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国际高中就暗恋白婧依,她总在角落安静看书。
十年后商业酒会上重逢,她正被继妹泼红酒羞辱。
我每天发“今日份阳光”照片给她,第一百天她回了张山茶花。
收购白氏那晚,她蜷在我怀里第一次哭出声:“为什么是我?”
“现在你是自己的光。
暴雨前的闷热沉甸甸地压在城市上空,像一块吸饱了水的灰绒布。洲际酒店顶层的宴会厅里,水晶吊灯的光芒却亮得刺眼,把每一张精心修饰的脸孔都照得纤毫毕现。香槟塔流淌着细碎的金色,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水、雪茄和食物混合的复杂气味。这是城中最顶尖的商会晚宴,一张张名片背后,代表着这座城市大半的财富流动。
江闻州站在落地窗边,指节分明的手随意地握着一杯冰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杯壁凝结的水珠。他身量很高,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衬得肩线平直利落,面容英俊,眉骨清晰,鼻梁挺直。他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全场,带着一种在名利场中浸淫多年才能养成的、游刃有余的疏离感。
直到视线落到角落里那个身影。
喧嚣像潮水般退去,周围一切骤然失焦。只有她,清晰地烙印在视野中央。
白婧依。
她站在一盆巨大的、枝叶繁茂的散尾葵投下的阴影里,穿着一身烟灰色的缎面长裙,款式简洁得近乎保守,勾勒出纤细却略显单薄的肩背线条。长发松松挽起,露出天鹅般优美却脆弱的脖颈。她手里端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香槟,微微垂着眼睫,视线落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整个人像一尊被遗忘在角落的、易碎的薄胎瓷器。
十年了。
江闻州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冰水滑过喉咙,带起一丝凉意,却压不住心底骤然翻涌上来的热流。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粗暴地折叠、压缩,将他猛地拽回了国际高中那个阳光刺眼的午后图书馆。同样的安静,同样的疏离,她总是独自坐在靠窗最角落的位置,阳光穿过高大的梧桐树叶,在她摊开的书页和低垂的侧脸上跳跃。那时的他,是篮球队长,是学生会主席,是人群的中心,却总是不自觉地被那片安静的角落吸引。他记得她翻书时指尖的细微动作,记得她思考时微微蹙起的眉头,记得阳光在她发梢晕开的浅金色光晕。那是一种无声的、隐秘的牵引,在他尚且青涩的心底,种下了一颗沉默的种子。他从未上前打扰,只是习惯了在喧嚣的间隙,远远地望上一眼。那一眼,就是整个高中时代最清晰的注脚。
十年光阴,他走过无数繁华,看过无数风景,这颗种子却从未枯萎,反而在时光深处悄然扎根。
一声刻意拔高的、带着甜腻笑意的女声,像一把生锈的剪刀,猛地撕裂了江闻州眼前的幻影。
“哎呀!姐姐!”白薇芷穿着一身火红色的紧身短裙,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摇曳生姿地“路过”白婧依身边。她手里那杯几乎满溢的深红色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宝石般刺眼的光泽。她的动作幅度大得夸张,手肘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猛地撞向白婧依端着香槟的手腕。
“哐当!”
清脆的碎裂声在一片衣香鬓影的和谐乐章中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琥珀色的香槟液和猩红的葡萄酒液瞬间泼洒出来,在白婧依那身烟灰色的缎面长裙上迅速洇开一大片深色、狼狈的污渍。破碎的玻璃杯残片滚落在地毯上,折射着吊灯冰冷的光。
周遭的谈笑声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带着审视、好奇、幸灾乐祸或纯粹的冷漠,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形成一道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包围圈。
白薇芷夸张地捂住嘴,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掩在唇边,眼睛里却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得意:“天哪!姐姐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裙子都脏了!”她声音里的“关心”假得令人作呕,“这裙子看着就不便宜,弄成这样多可惜!不过姐姐你……应该也习惯了吧?”
她刻意加重了“习惯”两个字,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毒蛇吐出的信子。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那些目光变得更加赤裸,带着无声的审判,牢牢钉在白婧依身上。
白婧依的身体在那一刹那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她站在那里,像被钉在了聚光灯下,承受着所有目光的凌迟。头垂得更低,几乎埋进了胸口,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如同濒死的蝶翼。手指死死地攥着裙摆被酒液浸透的布料,指关节用力到泛出森冷的青白色。那瞬间的脆弱和无助,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刺得江闻州心脏猛地一缩。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什么时候动起来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等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穿过那层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包围圈,稳稳地站在了白婧依面前,隔开了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也隔开了白薇芷那张写满恶毒的、令人作呕的笑脸。
一股清冽、干净的雪松与冷泉混合的气息,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力量,瞬间驱散了白婧依鼻尖浓郁的酒精与恶意。一件带着体温的、触感极佳的深灰色西装外套,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柔却坚定地覆在了她沾满酒渍、冰冷发颤的肩膀上。宽大的外套瞬间将她单薄的身体裹住,隔绝了那些黏腻的、令人作呕的目光,也带来了一片短暂的、令人恍惚的安全感。
白婧依猛地抬起头,撞进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里。那双眼底翻涌着她完全看不懂的复杂情绪——锐利如刀锋的怒意,沉淀如深海的痛楚,以及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这眼神太烫,也太沉,像带着千钧之力,让她本就混乱不堪的心猛地一坠,几乎喘不上气。她下意识地想后退,想逃离这突如其来的、过于强烈的关注和庇护。
可她的手腕被一只干燥、温热、带着绝对掌控力的手轻轻握住了。那力道不大,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意味,稳稳地托住了她所有摇摇欲坠的惊慌和退意。
江闻州的目光甚至没有在白薇芷那张因震惊和羞恼而瞬间扭曲的脸上停留一秒,仿佛她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他的视线牢牢锁在白婧依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声音低沉平缓,却清晰地穿透了宴会厅里死一般的寂静,每一个字都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耳边:
“裙子脏了,人没事就好。”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最寻常不过的事实,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强大的抚慰力量。说完,他微微侧身,以一个绝对保护的姿态,将白婧依护在自己身侧,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那些看客,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一种天然的威仪:
“借过。”
人群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分开,自动让出一条通道。江闻州握着白婧依冰凉的手腕,带着她,步伐沉稳地穿过那片令人窒息的寂静,走向宴会厅侧门的方向。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将身后所有窥探、议论和惊愕的目光,以及白薇芷那张气得快要变形的脸,都彻底隔绝开来。
身后,白薇芷那张精心描画的脸孔因极度的震惊和羞恼彻底扭曲变形,鲜红的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精心策划的羞辱,被江闻州如此轻描淡写又雷霆万钧地化解,甚至从头到尾,他连一个眼神都吝于施舍给她!这比任何当面的斥责都更让她难堪百倍。
周围短暂的死寂过后,是更加压抑却汹涌的窃窃私语,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蛇在暗处游走、嘶鸣。那些目光,从对白婧依的幸灾乐祸,瞬间转向了对白薇芷的鄙夷和对江闻州此举的惊疑不定。
白婧依被江闻州半护半引着带出那片令人窒息的核心区域,高跟鞋踩在厚软的地毯上,像踩在棉花里,每一步都虚浮无力。手腕被他握着的地方,皮肤下的脉搏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破血管。那件带着他体温和气息的西装外套沉甸甸地压在她肩上,像一道无形的枷锁,也像一个温暖的茧房,让她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