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灌满了林瑾儿的四肢百骸,让她动弹不得。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如同风中残烛,颤抖着照亮了前方走廊的景象——
在黑暗中无数道在黑暗中晃动的人影。
不,那根本不是什么人影晃动!
是尸体!被悬挂的尸体!
一根根粗砺、沾满污渍的绳索,从布满蛛网和尘埃的天花板垂下,末端系着一个个扭曲、静止的人形轮廓。
光线扫过离她最近的一具——深色西装,身形挺拔,正是管家李叔!
他双目圆睁,眼球因巨大的压力而微微凸出,死死地盯着前方。
一根绳索深深勒进他的脖颈,将他吊在半空,脚尖无力地垂向冰冷的地面。
光线惊恐地移动。
旁边,是陈正国带来的那两个年轻学徒。
他们穿着粗布短褂,此刻却像被随意丢弃的破麻袋,一个被绳索缠住了腰腹,身体怪异地折成V字形悬挂;另一个则被吊住了脚踝,头朝下,散乱的头发遮住了脸,只有暗红的血液顺着发梢滴落在地面,发出极其轻微的“滴答”声,在这死寂中如同惊雷。
再往前……光线骤然捕捉到一团难以名状的、令人作呕的存在。
那是陈正国!
或者说是……曾经是陈正国!
他的身体仿佛被某种难以想象的巨力彻底撕碎,四肢、躯干都呈现出可怕的断裂和分离。
然而,这些破碎的肢体又被无数条粗劣的、带着暗褐色血痂的黑色缝线,以一种极其粗暴、错位的方式强行缝合在了一起!
胳膊可能接在肋下,大腿接在肩膀,整个身体被拼凑成一个扭曲、怪诞、完全违背人体结构的肉块!
他破碎的头颅被歪斜地缝在“肉块”的顶端,那张清癯的脸上,嘴巴大张,凝固着生前最后一刻极致的愕然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仿佛看到了颠覆他数十年认知的、最恐怖的景象!
更远处,光线勉强触及的地方,似乎还有几具穿着现代职业装的身影,僵硬地悬挂着——是晚上加班的林氏集团员工。
手机的光线如同受惊的飞鸟,猛地从林瑾儿颤抖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屏幕瞬间熄灭!
最后的光明消失,走廊重新被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吞噬。
但刚才那地狱般的景象,已经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林瑾儿的视网膜上,在她的脑海中疯狂灼烧!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从她喉咙里挤出,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牙齿深深陷入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顺着指缝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巨大的恐惧和一种目睹亲近之人惨死的、撕心裂肺的悲痛瞬间将她淹没。李叔……陈正国……他们都死了!
那个被缝尸匠自信满满宣称可以轻易抹杀的“鬼”,竟然如此凶残、如此恐怖地反杀了他们所有人!
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的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双脚发软,只能依靠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没有瘫倒。
她拼命地向后挪动脚步,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却又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就在这时——
“嘶啦……嘶啦……”
一阵令人头皮炸裂的、粘腻的蠕动声,从走廊另一端深邃的黑暗中传来!
那声音缓慢、沉重,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无数湿滑内脏在冰冷地面拖行的质感。它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有什么东西……正从黑暗深处……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蠕动而来!
林瑾儿的血液瞬间冻结!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顾不上擦泪,也顾不上捡手机,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转身,扑向离她最近的一扇教室门!
门没有锁,被她猛地撞开又迅速合拢!她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门板滑坐在地,双手死死捂住嘴,连呼吸都停止了,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门外,那粘腻、沉重的蠕动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教室门外!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林瑾儿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动的巨响,几乎要震碎她的耳膜!她甚至能想象到,门外那东西……或许正用它那无形的、充满怨毒的眼睛,“看”着这扇薄薄的门板!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极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脖颈,越收越紧。
就在这时——
“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清晰的脚步声,突然从楼上——很可能是四楼的走廊方向——传来!那脚步声慌乱、急促,像是在拼命奔跑!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门外,那粘腻沉重的蠕动声猛地一顿!
紧接着,林瑾儿清晰地“听”到,那东西似乎调转了方向,放弃了门口的她,以一种快得惊人的速度,朝着楼梯间的方向蠕动而去!那“嘶啦……嘶啦……”的声音瞬间远去。
得……得救了?
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瞬间袭来,林瑾儿几乎瘫软在地。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灼烧着喉咙。
刚才那窒息般的恐惧稍稍退去,理智如同被冰水浇醒。
“不能留在这里!”她脑中警铃大作,“那东西随时可能回来!”
她摸索着,跌跌撞撞地冲向这间废弃教室的窗户。
窗户被厚厚的灰尘覆盖,玻璃也碎裂了好几块。她用袖子胡乱擦掉一块区域的灰尘,外面……不是想象中的城市灯火通明的夜景!
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令人心悸的黑暗!仿佛这栋楼被彻底剥离出了现实世界,悬浮在虚无之中。一股更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
“不管了!只要能出去!”林瑾儿咬紧牙关,双手抓住锈迹斑斑、冰冷刺骨的窗框,用尽全身力气向外推!
纹丝不动!
她又尝试向上提拉,向侧边滑动……窗户如同焊死在了水泥墙里,任凭她如何发力,甚至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窗框上的铁锈簌簌落下,刺得她手掌生疼。
“该死!”她低咒一声,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
不行!不能放弃!楼下!教学楼的大门!只要能跑到街上……
这个念头给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她放弃了窗户,猛地转身,像离弦之箭般冲出教室!
走廊里依旧死寂、黑暗,那粘腻的蠕动声已经消失在上方,但空气中残留的、若有若无的腥甜气味提醒着她危险并未远离。
她不敢再去看那些悬挂在黑暗中的恐怖轮廓,强迫自己忽略那浓烈的血腥味。
她凭着记忆和脚下碎石、碎玻璃的触感,辨认着方向,朝着记忆中教学楼入口的方向——一楼大厅狂奔!
高跟鞋早已跑丢了一只,冰冷的碎石和玻璃碴硌着脚底,带来钻心的疼痛。
她沿着冰冷、布满灰尘的楼梯向下飞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终于,她冲下最后一阶楼梯,踏入了本该是教学楼入口大厅的地方。
她几乎是扑向记忆中大门的方位,双手向前伸出,准备推开那扇象征着自由和安全的门——
“砰!”
她的双手,重重地拍在了一片冰冷、坚硬、粗糙的平面上!
不是预想中冰冷的玻璃!
是……墙?!
林瑾儿瞬间僵在原地,她难以置信地向前摸索——冰冷、粗糙的水泥墙面,带着砂砾的质感,一直向上,向两侧延伸……
没有门框,没有把手,没有任何缝隙!这堵墙严丝合缝地堵死了整个入口!
“不……不可能!”她失声喃喃,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
她沿着墙壁疯狂地摸索,指甲在粗糙的水泥上刮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左边……是墙。
右边……还是墙!
原本应该是门的地方,现在只有冰冷、坚硬、绝望的混凝土!
这堵墙仿佛凭空生长出来,将整个出口彻底封死!
手机!她需要光!她需要确认这该死的、荒谬的现实!
她强迫自己冷静,
用力按下电源键——
微弱的屏幕光亮起,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粒萤火。
光线颤抖着,照向前方——
光柱所及之处,清晰地映照出一堵斑驳、肮脏、布满涂鸦和裂痕的水泥墙壁。它毫无道理地矗立在那里,彻底取代了记忆中宽敞明亮的入口大门。
墙壁的边界与大厅两侧的承重柱严丝合缝地连接在一起,仿佛这堵墙从一开始就存在于这里,从未有过什么出口!
“嗬……”林瑾儿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的抽气。
就在这时——
“哒…哒…哒…”
一阵缓慢、清晰、带着一种诡异韵律的蠕动声,从楼上——她刚刚逃离的方向——不紧不慢地传来。
那脚步声,正沿着楼梯,朝着她所在的……一楼大厅……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