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一道柔和光沿着玻璃撒至咖啡店内。
我和如月莉爱在角落里相对而坐。
我捧着杯里已经冷了的咖啡，轻尝一口。
这种冷却后的苦涩反而更合我口味。
对方只是双手平放在腿前，静静地注视着不见底的黑咖啡。
冷气有节奏地发出呼呼的声响。
我看着曾在荧幕上无数次见过的她。
许久的许久……她开口了。
“你……不恨我吗？”
“恨……我不知道，也许孩子本就没有太多选择的权利。如果当时我们立场互换，也许只是由我变成了被憎恨的一方。”
“不是这样的，至少最初，并不是非春云真昼不可。”
如月莉爱的表情变得苦涩起来，明明她眼前的黑咖啡只是随着桌子微微震动，一口未品。
“我曾经很恨你，因为你毫无理由的抢走我最重要的人。对于一个6岁的孩子来说，和天塌了没区别，更何况你当时已经9岁了，你……”
“……橘汐你说得对。”
她的头埋得更低了，和隔着屏幕时眺望的她完全是两个人。
“不用这样，我现在已经不在意了。因为她已经对我不重要了。”
如月莉爱抬起的眼光中闪烁着疑惑。
“那个人太残忍了，早日离开她才是正解。”
“不是的橘汐……不是的，真昼姐是非常非常温柔的人，像太阳一般。。”
如月莉爱狠狠地咬住自己的下唇。脸上的表情扭曲地像一根拧紧的麻绳，却不敢看向我。
“是啊……真的很温柔很温柔，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如春天的太阳般温暖的人。”
“但是……对所有人温柔就是对所有人的残忍。即便没有你，她的生存方式总有一天会令我扭曲的。所有……不用在意。”
“好吧。”
我将剩下的一大杯黑咖啡一饮而尽，熟悉有刺激的苦涩直接贯穿我的口腔和喉咙。
“人是无法成为太阳的，同学、朋友、亲友、家人、伴侣，每一个的距离都不同。像太阳一般给每个人相同的温暖，也只是伤害到更亲近的人罢了。”
“……”
“所以，到此为止吧。我会努力地以自己的方式活下去，即使她不在我身边，我也活到了今天。至于其他受害者，也已经过去了。”
“那么，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如月莉爱将附送的白糖与牛奶一口气倒入咖啡，顺带我的那份一起倒入。
搅拌、搅拌。
“为什么，要叫我‘公主’呢？”
身为冠的如月莉爱一定知道些什么。
她用勺子舀了一小勺咖啡，放入口中轻品，露出满意的笑容。
“要从头讲起，说来话长，也很复杂。时间有限，今天只能粗略的告诉你。”
如月莉爱小手一挥，在我们身边蔓延出一层淡淡的金色屏障。
这就是仪式上的那个吧。
“有公主，就得有王。整个浮岛区就只有一位女王。”
“你明明知道的，我和女王没有任何关系。”
“是啊，当我们都生活在女王的浮岛之上，这还不够吗？”
女王几乎不在公众露面，但她是浮岛绝对的统治者。
只要女王愿意，随时能将某座浮岛沉回地面。
“仅仅如此的话，无属性灯使应该不止个位数吧。”
如月莉爱轻点头。
她用手指有节奏地轻点桌子，望向街边不断穿梭的人流。
“无属性的觉醒，首先要满足两个条件。”
“要拥有玛娜吗？”
恰恰相反。
“能成为无属性灯使的人，生来就是无玛娜体质的女性。”
“这我还真从未听过。”
“其次，是拥有和女王相似的。近乎扭曲的存粹执念，你应该有头绪吧？大公主到五公主，每个人都是如此。”
“……这”
“课本上不是有吗？明明可以抛下这一切独自潇洒过活，却选择升起浮岛，连同惹祸的异世界的人一起保护。女王就是这样的人。”
我点点头，示意示意如月莉爱继续往下说、
“这就是第二点，存粹到扭曲的信念。”
“即便如此，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是啊……是你们自己的选择。纯粹到扭曲的执念，可不是口头说说那么简单。无玛娜体质的女生街上一抓一大把，可目前的无属性灯使也才五个。”
如月莉爱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看向咖啡中自己的倒影。
“是的，不是无属性束缚了你们的人生，而是给予了你们在道路走下去的力量。对于无玛娜体质的你们，这确实是很好的机会。”
我看向如月莉爱杯中的咖啡，却只能映出我自己的倒影。
“但是……说不定是因为我，才导致了你今天的处境，你才会怀有和女王相似的执念。”
“即便如此，那也是我的路。”
“不过……”
“什么？”
“男性……按理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翻遍整个浮岛的历史也从未存在这样的例子。你有什么头绪吗？那晚……发生了什么？”
“这……”
我身上充满着她严肃的目光。
“想必你已经学会了那种透支的力量，请不要再用了，那并非是女王的本意。”
“什么意思？”
“目前能说的，就这么多了，更详细地就交给奥菲莉娅或是你亲自见到女王的那一天吧。”
我用不满的目光向她抗议，她只是一幅没看到的样子，双手环抱胸前，翘着腿。
况且弯弯绕绕那么多，还是没有讲明无属性为何被称作公主嘛。
“要和我一起生活吗？”
什么？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
“嗯？”
“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我家还蛮大的，再多一个人也问题不大。你想怎么生活都可以，只要你开心就好。我们都是同龄人，一起生活也不会感到拘束。”
“不是不是，怎么突然拐到这点了。”
“我也想和你一起生活。”
“是因为她吗？”
“最初是，但今天看到你后，我觉得和你这样可爱的孩子一起生活一定会很开心。更何况你是无属性灯使呢，保护公主也是骑士的职责。”
应该不是假话。
我选择主动向她伸出手，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她没有透过我看向另一个人。
“我家什么都有哦。主机，最顶配的电脑。睡懒觉，摸鱼，什么都随便你，物质条件我虽然劣于上泉家，但能让你过上更无拘无束的生活，怎么样？”
如月莉爱像是报菜名一样把当下流行的所有娱乐设备和游戏都和我说了一遍，估计她也没少玩。
“不要。”
虽然真的很有诱惑力，要不是先到上泉家，我说不定真答应了。
“好吧。”
听到我的拒绝后，突然变成了一只沮丧的大型犬。
“不过……有机会的话，我会去留宿的，姐姐。”
“……………………”
直到离席，如月莉爱都没有再喝一口咖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