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褂少女有些不解的眉头微皱。
按照医疗报告来说,玖缘现在应该在病床上安详的躺着,而不是活蹦乱跳,复查的结果也出乎意料的健康。
“呃,玖缘是吧?你这个医疗报告上显示的一切正常…”
“我知道医疗报告的内容,但是,在我的记忆,不,在我的内心,甚至是本能,都在告诉我这不是假的。”
玖缘认真的模样,倒是让白褂少女眸子一亮
随即思索片刻,缓缓开口。
“这样,你先形容一下你记忆中的模样?说不准我还能开导你一下?”
玖缘点头,随后先是将自己这两天的怪事开始一五一十的叙述。
只不过,讲到一半时,白褂少女开口将他打断。
“停一下,你说你的心脏跟小腹,其实是已经被贯穿的模样,而且,你说你的性别其实是男的……”
“是这样的。”
白褂少女有些呆愣的看着眼前绝色的少女。
“首先,不排除你有妄想症的嫌疑,其次,你都有这幅皮囊呢,男女还重要吗……?”
白褂少女的一句话给玖缘倒是反问住。
自己现在的模样?
“可以一下镜子吗?”
他轻声开口,对方动作倒是娴熟,将自己刚刚捡起的镜子递到玖缘的身前。
镜面像是被从中间分段,有一道细微的裂隙。
镜中映出的那张脸,让玖缘的呼吸骤然停了半拍。
柳叶眉梢斜斜挑向鬓角,眼尾泛着自然的绯红,鼻梁挺翘却不凌厉,下唇比上唇略厚一分。
最惊人的是那双眼睛,瞳仁是极浅的琥珀色,此刻因震惊而睁大,竟像盛着碎光的琉璃盏。
这张脸美得极具侵略性,却又偏偏带着少女独有的柔软线条,连下颌线都柔和得像被月光磨过。
玖缘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抚上镜面,冰凉的玻璃隔着一层虚无的距离,触到的却是“她”温热的皮肤。
视线向下挪移。
玖缘盯着镜中人的脖颈,那里光滑细腻,找不到半点他曾经留下的喉结轮廓。他又抬手按住胸口,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摸到略微弧度,这触感陌生得让他脊背发寒。
“这不是我。”
这四个字轻得像叹息,却让白褂少女手里的钢笔顿了顿。
“我记得血涌出来的温度,记得小腹被剖开时的触感,”
玖缘的喉结动了动,像是在吞咽某种尖锐的疼痛
“那些感觉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就像现在”
她忽然按住自己的心脏位置,指尖冰凉,“这里应该有个洞才对。”
白褂少女忽然伸手,冰凉的指尖毫无预兆地贴上玖缘的胸口。
玖缘浑身一僵,像被电流击中般想要后退,却被对方按得更紧。
少女的掌心贴着她的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规律得近乎固执。
“你看。”
白褂少女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对方温热的体温。
“跳得很有力。”
她低头翻开笔记本,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妄想症的典型症状包括感知觉障碍,比如凭空出现的疼痛或躯体幻觉。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玖缘倒是没有听清白褂少女后面所说。
目前的他小脸通红
“哎呦!你!你干嘛!”
他嘴中带有结巴。
白褂少女抬眼时,睫毛上还沾着点阳光的碎末,看着玖缘泛红的耳根,突然嗤笑一声:“怎么?摸一下会死?”
她的指尖还悬在半空,带着刚离开对方皮肤的微热。
玖缘猛地往后缩了缩肩,手忙脚乱地拢了拢衣襟,又羞又恼
“你、你好歹是个姑娘家……”
“姑娘家怎么了?”
白褂少女挑眉,钢笔在笔记本上敲出轻响。
“我是医生,你是病人,触诊懂不懂?”
玖缘:“……”
白褂少女见他没有说话,继续开口。
“再说了,你不是说你是男的吗,碰一下就这样大的反应?”
他想反驳,却发现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他确实不习惯这样的触碰,不管对方是不是医生。
“我不是病人。”
他别过脸,声音闷闷的,“我没病。”
“没病?那你来这里干嘛?过来找我玩来了?”
玖缘被怼的哑口无声“好家伙,平常都是我吐槽别人,怎么今天遇到对手了……”
他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说什么都不对。
承认在意,像是在默认自己接受了这具女性身体的身份;否认,又显得欲盖弥彰。
白褂少女看出了对方的模样倒是轻微一笑。
忽然收起了玩笑的神色,重新拿起那份医疗报告
她的指尖划过“胸部CT无异常”的字样。
“这里确实没洞,不管你记不记得,毕竟,在医院中的证明就是最好的证据。”
她顿了顿,忽然用笔尖敲了敲报告边缘
“不过你脸红成这样,倒像是真的得了热病。”
玖缘没有理她的调侃,目光依旧打量着坐在眼前的“医生”。
“白术吗?怎么名字跟药一样…”他突然注意到了对方胸前的工作牌,上面有着眼前少女的名字。
白术用笔杆戳了戳玖缘发烫的脸颊,墨香混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漫过来
“说真的,你这反应倒比CT片还诚实。”
她忽然转了转钢笔,笔帽在报告上敲出轻快的节奏。
“既然你笃定自己是男的,那总该记得点‘男人的事’吧?比如……会打领带吗?”
玖缘一愣“打领带?”好家伙,自己一个大学畜,还真就不会。
“呃,应该……好像……大概……”
“停”
白术一脸无语。随后微微挑眉,忽然起身从抽屉里翻出条蓝条纹领带,扔到玖缘怀里
“试试?要是能系出个正经结,我就姑且信你三分。”
领带坠在膝头,冰凉的布料贴着皮肤。
他捏着领带两端,指尖却像生了锈。
明明该绕左边的,手指却不由自主地往右边拐,折腾了半天,领口处只拧出个歪歪扭扭的死结。
“噗嗤……”白术捂住嘴,肩膀却抖得厉害,“这是系红领巾呢?还是打算把自己勒死?”
玖缘气鼓鼓地把领带扯下来,团成一团扔回去
“谁、谁没事总系这玩意儿!再说了这他喵喵的不是精神病院吗!怎么会有领带这种东西!”
“嗯?他喵喵的?”
白术听着玖缘那种独特的骂人方式,明显愣住。
本该停下的笑容更加放肆。
白术笑得肩膀都快耸到耳朵根。
“他喵喵的……这词儿倒是新鲜。”
她抬眼时,眼角还泛着笑出来的水光
“精神病院怎么就不能有领带了?难不成你觉得,病人就该穿条纹病号服?”
她忽然起身,拉开桌子的侧门——在里面叠放的分明是几件熨帖的西装,甚至明显看得出某人照料的十分之好,领口处都别着配套的领带。
“前几天有个病人,总觉得自己是华尔街精英,每天不系领带就不肯吃饭。”
白术随手拎起件黑色西装,袖口露出精致的珍珠纽扣,“这领带啊,是他落在这儿的。”
“你看,”白术的指尖点了点西装,目光在次看向玖缘的胸口
“这尺寸明显不对。”
她忽然凑近,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说什么秘密
“不过说真的,‘他喵喵的’这词,倒像是你原来的口头禅。”
玖缘一愣:“你怎么知道?”
白术挑眉,转身坐回椅子上,重新拿起那团被揉皱的领带:“猜的。”
“……”
白术指尖转着那团领带,目光忽然落在玖缘泛白的指节上。
随后把领带扔回抽屉。
“行了,不逗你了。”
她翻开笔记本新的一页,笔尖悬在纸上,却没立刻落下。
“说点正经的。除了自己性别外,总该记得点别的吧?比如……当时在下雨吗?”
玖缘的瞳孔猛地收缩。
雨。
“好像是在下……”
白术的笑容敛了敛,笔尖在笔记本上悬住。
眼前的少女有些情绪波动,作为心理医生的她瞬间察觉到了不对。
“我家……”
玖缘的声音发颤,视线不受控制地飘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间逼仄的出租屋
“我死在我家里”
白术的动作顿了顿。
“等下,先不聊这个话题”
她及时打断了玖缘接下来的话语。
死亡回放这个东西,对于有妄想症的病人来说,什么结局都会让他精神崩溃。
这是她总结下来的经验。
“这样,你不是说,还有许多怪事吗,聊聊那个。”
玖缘的呼吸还没平稳,被白术这么一打岔,卡在喉咙里的血腥味仿佛淡了些。
“怪事……”
他低头盯着自己的指甲,然后回忆说到
“我有一天醒来,发现床头柜上放着杯牛奶。”
白术的笔尖动了动:“牛奶有问题?”
“不是。”玖缘的喉结滚了滚
“我乳糖不耐受,喝牛奶会拉肚子。这事除了我妈,没人知道。”
他忽然抬头,琥珀色的瞳孔里带着点惊惶,“可我妈三年前就走了。”
“也许是护士顺手放的?”
“不可能。我那时候还没有死呢!”
玖缘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压低。
“我明明死在出租屋,怎么会在医院醒来?”
“也许……是有人帮你带过来的。”她的声音很轻
“谁?”
玖缘追问。
“是杀我的人吗?他把我弄到医院,看着我换了副模样,觉得很有趣?”
白术倒是嘿嘿一笑。
“万一呢?有什么特殊癖好?那也不怎么对,如果你是男的,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给你搞成女的……该不会你遇到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