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谷淳平的房间在307。据校医所说,当时她正从餐厅回自己的房间去,路过富谷的房间,她突然听到一声很闷的响声,因为在餐厅听到了广播,她担心富谷的安危,便想走过去看看,注意到门虚掩着,便走了进去,通往卧室的门完全开着,她只看了一眼卧室里的尸体就立刻跑出来寻找我了,半路差点心脏病复发。
我戴上手套,深吸一口气,打开门进入了现场。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见到尸体的那一刻,我还是倒吸一口凉气,这种死状差点让我当场吐出来。我立刻拦住了正要冲过来的户田,让他封锁现场,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死者富谷淳平躺在床上,一把刀穿过他的裤子,几乎切断了他的生殖器,鲜血染红了整个床单。作为凶器的刀长约 15 厘米,直直地插在他的胯部,穿透了床单,显然非常用力,但并未穿透更厚的床垫。死者口中塞着米色的厚毛巾,是这个房间里酒店提供的款式,显然是不希望对方出声把周围的人吵醒。死者身边放着一支录音笔,显然校医口中所说“很闷的声音”就是在这里发出的。床头柜上零散地摆放着一些色情杂志和黄色漫画,显然是死者自带的,那些漫画上的恶心封面让我更加想吐,巴不得立刻离开这里。但是在暴风雪山庄这样的环境下,我必须得肩负起侦探的角色。我抬起头,注意到床头柜的立牌上插着一张卡,我强忍不适靠近那个散落着黄色漫画的床头柜,立牌上面插着一张黑桃7的扑克牌,上面沾着一点血迹。
我再次感受到一阵恶心,踉跄地向后退去,我感到自己被千叶扶住,我下意识地挣脱,靠到一面墙壁上坐下,大口呼吸着。
“泉夜…需要我帮忙吗?”千叶再次靠近。
我挪动了一下位置以便与他保持距离,我犹豫了一下,算了,毕竟案件更重要,让他帮个忙也无妨:“那你帮我把校医叫过来吧,就是那个老婆婆。”
千叶出去了,很快把校医叫了过来。
“你身为医生,应该可以验尸吧?”
“虽然从来没实际验过,但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交给你了。”
过了一会,校医抬起头:“死亡时间大概在凌晨一点到凌晨三点,不过这种伤口少则几分钟,多则1小时才能彻底死亡,所以行凶时间可能还要再提前一些,我只知道这些了。”
“感谢提醒。”我挣扎地站起,但失败了。
“你还站得起来吗?”千叶想过来搀扶我,但又被我拍开了。
“我的身体还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你从昨天身体就不舒服了,别勉强自己啊。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帮你…”
我瞪了他一眼,他便不再说话了:“如果不是你半路放弃,我也不会对把这个案子交给你这么抵触了。”
我扶着墙站了起来,走出案发现场,这里围了几个人,有老师,有学生,但大部分我都不认识。我们学校的英语老师府力朱悦突然从人群中冲出来抓住我的胳膊,对我喊到:“市原,你不能再继续了,你这是在把你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放开我。我必须去查案。”
“连添一都离开了我,我不能再让我的学生涉险而死了。”她用一种无可辩驳的傲慢语气说道。
“那就眼睁睁地看着其他同学和老师们一个个死去吗?这是我擅长的领域,我不能什么都不做!”我挣开她的手,跑开了。
“你给我回来!市原泉夜!你这家伙。”
户田拦住了将要追上来的府力老师:“请您先冷静下来,老师。泉夜是完全有能力解决这个案子…”
“那也不行!”府力粗暴地打断了户田的劝说,“你给我闭嘴,你懂我的心吗?”
我跑到一边整理线索。首先,死者是富谷淳平,死因是刀伤流血过多而死,切口处比较粗糙,不像是专业人士所为的。凶器自然就是那把刀了,刀不像餐厅切菜和用餐时常用的,应该是凶手自带的。这附近有不少五金店,是昨天从哪里购买的也说不定。总之不好从凶器开始追查。死亡时间是凌晨,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很难说不在场证明能起到应尽的效果。死者房间外有正对着的监控,通过调监控说不定可以得到什么有关凶手的线索。
我和酒店的保安说明了情况,他们勉强同意我调取监控。依据上一案得到的经验,我查监控已经轻车熟路。借助监控室墙上的平面图,我很快就找到了我想要的监控画面,凌晨1点多,一个一袭黑衣,身材中等的人,出现在富谷房间前,他或她用钥匙卡刷开了门,走了进去,过了十分钟,他从房间里走出来,黑色大衣上染着血迹。我一路更换监控画面,他最后消失在与大厅连通的员工区域。
“那个钥匙卡…是哪里来的?”我询问保安。
“这个…酒店前台有备用钥匙卡,并且今天早上前台检查时报备丢失一张万能钥匙卡。”
“放钥匙卡的抽屉不锁上吗?”
“没有锁,我们认为没有必要。”
“谁都知道钥匙卡所在的抽屉吗?”
“如果留心的话还是可以注意到的。”
我又切换到前台的监控。凌晨12:50,画面中又出现了那个黑衣人,他轻松翻过前台,拿走了一样东西,显然就是那个万能钥匙卡了。
“他虽然很轻松就翻过前台,但动作有点卡顿,感觉像是衣服不合身。”千叶补充道,但我并没有留意。
“万能钥匙卡可以开所有房间的门吗?”我再次转头问保安。
“是的,酒店里任何使用电子锁的门都可以开。”
“还有没有其他的万能钥匙卡?”
“没有了,酒店刚开业,还没来得及多准备几张。”
“钥匙卡有使用记录吗?”
“没有,当时老板为了图便宜就没有增设这个功能。”
“顺便问一下,老板现在在哪?”
“在夏威夷度假吧,刚接到两个大客户,就出去享受了。”
“线索还是很少啊,只能去员工区域看看了。”
我正要向外走,千叶叫住了我,递给了我一把带鞘的水果刀,看款式应该是从餐厅拿的。
“给我这个干什么?”
“防身用,这次你要面对可不是高中生跟踪狂了。”
“事先问一下,这个案子不是你干的吧?”
“我干什么可逃不出你的视线,而且,暴风雪山庄什么的,对推理小说爱好者来说用烂的伎俩,可不是能让你满意的案子。”
“现在你还配说自己是推理小说爱好者?”
“……抱歉…”
注意到他似乎有些受伤,我有点不是滋味,但很快就回归了办案时的状态。
“我等待的可不是这个…总之,走吧。”
去员工区域的半路上有一撮看热闹的人,府力朱悦也在其中,户田正忙着平息老师刚刚一番话所造成的余波。五泉从人群中挤出来向我们跑过来。
“终于找到你们了,还好吧,没碰上什么麻烦事吧?”
“算是吧。”
“我一直跟着人群走,发生了什么?”
千叶简单讲了讲上午发生了什么事。五泉很是惊讶,但很快就恢复平静。
“富谷淳平那个人渣,还是死了最好。”
“对于凶手,你有什么头绪吗?”我问。
“我不清楚,但是他沾花惹草那么多,仇敌不少,谁都有动机杀了他吧。”
“那这个案子就麻烦了。”
“总之,先去员工区域看看吧。”
我看了看员工区域的地图,面积不小,地毯式搜查的话可能要花一下午。我向后看去,确保户田不会让那群看热闹的人影响破案,尤其是那个府力朱悦。
“千叶,你有什么想法吗?最先搜查哪里最好?”我下意识地问向千叶,但刚说完就后悔了,我为什么下意识地就找他寻求建议啊,明明五泉就在身边啊。
“员工区域的话…既然凶手衣服上沾了血迹,血迹又很难去除,那么这件衣服是一定需要处理掉的,去更衣室或者洗衣区看一看吧。”
我点点头,在地图上的员工更衣室处画了个圈。
员工更衣室离员工区域入口不远,是一个只有几平米的小地方。我们进去时有个服务员刚穿好工作服,看到我们时很吃惊。千叶简单介绍了一下我们的来意,并问道:“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件黑色的大衣?”
“黑色大衣,酒店员工没有这种东西,应该是客人自带的吧。再说了,大夏天的,每天都这么热,除非有病,不然谁会穿大衣这种反季节衣物啊。”
千叶点了点头,对此表示认同:“那接下来就去洗衣区看看吧,我觉得洗衣区的可能更大一些。”
洗衣区和员工更衣室相比大了一些,一边的墙前有两层滚筒洗衣机,这对我这个从来没来过洗衣店的人来说很是震撼。但现在不是震撼的时候,我注意到墙角有一个放衣服的篮子,翻了一会,终于找到了那件沾满鲜血的黑色大衣。
“不检查一下吗?”千叶提醒道。
我掀开大衣,在里面发现了一个自缝的内兜。“原来凶手穿大衣是为了藏东西吗?”
千叶摸了摸内兜的底部:“这里有一个小破洞,应该是藏凶器时捅破的。”
“那这样凶手穿大衣和带凶器就都有解释了。”
“已经中午了,先去餐厅吃个饭吧。”
我趴在饭桌上,呆呆地望着忙碌的送餐机器人。忙活了一个上午,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这让我有些不安,生怕这次案件会失败。
“害怕失败吗?”千叶不知何时坐了我的对面。我移动了一下上半身,以便离他远点。
千叶笑了笑:“刚刚还找我咨询意见呢,怎么现在就对我这么抵触了?”
“那时候只是下意识问了一下罢了,没什么别的意思,别多想。”
“既然没什么线索,那就先找找有嫌疑的人吧,反正凶手就在这栋酒店里,先初步排查一下吧。”
“你还真是乐观呢。”
“你也不能现在就蔫了啊,侦探可不是几个小时就能破案的日结小时工。”
“说的也是,那你到时候就负责记录吧。”我把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扔给他。
“这就把工作推给别人了吗?唉,算了,不和你计较了。”
午饭后,我们首先在员工区域问了一圈,五泉的社交能力帮了我们很大的忙,许多不大愿意开口的人,在五泉的热情的感染下也选择了告诉我们自己知道的事。我们还得知了厨师的一些规则,比如不允许进入客房区域之类的,以及府力老师最近找过一个叫德田的同学的麻烦。最后我们锁定了一名酒店的内部员工和一位信奉基督教的顾客。
从我们得到的信息来看,那位酒店内部员工被富谷淳平骚扰,和她一起工作的维修工丈夫听说后,怒不可遏,扬言要把他宰了。这在动机上成立,因而有很大嫌疑。
我们对那位女员工进行了审…不对,是采访,我们对那位女员工进行了采访。她虽然对我们的突然采访有些抵触,但还是告诉了我们。
她的丈夫说完那句引人怀疑的话后便一直陪在她身边,没有离开过半步,只不过当天他被叫去对餐厅水管进行例行维护。她没有等他,自己先睡下了,她经常睡得很死,因而不清楚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的这段证词没法洗去她丈夫的嫌疑,也没有充分证据指认她丈夫就是凶手,我们只得作罢,找另一个嫌疑人去了。
另一个嫌疑人和富谷淳平并没有什么争执,但是听说他丢了一副扑克牌,而且他作为信奉宗教的人可能会对这种仪式感杀人有些眉目。
我把拍下的扑克牌的照片递给他,他非常惊讶,问:“这就是我丢失的扑克牌,你们是从哪里找到它的?”我如实地告诉了他。他祈祷了几次,回答道:“愿他的灵魂安息。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吗?”
我把案发现场的场面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问他对于这种仪式感杀人有什么头绪。
“知道的太少了,我想不出来,如果有更多信息再来找我吧,我会尽我所能的。”
我正准备去酒店房间区域寻找可能的嫌疑人。户田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向我们提供了刚刚从人群里听到的线索:前几天在学校富谷淳平偷拍了一个女同学的丑态,扬言要发到学校论坛上,她的男朋友是一个对解剖学有着浓厚兴趣的同班同学。知道这件事后,他没有暴怒,只是冷冷地回答:“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又出现新的嫌疑犯了啊,我感到有些头大,这个案件看起来愈发复杂了。
“我去找他吧。”千叶打算自己揽下这个工作。但我知道,那不是知错,只不过是看我太可怜施舍给我的些许同情罢了,我不能被他的自私骗了,这个案子只能靠我自己来。
我来到户田所说的嫌疑人的房间门前,敲了敲门,一个戴着方框眼镜的理科生开了门,他对我们的到来并不惊讶:“我上午就听说有个侦探正在探案,当时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找过来的。”
“介意进屋说吗?”千叶礼貌地询问道。
“恐怕不行,我的女朋友现在很害怕,怕我被错认成凶手被抓走,她看到你们一定会更加不安的。”
“在这里就好。”我说。
“我也道听途说了一些情况,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来这里,是因为我选了物化生而且尤其热爱学医吧。”
“差不多。而且你对于女朋友被威胁后的反应疑点很重,可以说你既有动机也有条件。”
“但是你没有办法指控我就是凶手,因为案发当时我正在客厅打游戏,我的女朋友可以作证。”
“但是介于你们的关系,你女朋友包庇犯罪的可能性依然存在。”
“我想也是,那耗电详情呢?这可以作为证据吗?”
“无法排除你是否有挂机行为。”
“那就没有什么办法了,我只能告诉你,我热爱生命,我不是凶手,清者自清,再见,再晚的话我女朋友该担心了。”他关上了门。
我叹了口气:“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啊,案发现场也搜索了,嫌疑人也排查了,逻辑链也已经闭环了,但还是找不到凶手啊。”
“别急,一定还有遗漏的线索。”
“我要再去一趟案发现场。”我迈步向307走去,却两腿一软,差点直直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