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顶楼

作者:桃子橘味苏打水 更新时间:2025/7/17 13:26:58 字数:3826

晚自习,同学们有的乖乖坐在座位上写作业,有的和旁边的同学聊天,一些说话的声音在室内扩散开来,显得不是那么静。林依然和徐岁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认真写各科的作业,宁宁和陈宣怡坐在她们的正前方,桌子上放着中性笔和练习册,但注意力早跑出几公里外,小声地聊着天。

两个女孩的心思都不太放在学习上,学习成绩也在年段排中下流。这个中学虽然排名没有那么靠前,也没有那么靠后,属于中上部。她们毫不在意,两人在意的是镜头面前的明星和八卦,还有网上流行的一切事物。

“我跟你说,我觉得林意真的好帅!前几天我买了他的小卡,不是盗版的。他自拍的技术一流,你有没有看过他的那张围着棕色毛巾比v字的手?长得超级好看!”说着宁宁把自己的小卡册从抽屉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摊开。桌子上叠着几本练习册和笔记本,她把这些本子放到一边。两个脑袋凑到一起,讨论着自己对韩娱爱豆的看法。

“哇!尹净汉长得好好看,我觉得他是SEVENTEEN里长得最好看的人了!”

“是吧!我也觉得,他可是我担啊,我担能长得不好看吗?”

“这个也好看!但是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是solo艺人还是组合里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叫……”

宁宁产生了一些烦躁的情绪,但她把这种不耐烦控制得很好,双眼弯曲成好看的月牙状,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嘴角已经有了发僵的趋势。两个人坐在前面喋喋不休地讲着。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多多少少影响到了坐在旁边的人。

林依然起初还能忍耐,到后面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只能用笔戳了戳宁宁的后背,长相清秀的女孩知道她想说什么。“知道啦。我们两个不说话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前桌的两个人不再小声说话。但陈宣怡忍不住,偶尔忍不住的时候还是会聊上几句。二人实在无聊,拿出一张带有网格的白纸开始通过用笔画棋子的方式下五子棋,不知不觉间两人忘记了之前的承诺,又开始聊起来。

“你肯定不知道我要下哪里,只要我下了那个地方包赢的!”双马尾女孩露出狡黠的笑容,另外一个人也不慌。“真的吗?我不信。”她说。于是宁宁在那个地方画下棋子,正好连成四个棋子,而棋子的末尾没有白字堵着。

“哈啊,我输了。”陈宣怡把笔一扔。“我还是下不过你!”

“哈哈,输了吧?看起来还是我厉害呢。”

隔着一条过道坐在左侧的一个男生转过头,这个男生带着一个镜片厚如瓶底的黑框眼镜,皮肤有点黑。他叫郑辉,在班上的成绩偏好。这个男生一下课就坐在课椅上开始写作业,是名副其实的书呆子。

“你们两个不要再聊了好吗?吵到别人写作业了。”他语调生硬,实在忍无可忍。郑辉的生活很乏味,一天到晚都在学习,成绩勉强挤在前列,最忍受不了的就是有人打扰他。

“哦……”宁宁吃瘪。坐在后面的林依然虽然笔在动着,但没有忽略来自前面的动静。忍不住笑了一声,陈宣怡恼羞成怒地转过身瞪了她一眼,还是乖乖把嘴闭上了。二人彻底安静下来。

下课了,有些人走出了教室,有些人还留在教室里。宁宁和陈宣怡去隔壁班找自己的朋友玩,林依然沿着楼梯不断向上。

不断有人从她的身边路过,其中有的人跟自己的朋友聊天,聊的无非是一些关于自己或别人的事,几个男生欢笑着追逐往下,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她爬上了顶楼,鲜少有人去的地方。

她是前几天开始去的,这个女孩喜欢在夜晚看着远处点燃的万家灯火,夏日的末尾迎来最后的余热,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蝉仿佛是害怕死亡般比平时叫得更加大声了些。林依然摇了摇头把这些微小到不可察觉的事抛诸脑后。门与墙壁的金属连接物没有生锈,她打开了通往顶部的门。

出乎意料的是,在顶楼的边缘,她的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一个熟悉的背影,几乎是立刻她就认出了她。她想走上去跟她打一个招呼,但风中的背影如此萧瑟,孤单而寂寞,像飘零在苍茫大海上的一叶孤舟,瘦弱,仿佛一碰即碎。林依然的眼中似乎浮现了将死未死的青,它在地上,倒映出残缺的青空。

林依然从网上看到一个说法,所有活着的人都是未亡人。她以前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苦痛将一个原本可以尽情散发乐观向上意味的词转变成悲伤意味似乎过了头。

她不理解那些人,不知道是自欺欺人,还是骨子里天生具有的一些冷漠。抑或两者皆有。后来她在成长的细微阵痛中明白了一些道理,也理解了这些人。

未亡人,既心怀悲观,也怀抱幸福。不管攥在手心的幸福是虚幻的还是真实的,他们都仿佛即将遭遇灭顶之灾那样五根手指牢牢抓着,即使它长着细密的尖刺,足以戳穿手心,但鲜血淋漓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换一种说法,我们都是未亡人。她是,我也是。她想。林依然一时没有走上去,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她衣料被风吹得鼓起的背部衣料,空气充斥其中,这样她就看不到她突兀的蝴蝶骨。几分钟后,林依然深吸一口气走到背对着徐岁背面的位置,叫了她一声。她被吓得抖了一下,转过身体,

“啊,是你啊,林依然。”

“是我。”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安静的氛围弥漫开来,撕碎着什么,又像是重组着什么。林依然静静地看着她的双眼,她的眼睛像暴雨天下深不见底的黑色海洋,海洋底下是骚动的鱼群。在鱼群背后庞大的鲨鱼伺机而动,它的双眼注视着猎物,下一秒便会把诱人的骨肉吞进腹部。徐岁轻笑一声,轻轻打碎了稍微凝固的气息。

“怎么,今天怎么突然想来这里了?”

“我前几天就来了。”

她沉默了几秒,用手轻轻摸了摸眉毛。“原来……你前几天就来了啊。”她用林依然几乎听不到的音量低声喃喃,但她还是听清楚了。

“奇怪吗?所有人都能来吧?难道就我不行?”林依然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她的脸上带着与徐岁截然不同的轻松微笑,仿佛和刚才的她不是同一个人。

"这倒也不是……"徐岁脸上原来的情绪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有点尴尬的表情。“应该是……我下意识把这里当成了我自己的领地?毕竟来这里的人挺少的嘛,下意识就这样了。”

“哈哈,那倒没事。”林依然笑了一声,不动神色地像以前打量了一下她的表情。徐岁的眉眼比刚才的舒展了一点,但还是有点凝重的忧郁。她的眼中仿佛正在射出一种光芒,这种光芒介于亮和暗之间。这让她放心又不放心。她害怕她对她有所隐瞒。毕竟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不过,你为什么想来这里?”她问出了这个问题,心里有些忐忑。因为她对她有所隐瞒,也有她对她的关心。

“只是突然想来的。我差不多每天晚自习下课的时候都来。高处不胜寒,站在这个地方总会让人明白一些东西。我相信你也是这样的,”

“所以,林依然,你是大众眼里的好好学生,是同学和老师的骄傲。你处事圆滑,总能和很多人处好关系。还有一张好看的脸。在现实里你肯定因此而获得了多多少少的关照。但你注定有一些东西埋在心底,每个人都一样。所以现在我想问问你,你有没有一些没有被很多人知道的事情?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徐岁看着林依然的眼睛。皮球被踢回,她在心里暗自喟叹。“当然是有的。”

“是什么?”

“小时候,我在小区里和其他小孩子一起玩。我们几乎天天都在一起,玩些群体游戏。比如躲猫猫,抓人之类的。其中有一个富人家的小孩,她喜欢撒谎。她几乎见人就说她做了那些事,比如在给自己妈妈的牛奶里放芥末,把朋友独自一人抛弃在人多的地方,据说她的那个朋友是哭着被人找到的。所以我们都不喜欢她,有人私底下说她是个傻x,她对此应该不知道。有一次,我和其他小孩商量了一个捉弄她的办法。”

“是什么?”

“很简单,就是在晚上把她骗进一个灯坏掉的房间,再从外面关上。这个方法是我提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她成功被关在了那个房间。其他人在门口听着她的哭声边听边笑,但是我却笑不出来。

因为从来都没有做过这种事情,那个时候做事欠考虑,我不禁想到她如果告诉她的爸妈,然后她的爸爸妈妈再告诉我的父母怎么办。爸爸妈妈肯定会狠狠训我一顿,再扣掉我一个月的零花钱的。于是我提议把她放出来。你猜那些小孩子怎么说?”

“那些小孩子小声说,不要把她放出来,不要把她放出来。但我最后还是把她放出来了。她最后却没有告诉自己的爸爸妈妈自己的小伙伴对她做的事,在此之后我再也没听到她捉弄别人的事。但渐渐地她就不和我们一起玩了。小孩子玩耍的时候很多时候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一样,我的心里却很内疚,但我不敢告诉父母我做的事。”

“你说,这算不算恶劣?”

两个人并肩站在外面。徐岁看着夜空上的一颗星星,似乎入了神。

“有人认为彩虹有六种颜色,有人认为彩虹有八种颜色。这些说法离不开一个叫‘渐色’的概念,就是字面意思。在色彩与色彩衔接的边缘有许多种不同的颜色,你可以把橙色归为红色,也可以把这归为黄色,但无法改变的是它属于暖色系中的一种。其实如果按这种说法,彩虹有许多种颜色,不仅仅在人眼的定义里。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是是非非牵扯其中。”

“嗯。”

“但我觉得,这其中的所有不是晦涩难懂的,这恰好证明了这个世界的复杂和残酷之处。我无法挣脱,我只能在其中生活,日复一日地希望,日复一日地绝望。这并不矛盾。我想抓住一个东西,就要接受它的黑暗。但我知道自己并不服气,我的棱角还没有被磨平。有的时候我讨厌自己讨厌得要死,我有时候也很想死,想拉下身边的人共赴黄泉。我想问的是,你害不害怕我?”

说到最后徐岁的声音放轻了许多,像耳边的呓语。林依然不仅没有害怕,还产生了一种兴奋,是期望将世界颠覆的兴奋。但她知道这个时候她要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好,伪装成一个圣洁的圣女。即便内里已经腐烂不堪。

“放心,我不害怕。”

“你听说过这个故事吗?一个恶魔被封印在瓶子里,第一个三百年,祂想如果有人来救自己,自己就要给他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第二个三百年,祂想不仅要给他荣华富贵,还要奉他为主。第三个三百年,祂想,祂要把拯救自己的人杀掉。”

“我知道,但我相信救了恶魔的好心人会再一次拯救这个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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