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菲恩的夜，披着一层叫“圣洁”的假皮。月光惨白，像泼在教堂那些高耸尖顶上的冷油漆，把大理石外墙刷得一片虚伪的亮。空气里那股子甜腻的熏香味儿，混着若有若无、跟哭丧似的圣歌，熏得莱恩胃里直犯恶心。他管这叫“信仰的馊味”。
一道比夜更浓的影子，无声无息地从“晨曦之塔”的尖顶阴影里滑下，紧贴着冰冷刻着天使浮雕的石壁。莱恩，影鸦公会里最让人脊背发凉的“渡鸦”，此刻像个壁虎精，手指抠着石缝里积年的灰，把自己钉在光与暗的交界线上。下面，两队铁罐头似的教会卫兵，踏着能把死人吵醒的步子，银甲胸口那坨刺眼的金太阳徽记晃得人眼晕。莱恩的呼吸压得比猫还轻，每一次移动都卡在卫兵转头换气的当口，整个人像融进了石壁渗出的寒意里。
金库那扇用秘银合金浇出来的大门，厚得能扛巨龙冲撞，门上流动的魔法符文活像一堆发光的蛆虫在扭。四个守卫杵在门前，眼珠子都不带转的，跟坟地里的石像鬼差不多。莱恩没硬闯。他把自己塞进门边一道深得能藏尸的阴影里，左手掌心无声裂开一道细缝，一缕比蛛丝还细、带着股子墓穴阴冷气的暗紫色玩意儿，贴着地皮就溜了过去，悄无声息缠上两个守卫的脚脖子。守卫身子一僵，眼神“唰”地散了，直勾勾瞪着前面，魂儿像是被抽走了。
就这一瞬！莱恩整个人像被阴影弹弓射出去，快得只剩下一道模糊的残影。不是冲门，而是扑向大门旁边一块刻满藤蔓花纹、长满绿苔的石壁。右手食指猛地亮起一点凝练如墨的黑芒，又快又毒，精准地戳进藤蔓纹路里一个针眼大的、魔力流转的“死疙瘩”。
“滋啦……”
一声微不可闻、像是烧红的铁签子捅进冰块的声响。石壁上的藤蔓花纹诡异地蠕动了一下，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缝，刚够他侧身挤进去。一股子混合着铁锈、陈年羊皮纸和某种……防腐药水的怪味儿扑面而来，呛得他喉头发紧。影鸦公会花了三条人命的代价才挖出这条“老鼠道”——圣光底下也有烂疮，时间长了，疮口也会漏风。
门内是能把人逼疯的死寂和黑。莱恩没点火，他那双在影鸦公会暗房里淬炼出来的眼睛，在绝对的黑暗里也能看清东西，瞳孔深处泛着点非人的暗金色泽。一条陡得能摔断脖子的石阶，螺旋着扎进地底深处。他像道贴着地皮游的鬼影，每一步都踩在积得最厚的灰上，连点尘都没扬起来。
石阶尽头，豁然开朗。一个巨大得能塞下小半个竞技场的穹顶空间，空气冷得像冰窖，吸一口肺管子都疼。但更刺眼的，是中间那一大坨玩意儿。
金子。成堆成山的金子。巨大的金砖就那么粗野地堆着，像暴发户酒后呕吐的秽物。金币铺满了大片地面，在莱恩暗金视界里反射着冰冷、贪婪、令人作呕的光。宝石圣器、原矿水晶、魔法矿石……各种值钱玩意儿跟垃圾似的胡乱堆砌。财富的臭味，浓得几乎凝成实质，狠狠抽打着莱恩的神经。他啐了一口，喉咙里那股子恶心劲儿更重了。圣光？呵，底下全是这玩意儿在发光。
他像道贴着阴影滑行的冷风，对这些能买下王国的玩意儿看都懒得看，目标明确地扎向穹顶深处一排排更小的秘银柜子。防护符文密密麻麻，像长了癞疮。他停在一个柜子前，门上是片流转着刺眼圣光的符文屏障，散发着一种伪善的排斥力。
莱恩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双手抬起，十根手指尖同时亮起深邃、仿佛能吸走光线的暗紫色幽芒。他开始凌空“拆解”，指尖每一次划动都带起一缕凝练的暗影丝线，精准地刺入光幕中那些代表能量流动的节点。暗影与圣光无声地角力、湮灭，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光幕剧烈地明灭闪烁，映得他额角渗出的汗珠都带了点诡异的颜色。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眼神锐利得像盯上猎物的夜枭，手指稳得吓人。
“噗！”
一声轻响，像戳破了个脓包。坚韧的圣光屏障瞬间碎成光渣，消散无踪。柜门弹开一条缝。
莱恩一把拉开柜门。没有珠光宝气，只有厚厚一摞摞用坚韧得能当盾牌的魔法羊皮纸装订的册子，和一些散落的卷轴。他随手抓起最上面一本，硬邦邦的封皮硌手。翻开。
冰冷的字迹，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他眼里。
《王国东部第三批“奉献者”名录及交割契约》。下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年龄、出身地……后面跟着冰冷的金币数额和接收方那些带着血腥味的代号：“黑齿”、“血帆”、“蚀骨之巢”……翻过一页，《北部矿区“自愿劳工”补充协议》，“终身服务”、“放弃一切人身权利”、“如有反抗，就地格杀”……末尾盖着猩红的太阳圣印，刺眼得像刚流的血。再抖开一份卷轴，潦草的字迹写着：“……本月‘圣洁之泪’（注：强效致幻剂）于‘慈光’孤儿院、‘仁爱’救济站销量翻倍……利润已入‘慈光’账户……”
莱恩的手指猛地攥紧了羊皮纸边缘，指节捏得死白。一个名字跳进他眼里——“莉娅·石心”，东部灰岩镇，十五岁，标记为“优质货物”，成交价：三百金。那个总在镇口老橡树下，偷偷塞给他半块黑面包、笑起来缺颗门牙的瘦小女孩……喉咙里猛地涌上一股铁锈味，胃袋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狠狠绞拧！他猛地合上名册，羊皮纸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在死寂的空间里格外刺耳。够了！这些玩意儿，足够把圣光那层金皮扒下来，露出底下流脓淌血的烂肉！
就在他准备把几份最要命的契约塞进怀里那个能吞掉光线的暗影囊时——
嗡！
不是声音！是整个空间，活了！又被一只无形、冰冷到灵魂都在打颤的巨手捏死了！
流动的空气凝固了，飞扬的尘埃定格在半空，黄金散发的微光像被泼了浓墨，瞬间熄灭、吞噬，被一种更纯粹、更霸道、仿佛连“存在”这个概念都要抹掉的“虚无”所取代！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像冰锥捅穿天灵盖，狠狠扎进脊椎骨！
莱恩全身肌肉瞬间绷成铁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每一次跳动都带来窒息般的剧痛！暗影魔力本能地在血脉里咆哮奔涌，试图对抗，却如同泥牛入海，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他猛地旋身，身体压到最低，猎食者般的姿态，右手闪电般抹向腰间那柄淬着幽影之毒、能放倒一头地行龙的匕首——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然后，他看到了。
就在那堆冰冷的黄金山顶上，无声无息地，多了一个“存在”。
一袭纯粹的、仿佛连目光都能吞噬的黑袍，袍角无风自动，流淌着令人心悸的暗色波纹。宽大的兜帽低低压下，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如同岩石雕刻的下颌。没有气势，没有威压，仅仅是他“在”那里，就足以让整个空间陷入彻底的死寂与臣服。他是这片凝固黑暗的核心，是终焉本身。
莱恩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全身的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瞬冻结成冰！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尖叫着一个名字！一个刻在骨头缝里、混着童年泥水味和分离时撕心裂肺痛楚的名字！那个在滔天洪水中用尽最后力气把他推向岸边树根、自己却被浑浊巨浪瞬间吞噬的……影子！
“凯……恩？”声音干涩破裂，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幻觉？教会的邪术？还是……地狱的恶作剧？！
黄金山巅的身影，似乎因为这声破碎的呼唤，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那冻结一切的恐怖威压，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时间被拉得无限长。莱恩握着匕首的手指，因为过度的震惊和某种从骨髓深处炸开的、近乎荒谬的狂喜与剧痛而剧烈颤抖。冰冷的金属触感此刻毫无意义。他死死盯着那兜帽下的阴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炸开！
终于，那黑袍身影动了。他缓缓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抬起了手。那只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手，动作间有种磐石般的稳定和……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迟滞？这只手，轻轻地、搭在了宽大兜帽的边缘。
然后，缓缓地，向后掀开。
兜帽滑落。
莱恩的世界，瞬间天崩地裂！
眉骨依旧挺拔，鼻梁的线条依旧冷硬如刀削，下颌的轮廓……是记忆中的模样！但曾经少年人脸上那点未褪的圆润，被彻底磨砺殆尽，只剩下岩石般的棱角和……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被整个世界的重量压垮的疲惫。那双眼睛……那双曾经如同塞拉菲恩夏日晴空般湛蓝、盛满狡黠和飞扬神采的眼睛，此刻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惊愕、难以置信、一丝几乎被岁月风干的痛楚……以及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他自己也压碎的……疲惫。
时光在这张脸上刻下的，不是皱纹，是刀痕。
“莱恩……”声音响起，低沉，沙哑，像是很久很久没有说过话，带着砂砾摩擦般的滞涩感，却无比清晰地穿透凝固的空气，狠狠撞在莱恩的灵魂上。那声音的底子里，挣扎着透出一点……熟悉得让人心碎的调子。
“真的是你？”凯恩再次开口，声音里的砂砾感似乎被强行压下，却更显干涩。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死死锁在莱恩脸上，仿佛要将这十几年的时光一眼看穿，又带着一种近乎脆弱的求证。嘴角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似乎想扯出一个笑，最终只化成一个苦涩到极致的弧度。“你……这些年……”声音哽住了，后面的话被沉重的空气堵了回去。
“哐当！”
一声清脆刺耳的金属撞击声，撕破了地下空间令人窒息的死寂。
莱恩腰间的幽影匕首，从他完全失去力量控制、麻木僵硬的手指间滑脱，重重摔在冰冷坚硬、铺满金币的地面上，弹跳了几下，滚进金砖的缝隙里，发出一连串空洞而绝望的叮当回响。
所有的戒备、所有的杀意、所有的震惊……都被一股更原始、更汹涌的洪流彻底冲垮、淹没。莱恩的身体晃了晃，像被抽掉了脊梁骨。他张着嘴，喉咙里像塞满了烧红的炭块，只能发出嗬嗬的、破碎的气音。
“……凯恩？”这一次，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颤抖，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十几年血泪交织的岁月重量。“你……你还活着？”他向前踉跄了一步，脚尖踢到一块冰冷的金砖，又硬生生钉在原地，仿佛害怕眼前只是一个一触即碎的、由噩梦和狂喜编织的泡影。目光如同淬火的钩子，死死锁在凯恩脸上，贪婪地、近乎疯狂地搜寻着每一丝熟悉的痕迹——左耳垂那道被自己小时候玩箭不小心划伤的、几乎看不见的小疤？鼻梁侧面那颗小小的、褐色的痣？——试图与记忆深处那个在浑浊洪水中奋力将他推开、自己被黑暗吞噬前那双绝望又释然的蓝眼睛重叠。
凯恩站在黄金之巅，俯视着下方失魂落魄的兄弟。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翻涌着同样剧烈、同样痛苦的海啸。他看着莱恩失手掉落的匕首——那玩意儿他认得，是影鸦公会顶尖刺客的标志，淬的毒能毒死亚龙。他看着莱恩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混杂着狂喜、剧痛和巨大茫然的液体，看着他下意识伸出的、却又僵在半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手。
沉默，再次降临。但这次的沉默不再是冻结一切的死亡领域，而是充满了无声的惊雷，是十几年生死相隔、天翻地覆的时光在两人之间咆哮奔腾。
终于，凯恩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动作仿佛要吸尽这地下空间所有的冰冷、腐朽和绝望。他眼中的惊涛骇浪被强行压下，重新凝聚为一种沉重而锐利的、仿佛能刺穿一切虚妄的光芒。他缓缓抬起一只手，那只苍白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指向莱恩身后那个敞开的秘银柜子，以及散落在地的、记录着教会最肮脏交易的羊皮纸契约——其中一份摊开着，露出了“莉娅·石心”那个名字。
“这些，”他的声音恢复了低沉，却带着一种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莱恩混乱的心弦上，砸得他灵魂都在震颤，“只是……最表层流出来的脓。”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莱恩脸上，那眼神沉重得如同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黑暗真相，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圣光？呵，早就从根子上烂透了，烂得比最污秽的深渊沼泽还要臭不可闻。”
他的目光越过莱恩，投向金库穹顶空间另一端。那里，在堆积如山的财富和罪恶契约的阴影里，矗立着一扇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毫不起眼的厚重石门。门扉古老斑驳，材质非金非石，透着一股蛮荒的气息，上面没有任何神圣的雕饰，只有几道深深的、如同某种远古巨兽用利爪撕扯出来的狰狞刻痕，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与这“圣洁”金库格格不入的荒蛮与死寂。
“跟我来，莱恩。”凯恩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还有一种……深藏的疲惫？那只指向石门的手并未收回，反而更坚定地指向那片未知的黑暗深处。“有些东西……你该亲眼看看。用你的眼睛，看看这世界……真正的样子。” 他的声音里，第一次泄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沉重的……倦怠。
莱恩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死死钉在那扇刻着爪痕的古老石门上。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失而复得的狂喜与眼前这魔幻恐怖的重逢场景激烈撕扯着他的神经。凯恩还活着！这个念头像滚烫的岩浆灼烧着他的灵魂。但凯恩是“终焉之主”？那个被圣光教会描绘成灭世魔头、被整个大陆恐惧的存在？这巨大的反差如同一柄冰锤，狠狠砸在滚烫的岩浆上，腾起混乱刺骨的烟雾。他想嘶吼，想质问，想不顾一切冲上去抓住那个身影，确认这不是幻梦……喉咙却被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
就在这心神剧震的刹那——
嗡！
一丝极其微弱、如同垂死蚊蚋振翅般的魔法波动，顽强地穿透了凯恩那笼罩一切的黑暗领域边缘的死寂，极其轻微地刺中了莱恩的感知核心。是“影鸦”公会最高级别的紧急联络符文！源自他贴身藏在心口位置、用秘银链子拴着的一枚冰冷小石头。
波动微弱得可怜，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被那无边的黑暗彻底碾碎、湮灭。但莱恩还是捕捉到了其中蕴含的、几乎要烧穿通讯通道的焦急信息碎片：
“渡鸦……位置……强干扰……死域级……速回讯……蕾……艾莉亚……要疯……”
蕾拉！艾莉亚！她们在公会据点！肯定是凯恩降临瞬间那恐怖的、如同黑洞吞噬一切的魔力扰流触发了最高警报！她们在拼命联系他！蕾拉那种石头一样的冷静都用了“死域级”这种词！艾莉亚……她那个暴脾气……
莱恩的眼角，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抽搐了一下。这一丝来自“外面”的、带着熟悉焦灼的波动，如同投入混沌泥潭的一颗火星，瞬间烫醒了他一丝被巨大冲击震散的理智。他猛地抬起头，再次看向黄金山巅的凯恩。兄弟的脸庞在昏暗凝固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沉重如渊、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疲惫的目光，却无比清晰地刺入他的眼底。
凯恩似乎……几不可察地……微微偏了下头？那动作细微得如同错觉，但莱恩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知道了？他察觉到了那丝微弱的联系？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还是别的什么？
“……好。”莱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轮打磨铁器，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他不再看地上那柄曾视若性命的匕首，目光如同淬火的锁链，死死锁住凯恩。“我跟你去。” 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沫。
凯恩似乎……极其轻微地……松了口气？那沉重如山的疲惫感，仿佛在眼底深处流动了一下。他没有言语，宽大的黑袍如同活物般无声拂动。他迈步，没有沿着黄金山下来，身影就那么突兀地消失在原地，如同被那片凝固的黑暗本身吸收。下一瞬，他已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那扇刻着狰狞爪痕的古老石门前，仿佛空间在他面前只是一张可以随意折叠的破布。他伸出手，那只苍白的手轻轻按在了冰冷、布满爪痕的门扉上，没有回头。
莱恩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混合着金属锈味和羊皮纸腐朽气息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他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和胸腔里万马奔腾的情绪，迈开沉重的脚步。每一步踏在冰冷的金币上，都发出空洞而绝望的轻响。他走向那扇门，走向那片未知的、被凯恩称为“真相”的黑暗，走向他失散多年、如今却以“终焉”姿态归来的……血亲兄弟。
冰冷的金币在他脚下发出空洞的呻吟。那扇刻着爪痕的古老石门，如同巨兽的咽喉，在凯恩的手下，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片更加深邃、更加令人心悸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