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凯恩那声撕裂般的咆哮,如同垂死巨兽的绝唱,裹挟着不容置疑的意志和深沉的疲惫,狠狠砸在艾莉亚和璃月的心头!他佝偻的身影在王座前如同即将燃尽的残烛,黑袍被自身爆发的、狂暴混乱的暗蚀风暴撕扯得猎猎作响,露出其下布满细密金色裂痕的手臂。那只苍白的手掌死死按在剧烈扭曲、如同濒死心脏般搏动的黑暗核心上,鲜血(带着黯淡金芒的血液)顺着指缝汩汩涌出,被核心贪婪地吞噬,化作维持风暴的燃料!
空间在哀鸣!在崩溃!
头顶那如同倒悬深渊的幽暗穹顶,此刻布满了蛛网般迅速蔓延的、闪烁着刺眼蓝白色电光的巨大裂痕!每一次闪电划过,都伴随着震耳欲聋的、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恐怖巨响!无数巨大的、形态扭曲怪诞的幽蓝晶簇,如同被无形巨锤砸碎的冰川,带着尖锐的呼啸声,裹挟着毁灭性的力量,从裂痕密布的穹顶轰然坠落!砸在下方同样布满裂痕、如同破碎镜面般的暗蓝地面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溅起无数锋利的碎片!
空气被压缩、扭曲!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绞肉机,在狭窄的核心空间里疯狂肆虐!那源自沉渊核心的恐怖吸力,在空间崩塌的混乱中变得更加狂暴、无序,仿佛无数只冰冷的、无形的巨手,从四面八方狠狠撕扯着一切!
艾莉亚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被那狂暴的吸力掀飞!她金色的瞳孔因极度的惊骇而收缩如针尖!没有任何犹豫!凯恩用命换来的机会,转瞬即逝!
“抓住我——!!!” 艾莉亚的嘶吼声被空间的轰鸣声瞬间吞没大半!她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扎根于狂涛中的礁石,猛地将昏迷的莱恩沉重的身体甩上自己的后背!莱恩的身体冰冷而沉重,那只焦黑碳化的右手无力地垂落在她胸前,带来一阵令人心悸的触感。艾莉亚用一条粗壮的、缠绕着残留赤红斗气的臂膀死死箍住莱恩的腰,另一只手则闪电般探出,如同铁钳般抓住了旁边蕾拉冰凉的手腕!
蕾拉刚刚脱离致命危险,身体依旧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被艾莉亚这粗暴的一拽,痛得闷哼一声,细长的眉毛紧紧蹙起,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却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她那双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深紫色眼眸里,映照着穹顶崩塌、晶簇坠落的末日景象,充满了惊悸,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强行压下的坚韧。
璃月!艾莉亚猛地扭头,金色的瞳孔如同燃烧的熔岩,死死盯向那只银发狐耳的少女!
璃月被这末日般的景象和狂暴的吸力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她三条蓬松的银白狐尾如同炸毛般完全炸开,尾尖那点微弱的火红光芒被混乱的能量乱流冲击得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她金色的竖瞳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身体本能地想蜷缩起来,却被狂暴的吸力拉扯得东倒西歪!看到艾莉亚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凶狠目光和伸出的、沾满血污和黑灰的手,璃月尖尖的狐耳猛地一颤!
没有时间思考!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呜——!” 璃月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哭腔的呜咽,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扑了过去!她冰凉而微微颤抖的手,死死抓住了艾莉亚伸出的手腕!仿佛抓住了这崩塌世界中唯一的浮木!
就在璃月抓住艾莉亚手腕的瞬间——
凯恩按在王座核心上的那只布满金纹裂痕的手,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光与热!不,是极致的黑暗!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那狂暴暗蚀风暴的核心!
“归墟……引路!!!”
一声如同灵魂燃烧殆尽的沙哑嘶吼,穿透了空间的轰鸣!
那座剧烈扭曲、荆棘狂舞的王座,连同中央那颗搏动的黑暗核心,在凯恩最后的意志和力量催化下,轰然向内塌陷!不是爆炸,而是……一种极致的向内坍缩!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奇点逆转!
一个纯粹的、仿佛能吞噬时间、空间、光线、声音……一切的“点”,在王座的位置骤然形成!
紧接着,这个“点”猛地扩张开来!化作一道边缘流淌着粘稠黑暗、内部旋转着幽蓝与深紫漩涡、散发着恐怖归寂气息的巨大……裂隙!
这道裂隙出现的瞬间,一股无法抗拒的、比之前所有吸力加起来还要恐怖万倍的吞噬力量,如同宇宙巨兽张开的饕餮之口,瞬间笼罩了整个崩塌的沉渊核心空间!穹顶坠落的巨大晶簇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扭曲、拉长,如同面条般被吸入裂隙!破碎的地面如同脆弱的饼干般碎裂、剥离,卷入那旋转的幽紫漩涡!
艾莉亚只感觉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狠狠攫住了她和背上的莱恩、拽着的蕾拉以及抓着的璃月!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要被这股力量瞬间碾碎、拉断!眼前的景象疯狂旋转、扭曲、拉伸!光怪陆离的色彩碎片如同打翻的颜料桶在眼前飞溅!耳中是空间被撕裂的尖锐悲鸣和能量乱流如同鬼哭般的呼啸!失重感、眩晕感、灵魂被剥离躯壳的恐怖感……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感官!
她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了血!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将背上的莱恩箍得更紧,将蕾拉的手腕攥得死白,将璃月那冰凉颤抖的手死死扣住!不能松手!死也不能松手!
“啊啊啊——!!!” 璃月的尖叫声被扭曲的空间拉扯得支离破碎!她感觉自己像一片被卷入风暴的落叶,身体被无形的力量疯狂撕扯、旋转!三条狐尾在狂暴的乱流中疯狂舞动,几乎要被扯断!唯有抓住艾莉亚手腕的那只手,传来一丝微弱的、真实的触感和力量,成了她对抗这无尽恐惧的唯一支点!
蕾拉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空间转移带来的巨大撕扯力让她刚刚稳定的伤势再次剧痛起来,但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深紫色的长发在乱流中狂舞。
莱恩依旧昏迷,身体在艾莉亚背上如同没有生命的重物,随着空间的扭曲而剧烈晃动。他皮肤下那些盘踞的黑纹,在狂暴的空间乱流中,似乎又开始了极其细微的、不祥的搏动……
这恐怖的吞噬过程仿佛持续了永恒,又仿佛只过了一瞬。
砰!砰!砰!砰!
四声沉闷的、如同重物落地的声响,伴随着痛苦的闷哼和压抑的呻吟,打破了死寂。
艾莉亚感觉自己像是从万丈高空被狠狠砸进了冰冷的泥沼里!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剧烈的撞击让她眼前金星乱冒,喉咙里涌上浓烈的血腥味。她挣扎着睁开被汗水和血污模糊的眼睛。
不再是那片幽蓝死寂、崩塌毁灭的沉渊核心。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蒙蒙的天光?
空气冰冷而潮湿,带着泥土、腐烂枝叶和某种淡淡硫磺混合的、有些刺鼻的味道。身下是冰冷、湿滑、覆盖着一层薄薄苔藓的黑色岩石。耳边不再是空间的轰鸣,而是……滴滴答答的水声?还有……某种悠远而空洞的、如同巨兽在深渊中呼吸般的风声?
“咳咳……咳……” 艾莉亚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她顾不得全身散架般的剧痛,第一时间扭头看向自己身边。
莱恩就摔在她旁边不远处的岩石上,姿势扭曲,依旧昏迷不醒。那只焦黑碳化的右手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压在身下,看得艾莉亚心头一抽。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皮肤下的黑纹在灰蒙蒙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蕾拉摔在另一侧,身体蜷缩着,双手紧紧捂着胸口,深紫色的长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她紧闭着眼,眉头紧锁,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呼吸还算平稳。
“璃月?!” 艾莉亚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急切。
“呜……疼……” 一个带着哭腔的、虚弱的声音从艾莉亚身后不远处传来。
艾莉亚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回头看去。
只见璃月跌坐在一片湿滑的苔藓上,样子狼狈到了极点。银白色的长发沾满了泥泞和苔藓,凌乱地披散着,原本素白的长袍被撕裂了好几处,露出底下带着淤青和擦伤的雪白肌肤。最惨的是她的三条狐尾——原本蓬松漂亮的银白毛发此刻湿漉漉、脏兮兮地粘在一起,其中一条尾巴的尾尖似乎被什么锋利的岩石划破了,渗出的鲜血将那抹火红染成了暗褐色。她正用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条受伤的尾巴,金色的竖瞳里蓄满了泪水,小脸皱成一团,疼得直抽冷气。
“尾巴……我的尾巴……” 璃月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和哭腔,像个被欺负了的孩子。
艾莉亚看着璃月这副凄惨又有点可怜兮兮的模样,再看看地上昏迷的两个同伴,最后抬头望向这片陌生的、灰蒙蒙的、充满了未知气息的天地。
他们活下来了。
从崩塌的沉渊之心,从那必死的绝境中,被凯恩用命送了出来。
但这里……又是哪里?
凯恩……最后怎么样了?
艾莉亚撑着巨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冰冷的、带着湿气的风拂过她布满血污和汗水的脸颊,带来一丝清醒,也带来了更深沉的疲惫和迷茫。她环顾四周。
这是一片巨大的、看不到边际的……地下峡谷?
两侧是望不到顶的、陡峭嶙峋的黑色岩壁,如同巨神用斧头劈砍而成,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垂落的、如同巨蛇般的黑色藤蔓。头顶是极高处一片灰蒙蒙的、仿佛永远笼罩在阴云下的“天空”,看不到太阳,只有一片混沌的、散发着微弱冷光的穹顶,如同巨大的、布满灰尘的毛玻璃。稀疏的光线艰难地穿透下来,将峡谷内映照得一片昏暗、朦胧。
脚下是崎岖不平的黑色岩石地面,覆盖着厚厚的、湿滑的苔藓和地衣。一条浑浊的、散发着淡淡硫磺味的暗河,在峡谷底部不远处无声地流淌,水色漆黑如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岩壁上不断有冰冷的水珠滴落,发出单调的“滴答”声。
死寂。
一种比沉渊禁地更加深沉、更加压抑的死寂。只有水声、风声和他们粗重的喘息声。
没有圣光教会的追兵(暂时),没有崩塌的空间,也没有凯恩那令人窒息又依赖的威压。
只有陌生的环境,沉重的伤势,昏迷的同伴,一只尾巴受伤、哭唧唧的小狐狸,和她自己——一个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满身伤痕的战士。
艾莉亚拄着巨剑,站在冰冷的岩石上,望着这片灰蒙蒙、死寂无声的幽谷,金色的瞳孔里,那燃烧的火焰暂时被迷茫和沉重的压力所取代。
下一步……该往哪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