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剧情,对她而言,真的是好的吗?”
庆典的喧嚣还在耳边翻涌,莫明眯眼逆着光望向高台。逆光里,那抹风华绝代的身影明明灭灭,恍若水中月,他心中又一次升起那个盘桓无数次的疑问。
他想起原书中关于白令的记述 —— 那场铺天盖地的魔族屠村,满门鲜血染红了她记忆里最后一抹夕阳。
濒死之际,是路过的师父捡走了她残烛般的性命,见她灵根尚佳,便带回了这深山。
师父常年云游,偌大的山峰,只剩她一人与道法为伴。晨钟暮鼓里,她对着空荡的殿宇练剑,对着寂静的丹房打坐,心门如冰封的古潭,任谁也叩不开半分。
直到凤傲天出现,那层坚冰才裂开一丝缝隙。
后来魔族大战,一位同境界的精神本源魔族强者以命相搏,在她识海中引爆了心魔劫。“书中似乎提过……” 莫明指尖摩挲着下巴,眉头微蹙,“她的孤独症根本没好,不过是把孤独藏进了潜意识里。”
作为特教老师,他的评价是:不合情但合理。
起初见师父将白令带回山中,他本懒得掺和。白令也好,凤傲天也罢,在那注定全灭的结局里,到头来都逃不过化作一抔黄土的命运。
她有自己的轨迹,他何必多事?路人甲就该有路人甲的觉悟。与其为旁人忧心,不如在末日来临前多享几天清闲。
可命运的齿轮,偏在那个雪夜咔哒错了位。
那场雪下得极凶,鹅毛般的雪片卷着寒风,把天剑宗的山道封得严严实实。
莫明用外衣裹紧单薄的道袍,踩着没踝的积雪往住处走。
他刚从药庐取了御寒药材。“狗屎天气。” 他啐了一口,只想快点回屋躺着。
路过后山那片无人问津的竹林时,一丝极轻的呜咽飘进耳朵。细得像风中残烛,不仔细听根本察觉不到。
“应该是白令。” 他心里默念。原书里,小时候的白令总爱往这片竹林钻。魔族灭族的阴影让她厌恶人群,偏爱独处。
听到哭声,他立刻告诫自己:别多管闲事。她的孤独不过是剧情需要,自有凤傲天来化解,命运不会在此终结。何必自讨麻烦?
可那呜咽声像根针,一下下扎在耳膜上,明明微弱,却在他耳边异常清晰。他望着无边无际的雪夜,终究叹了口气,停住了脚步。他作为社会主义的青年,终究不是冷血动物。
他拨开被雪压弯的竹枝往里看,雪地深处,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身上那件不合身的道袍被雪打湿,冻得硬邦邦 —— 是白令。
她才七八岁,小脸冻得发紫,没哭出声,只用冻裂的指尖一下下抠着结冰的地面,指缝渗出血珠,混着雪水凝成暗红的冰碴。眼神空得像两口枯井,只有指尖传来刺痛时,才会眨一下眼。
莫明的心猛地一沉。
风雪更大了,白令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像断了线的木偶瘫在雪地里,只剩肩膀微微颤抖。莫明在暗处,白令并没有发现他。
他盯着她单薄的背影,脑海里闪过书中那句 “孤独症根本没治好”,闪过她最终被心魔吞噬的结局。那些 “剧情”“路人甲”“全灭结局” 的念头,在这一刻突然模糊。
他又叹口气,脱下身上还算厚实的外袍,大步走过去,轻轻盖在白令身上。
小女孩像受惊的小兽猛地抬头,眼里满是警惕和惶恐,嘴唇哆嗦着,发不出一个字。“很冷吧?” 莫明蹲下,声音尽量温和,“庐子里有炭火,去暖暖?”
白令没动,只是死死盯着他,精致的双眸里全是不信任。莫明没再说话,从怀里摸出块用体温焐着的红薯。那是他偷偷藏的路上粮。外皮凉了,掰开时,里面还冒着丝丝热气。“吃点东西,就不冷了。” 他看着白令,语气温和的说到。
白令的目光从红薯移到他脸上,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映出除了寒冷和恐惧之外的东西 —— 一丝微弱的困惑与希望。
莫明把外袍往她身上紧了紧,没等回应便半蹲下身,将她打横抱起。小女孩轻得像片雪花,身子却绷得笔直。他脚步放得很慢,穿过竹林时用后背替她挡住迎面的风雪,怀里传来极轻的、抑制不住的发抖声。
他的住所离这不远,是座师父常年空置的四合院,平日里只有他和白令住着。理论来说,白令此时应该在自己的房子呆着才对。
莫明把白令放在铺着厚草垫的木凳上,转身翻药箱:“坐着别动,我找点治冻伤的药。”
白令没应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跳动的炭火。方才攥紧的小拳头不知何时松开了。
莫明调药时,眼角余光瞥见她偷偷往炭火边凑了凑,洁白的小脚丫在草鞋里蜷了蜷。再孤僻的孩子,也贪恋温暖,这是人之天性。
莫明将药膏倒在掌心搓热,走过去:“伸手。”
白令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眼里的警惕又冒了出来。“不擦药,明天手指会肿得握不住剑。” 莫明举着掌心的药膏,语气平静得像在说 “天会亮”,“你应该很想报仇。活着才是报仇的本钱。”
这话像把钥匙,她犹豫片刻后,慢慢伸出了手。指尖冰凉,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裂开的口子还在渗血。莫明的掌心带着炭火熏过的温度,药膏抹上去温温热热的,一点不疼,反而有种奇异的舒缓感,让她忍不住蜷了蜷手指。
“疼就说。” 莫明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不用硬撑。”
白令没说话,只望着他专注的侧脸。他睫毛很长,被火光映得投下一小片阴影,动作不算熟练,却格外轻柔,像是在对待易碎的宝贝。
这是她被带回天剑宗后,第一次有人这样对她。不是远远的打量,不是同情的叹息,而是实实在在、带着温度的照顾。
“我去给你煲点药汤。” 莫明涂好药便拿起刚取的御寒药材,推门冲进风雪,去了厨房。
白令望着他消失在风雪里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涂满药膏的手。掌心残留的温度像炭火的热气钻进皮肤,一路暖到心口。她悄悄把脚从草鞋里抽出来,踩在草垫上,望着跳动的火焰,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好像没那么冷。
莫明回来时,手里多了包刚煎好的药汤。推开门,看见白令趴在桌上,小脑袋埋在他的外袍里,呼吸匀匀。
应许是抵不住暖烘烘的炭火,又或许实在太累了,白令睡着了。炉边的红薯被翻了出来,烤得焦香,在桌上冒着热气。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替她拢了拢外袍边角。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她冻得发红的小脸上,睫毛上沾着没化的雪粒,像落了层碎钻。
“师父这家伙真是只管带不管养啊,这根渣男有什么区别啊。”莫明看着白令熟睡的样子,心中不免感慨。
“罢了。” 莫明低声自语,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空气,“既然管了,就管到底。”
莫明扯了扯嘴角,现在他需要针对 “创伤后应激障碍合并孤独症倾向”,该给这孩子制定个什么样的康复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