼东侧,挨着露台那间。”
艾拉没应声,转身径直往楼梯走。加布里埃尔跟在身后,脚步放得很轻。
到了二楼东侧走廊尽头,一扇雕花木门挡住去路。艾拉伸手推了推,纹丝不动。她指尖摸到黄铜门锁,冰凉的触感传来。
艾拉:“锁了。”
她陈述事实,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加布里埃尔站在三步外:“公爵出门前总会锁门。”
【公爵出门前总会锁门。】
艾拉抬手,指腹擦过锁孔边缘,没发现什么异常。她收回手,转身往回走,只留下一句:“知道了。”
加布里埃尔看着她的背影,她步伐平稳,既没追问钥匙在哪,也没表现出任何探究的意图,像只是确认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艾拉:“我是谁?”
加布里埃尔:“您是艾拉小姐。”
艾拉:“我父亲是谁?”
加布里埃尔:“您的父亲是奥斯顿公爵。”
艾拉:“阿拉·奥斯顿?”
加布里埃尔脸色一沉,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小姐,请您自重。”
他往前半步,躬身的幅度却比之前更大,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告诫:“公爵的名讳岂容直呼?您应当称‘父亲’,或是‘奥斯顿公爵’。”
艾拉盯着他的眼睛,瞳孔像两潭深水,没有任何涟漪:“奥斯顿公爵。”她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像是在确认某个物件的标签。
加布里埃尔垂眸:“是。”
艾拉:“母亲在哪里?”
加布里埃尔的眼神暗了暗,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夫人在您幼时便过世了,是急病。”
艾拉盯着他,声音没有起伏:“名字。”
“……塞拉菲娜。”他说出这个名字时,语气里难得带了点微不可察的滞涩,“塞拉菲娜夫人。”
“没印象。”艾拉移开目光,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实,“葬在哪里?”
加布里埃尔低头:“家族墓园,就在城郊庄园的后山。”
“知道了。”她转身往门口走,步伐依旧平稳,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确认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名词。
艾拉:“我困了。”
加布里埃尔:“小姐若是累了,不妨回房歇息。午饭好了我让女仆去叫您。”
艾拉没回头,只淡淡“嗯”了一声,转身往楼梯口走。
加布里埃尔看着她的背影,她步伐依旧平稳,没有丝毫迟疑,仿佛回房睡觉和刚才询问公爵去向一样,只是完成一件既定的事。
艾拉独自回到卧室,关上门,没有检查暗格里的日记,也没有再想羊皮卷和锁匠的事,径直走到床边躺下,闭上眼。呼吸很快变得均匀,像台精准运转的钟,没有多余的情绪波动。
艾拉睡着了。
午餐时间。
艾拉:“管家,午餐很美味。替我转告厨师先生。”
加布里埃尔微微躬身:“是,小姐。我会转告马库斯先生的。”
【厨师,马库斯。】
艾拉放下银质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机械而标准:“餐具收了吧。”
“需要为您准备些餐后茶点吗?”
“不必。”她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响。
加布里埃尔颔首:“我让玛莎跟在您身后?”
艾拉:“宅子里只有玛莎一个女仆?”
加布里埃尔:“是的。”
艾拉:“宅子里总共有多少人?”
加布里埃尔:“5人,小姐为什么这么问?”
艾拉:“没什么。”
“不用。”艾拉走出餐厅,阳光落在她发梢,她却像感觉不到暖意,径直往庭院深处走去。
每晚凌晨前两小时就会醒来。
艾拉拿出暗格里的日记本。
【女仆是玛莎,管家是加布里埃尔,公爵是奥斯顿,锁匠是哈维,厨师是马库斯,母亲是塞拉菲娜】
【玛莎称呼公爵为阿拉公爵。】
(名字属于私人称谓,仆人作为下属,出于身份尊卑和礼仪规范,不会用“名字+公爵”这种更亲近的称呼,而是以姓氏体现对爵位的尊重,应该是奥斯顿公爵。)
【管家直呼了母亲塞拉菲娜的名字。】
【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人的名字。】
艾拉接下来写下了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