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玉兰花瓣还在簌簌飘落，林溪的身影在门口的灯下若隐若现，辫梢的红绸亮得刺眼。
“你知道林溪最后是怎么死的，” 梅菲斯特的声音轻声说到“急性白血病，化疗把她那秀丽的头发都掉光了。她躺在病床上跟你说‘想吃校门口的糖画’，你跑去学校买回来时，她已经睁不开眼了。”
莫明沉默不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在地上，洇出深色的痕。他确实记得，记得消毒水的味道，记得林溪最后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手，记得那串糖画在床头柜上融成黏糊糊的糖浆，像她没说完的话。
“但我能让她活过来。” 梅菲斯特打了个响指，门口里的林溪突然笑了，举着那副糖画朝他挥手，发丝乌黑浓密，根本没有化疗的痕迹，“你看，她在等你呢。”
“你只要点头，” 梅菲斯特的声音像裹了蜜的钩子，往他脑子里钻，“这些就能变成真的。那个修仙世界的刀光剑影，灭世危机，都与你无关。你可以做回普通的高中生，和喜欢的姑娘牵手，和兄弟一起在三角洲堵桥，平平安安活到老死。”
他俯身靠近，瞳孔里跳动着幽火看着头下垂的莫明：“条件很简单，你死后，灵魂归我。”
“为什么是我的灵魂，为什么要找我做这笔交易？”莫明跪在地上，强烈的头疼让他站不起也抬不起头，但他还是想从这位恶魔的嘴里套话。
“没为什么，就当是我一点的小娱乐。”梅菲斯特坐在餐桌上，显然他察觉了莫明的意图。
“来吧，告诉我你的选择！是呆在这完美的世界，你可以一直躺平，我可以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顺心顺意，家庭圆满；还是去那注定be的世界，那个你无法改变的世界？”梅菲托斯坐在餐桌上，睥睨的看着匍匐在地莫明。
见莫明还在犹豫，梅菲托斯轻笑了一声，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新乐子一般，说到：“那这样如何呢？”
梅菲斯特的话音刚落，指尖便泛起一丝幽蓝微光。那光芒如丝线般飘向门口的林溪，顺着她的发梢钻进皮肉。原本带着程式化微笑的少女，瞳孔忽然剧烈收缩，像是溺水者猛地呛了口空气。
她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门框上。辫梢的红绸带簌簌发抖，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里，第一次涌出错乱、茫然，以及某种穿透虚假的清明。
“林溪？” 梅菲斯特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的玩味。他本想让这具 “完美造物” 用更真切的依恋缠住莫明，却没料到注入的人格竟会引发如此剧烈的排斥。
林溪没有应声。她抬手按住太阳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有两重记忆在脑海里撕扯。一边是蓝白校服、玉兰花瓣、巷口等待的单车；另一边是消毒水的味道、病床前融化的糖画、莫明红着眼眶说 “等你好起来” 的声音。
“莫明……” 她忽然抬头，声音发颤，却异常清晰。
莫明听到她说话猛地抬头，对上她的目光。那里面没有了之前虚假的温柔，只有满满的心疼与决绝，像极了许多年前，她躺在病床上，强撑着笑说 “别为我难过” 的模样。
林溪几步冲到他面前，不顾梅菲斯特骤然变冷的脸色，一把将他紧紧抱住。
她的怀抱很轻，带着栀子花的清香，却像一道惊雷劈碎了莫明心中最后一丝犹豫。
“这里不是家。” 她把脸埋在他的后背，声音闷闷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莫明，这不是你的家。”
莫明的肩膀猛地绷紧，眼眶瞬间发热。
“你看” 林溪抬手，指尖轻轻划过他的侧脸，那里还残留着修仙世界里，被金丹修士利爪抓伤的浅痕。那是梅菲斯特没来得及抹去的、属于 “真实” 的印记，“你的伤疤在疼，对不对？因为你心里装着别的东西。”
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我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你说过的，永远不要和恶魔做交易。”
那是他和林溪在吐槽诸多名著时说过的话。
“可是你……” 莫明的声音哽咽，他想说 “我想让你活着”，却被林溪捂住了嘴。
“我活过了呀。” 她笑了，眼角有泪光闪烁，“在你的记忆里，我已经好好活过一次了。那些日子，吵吵闹闹的，很开心。”
她松开手，后退一步，认真地看着他：“但你不能停在这里。还有人在等着你不是吗？你不是那样的人，莫明。你骨子里的那点‘多管闲事’，才是你啊。”
梅菲斯特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周身的空气开始扭曲：“够了！一具傀儡也敢妄议我的交易？”
幽蓝的火焰在他掌心燃起，显然想重新操控林溪的意识。
但林溪眼疾手快，直接从餐桌拿起了餐刀，毫不犹豫的直接捅入了自己的心脏。她转头倒在莫明怀里，嘴角带血但眼神清亮如星，“回去吧，莫明。回到有刀光剑影，有生有死的地方去。那里才有你真正的家。”
西餐厅的水晶灯依旧折射着暖黄光晕，只是空气中那股波尔多红酒的醇香，不知何时已染上了几分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 那是林溪自戕时留下的、属于 “真实” 的余味。
莫明仍维持着怀抱林溪倒下的姿势，掌心残留着她体温散尽前的最后一丝温热。而原本站在餐桌旁的梅菲斯特，此刻已重新落座，指尖在红酒杯口轻轻摩挲，瞳孔里的幽火忽明忽暗，看不出喜怒。
“有趣。” 他忽然轻笑一声，打破了凝滞的寂静，“我原以为，人类最逃不过‘圆满’二字，没想到你偏要往刀山火海里钻。”
莫明缓缓抬头，眼眶泛红却眼神锐利，像淬了血的刀：“说完了？可以送我回去了。”
“急什么。” 梅菲斯特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杯底碰撞桌面发出清脆的响，“方才那出，算是个意外。”
他指尖轻弹，空中忽然浮现出林溪最后倒在莫明怀中的画面，画面里少女的笑容清晰得触手可及。“那具傀儡的自我意识觉醒，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不过也好，倒让我看清了些东西。”
莫明没接话，只是站直身体，拍了拍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知道与恶魔纠缠毫无意义，此刻只想尽快离开这片虚假的温柔乡。
“罢了，强扭的瓜不甜。” 梅菲斯特耸耸肩，忽然打了个响指。
餐厅的落地窗外，雨幕瞬间褪去，露出一片深邃的星空。星河流转间，竟渐渐勾勒出修仙世界的轮廓 。天剑宗的山门在星光中若隐若现，亭台楼阁的剪影令莫明无比的熟悉。
“送你回去不难。” 梅菲斯特站起身，缓步走到莫明面前，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都因这靠近而变得粘稠，“但作为补偿，我可以给你一份礼物。”
莫明皱眉：“恶魔的礼物，往往都标着天价。”
“这次例外。” 梅菲斯特笑了，眼角的细纹里藏着几分玩味，“就当是…… 为这场有趣的‘游戏’买张单程票。毕竟生意嘛，客户关系很重要的，尤其是第一次见面。”
他抬手，掌心浮现出一枚半透明的晶石，晶石里流淌着银白色的光，细看之下，竟由无数丝线构成。“这是‘命运石’，能让你获得“命运”本源。放心，不会与你生死本源冲撞。”
莫明瞳孔微缩。第二个本源？这种事情放在修仙界算是闻所未闻的存在。
他将晶石抛给莫明，后者稳稳接住，只觉入手冰凉，仿佛握着一块凝固的月光。“记住，有些‘意外’，并非偶然。”
说完便转身走向餐厅深处，身影渐渐融入水晶灯的光晕里。“回去吧，记得别死了。”
话音未落，周遭的景象开始剧烈扭曲。西餐厅的桌椅如潮水般退去，星空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天剑宗的山门在星光中逐渐凝实。莫明只觉一股强大的拉扯力传来，意识瞬间被卷入无边的黑暗。
等莫明彻底消失后，梅菲斯特轻叹了一口气，他看了手中那团灰色的雾霭，轻轻一抓后便消失不见，随后低头喃喃道：
“但愿我这局棋参加的还不算太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