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风很大，纸门被吹得沙沙响。外头有树影摇晃，像一只只探头窥视的狐狸。
两人没带睡衣，只好借穿了梨绪奈的家居服。那是两套略显宽松的棉质套装，可在清嘉和潇雨身上，裤腿却短了一截，露出两段白皙小腿，在暖黄的灯光下晃得人有点晃神。
梨绪奈看了她们一眼，沉默了一秒，忽然幽幽地叹了口气。
“……好过分喔。”
“啊？”清嘉回头看她。
“我以前明明穿着刚刚好……”她像是受了打击似的，瘫坐在榻榻米上，一边拽着袖口小声嘟囔，“怎么到了你们身上就变成了‘睡衣热裤特辑’了。”
说完，她又抱起膝盖坐好，用指尖慢慢地卷起垂下的发梢，眼神带点怨念地扫过两人：“说起来啊，我都没见过潇雨你男朋友诶。”
语气故作轻松，实际上像是下意识地找了个能转移注意力的话题。但那一点微妙的落差，还是被清嘉敏锐地捕捉到了。
潇雨正一边靠在靠垫上，一边漫不经心地伸手去抓薯片，听到这话动作顿了顿：“没有嘛？”
“没有啊！”梨绪奈立刻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像是被狠狠背叛了一样，“以前除了出任务你根本都不理我！”
“学校太忙了啊。”潇雨摊了摊手，语气无奈，一副“你也懂我有多惨”的表情，还顺势把薯片塞进嘴里躲避视线。
梨绪奈眯起眼看了她一眼，像是还没从“友情赤字”里缓过来。她轻轻晃着脑袋，忽然转向清嘉，像是想起了什么。
“……那个，温桑。”她顿了顿，声音放轻，“我以后可以直接喊你名字吗？”
清嘉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微笑：“可以啊。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
“太好啦！”梨绪奈脸上浮现出雀跃的红晕，下一秒干脆从对面的坐垫上爬了过来，一屁股坐到清嘉旁边，抱着她的手臂晃了晃，“我从刚刚就想叫了！”
“那清嘉你有喜欢的人吗？”梨绪奈突然转变话题，语气轻快得像是随手抛出的糖衣炸弹。
“欸？怎么突然问这个。”清嘉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
“女子会嘛！”梨绪奈笑嘻嘻地把枕头搂进怀里，“不聊点八卦总觉得亏。”
潇雨明知故问地凑近她，声音带着笑意：“是谁这么有福气，让我们温大小姐念念不忘啊？”
“对啊对啊！”梨绪奈也凑了过来，眼神亮得像要蹦出光，“是什么样的人？我猜你肯定不会喜欢太张扬的类型……是班上的同学吗？”
“不是。”清嘉抬头瞪了潇雨一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以为自己只是习惯性地反驳，没意识到那眼神早就变了——像是下意识地寻求回应，又像某种撒娇之后的等待。
“那是男生吗？”梨绪奈眨着眼，身子微微前倾。
清嘉手一顿，低低地“嗯”了一声。
“……女生？”梨绪奈却没有就此放弃。她一边观察清嘉的表情，一边像在小心地确认某种直觉。
清嘉抬起眼，和她对视了一下，又飞快移开。
“你怎么会这么想？”
梨绪奈悄声凑近，眼神里闪着八卦的光：“你喜欢潇雨对吧？”
清嘉愣了下，整个人像触电一样抬头：“……你在说什么啊！”
“哦哦哦？！”梨绪奈顿时兴奋地抱起枕头，“我就知道！那种眼神我见过！你看她的时候——不对，是你们两个互看的时候，气氛都不一样欸！”
“哪有不一样啊！”清嘉瞬间炸毛，脸红得像煮熟的虾。
“我怎么没感觉到？”潇雨假装无辜地眨了眨眼。
“你们两个该不会已经在谈恋爱了吧？！”梨绪奈一下坐直，捂嘴惊呼，眼睛都亮了起来。
她正想继续追问，忽然顿住，像是脑子终于慢半拍地对上节奏：“欸……不对啊，潇雨你不是有男朋友的吗？”
“才没有！！”清嘉脱口而出。
“是的哦。”潇雨接得很自然。
她一边说，一边从侧后搂住清嘉的腰，把下巴搁到她肩膀上：
“其实她就是我男朋友啦。”潇雨语气懒洋洋的，像在说“今晚的月亮真圆”。
清嘉的脸像煮熟的虾一样红： “……你、你别乱说啊！”清嘉脸几乎红到了脖子后面，想挣脱却没挣开，反而被搂得更紧了点。
“是怕你讨厌我啦。”潇雨半是调侃半是低声，“毕竟我是那边的人。”
“才不会讨厌你们！”梨绪奈眼睛一亮，两只手啪地握住清嘉的手臂，她整个人像被打通任督二脉，眼睛里都是光。“我超级支持的好不好！”
然后她忽然变得有点沉默，手托着下巴，望向天花板：“结果就我一个人是单身吗……”
沉默了两秒，她又像是要强行把气氛炒回来一样猛地一转头：“那你们接过吻了吗？”
“……哈？！”清嘉险些呛到。
“还没有。”她捂着脸，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潇雨却沉默了一秒，然后直接双手捧住她的脸凑过去。
“你干什么——！”清嘉惊叫，立刻伸手抵住她的肩膀往后推。
梨绪奈已经笑到在榻榻米上打滚。
“所以说，是潇雨追的清嘉？”她一边笑一边问。
“不，是她追的我。”潇雨神色平静地宣布。
“诶——？”梨绪奈盯着清嘉，“可是你看起来超像弱势的那一方欸。”
“这都是她演的！”潇雨一脸戳破真相的表情。
“你别乱说！”清嘉气得抓起抱枕砸她。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梨绪奈托着腮说，“如果自己是男生的话，恋爱会不会更轻松？”
“不会哦。”潇雨坐直了身子，语气忽然认真，“我觉得现在挺好的。不管是男生也好，女生也罢，我对她的喜欢不会因为世俗的观念改变。”
梨绪奈瞬间捂脸：“不行了，我被闪到了！你们怎么能发狗粮发得这么自然！！”
……
等灯关掉后，三人一起躺在通铺上，四肢乱成一团。
“喂你靠太近了。”
“你自己往我这边滚的。”
“你就不能老实一点吗？”
“我睡觉明明很老实，只有你这么神经质。”
“你们两个好吵哦。”梨绪奈咕哝着，从旁边爬起来，抱着枕头直接钻进她们中间。
一瞬间，她被两边夹住，整个人陷进柔软又混乱的温度里。
“……如果你们吵架了，我可要接走其中一个哦？”
“你们要是结婚了，我要当证婚人！”
“……喂你们不要靠太近……”
“都睡着了啦。”潇雨的声音含糊。
“……清嘉小姐的头发好香……”
“闭嘴睡觉啊八木！！”
没有人再回她。
只有窗外的风还在轻轻吹着，掠过神社的鸟居，越过贴着封印符纸的社墙，也悄悄掠过少女的睫毛与梦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