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然坐在公交车里，早晨的阳光从玻璃窗照在身上，今天她穿了一件天蓝色的衣服搭黑色长裙，脚上穿着一双蓝色的板鞋。双手搭在腿上，坐姿端正。旁边的位子上放着昨天买的手办，是一个穿着白裙子的白发少女。
少女的头上立着一根白色的呆毛。她的双眼带着笑意看着举得高一些的手。她向窗外看去，高大的建筑物和树木往后快速后退，行人在路上缓慢行走，露出胳膊和大腿，骑着电动车的黝黑男人从旁边的道路上飞快驶过，留下一串看不见的尾气。
光线清澈又耀眼，让女孩的双眼微微眯起，她用手掌挡了一下眼睛，打量了下四周。座位上都坐满了人，没办法换座位。自己会不会被晒黑？但是这一会儿，不至于吧。
到了站点，林依然和几个人下了车。这里是市中心，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上走满了行人，衣着简洁的白领，穿搭时髦的年轻人脸上涂着一层又一层的化妆品。睫毛根根分明，脸颊上涂着腮红。
而几种唇釉叠涂在嘴唇上，一个看起来十几二十几岁的女孩从她的身边走过，虽然只是短暂的几秒，林依然还是看到了她脸上卡粉的地方。
她的眼睛专注地注视着手机屏幕，指甲上涂着白色的指甲油，中指上戴着一个银色的戒指。朦胧的憧憬和恐惧像潮湿的雾气笼罩住她的脑海。自己以后也会成为这样的人吗？
她站在路口等红绿灯。绿灯到了，汹涌的人潮往前涌进，林依然错觉自己像海洋里游动鱼群中的一份子，她摸了摸别在刘海处的发夹。走到一个小区路口，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女孩在小区门口等她。
女孩留着刘海，长发在背后束成低马尾，眼睛里闪耀着柔和的光芒。半个小时前她就站在这里等着了，手机倒是没看，原本在原地反复踱步，看到林依然来了之后就开心地对她招了招手。
“依然，我在这里！”
“看到了。”林依然微微颔首，一走到她身边女孩就亲密地挽住她的手。她比林依然低一个头，正好到她的肩膀。眼睛看到了她另一只手提着的手办，开心地把手办从林依然的手里提了过来。
"我最近看番的时候很喜欢这个人物！是送给我的吧？"
“嗯。”
“我跟你说啊，昨天我去奶茶店买奶茶，遇到了一个老好看的帅哥！他真的长得好好看，就是有点0里0气的，看起来有点像同性恋。对了，声音也有点像。”
“难道就因为他是同性恋，你就不买奶茶了？”
“倒也不是啦。就是感慨一下。好几个女生围在他身边想要跟他搭讪，但他都拒绝了。你说，他到底是不是男同啊？”
“人不能看表面吧，他也有可能不是啊。”
“但是他长得真的挺好看的。”
“怎么，你看上他了？”
女孩脸颊微红地推了她一下，于是林依然轻轻地踉跄了一下，站直身子后略带调侃地看了她一眼，女孩娇嗔地瞪了她一下。
“对了，你这几天怎么样？我上次跟你聊天的时候你看起来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是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吗？”
“嗯。我的一个朋友给了我一个惊喜。”
“嗯——”女孩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双手背在身后围着林依然打量着转了几圈，最后脸凑近她的脸想从她的脸上捕捉到什么信息。最后带着贱兮兮的笑仰视着她。林依然的余光捕捉到她脸上的表情，脸上故作正经的表情再也绷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
“好啦，是你想的这样。”
“哇——真的是我想的那样吗？”女孩的食指和拇指摩挲着下巴，又做出一副思考的表情。“我不懂诶~”
林依然气笑了。“河灯，你什么意思?不懂装懂吧？信不信我揍你啊。”
河灯连忙摆摆手，做出一副心虚的样子。“不敢不敢，不敢不敢。”二人对视了一下，大笑出声。林依然笑弯了腰，河灯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连声咳嗽。
“哈哈哈……你刚才的样子好贱啊，我现在是真想揍你了。”等河灯咳完后她说。“彼此彼此，你刚才也很装。”她回敬了一句，但是显而易见两人都没有生气。她跟她聊着天，走出电梯间到了门口河灯按了几下密码锁打开门。
“依然，我记得你有一段时间没有来我家了，想不想我啊?”
"谢谢，一点都不想。"
"哼，我就知道。"河灯坐到了沙发上掏出了手机打开QQ浏览聊天记录。女孩的鼻子有点扁，是典型的亚洲人的脸。河灯是她小学时候的好朋友，两人从小就在一起玩。河灯小时候很调皮，连带着林依然没少挨骂。
一年级的时候一个下午上体育课的时候她神秘兮兮地拿着一小包白色粉末给林依然看，那时的林依然还没留长发，留着厚重的刘海，脸有点黑。两人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去上体育课，就待在教室里。林依然一看到她手上的东西就凑了上来。
“河灯，这是什么？”
明知道四周没有人，河灯还是学着电视剧里的人物那样凑近她的耳朵，用手从侧面捂住嘴并压低声线。
“我告诉你，这是毒品哦。”
“毒品是什么？”年幼无知的林依然瞪大眼睛，满是好奇。
“毒品就是我手上的这个啦。想要尝一尝吗？很好吃的！”
“我要，我要！”林依然双手一伸向她讨，河灯就倒了一点在她的手心。她向周围张望了一下，把手心里的粉末仰头倒入口中。
“毒品好好吃啊！还是牛奶味的！再多给我点。”渴求的目光看向河灯，河灯却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伸出食指摇了摇。
“不行了哦，剩下的我要留给自己吃！”
“哈啊——”她失望地拉长声线，河灯却扭过头不看她了，自己玩着小玩具。于是林依然一直耿耿于怀，回家的路上她坐着妈妈的汽车，想到了几小时前的这件事，向她抱怨。
“妈妈，河灯不给我毒品吃！”
林依然记得那时自己的母亲立刻急刹住车，于是自己的鼻尖撞上了前座的靠背，痛感让她叫了一声。
“妈妈，你把我撞疼了！”
女人转头极度震惊又严肃地看着她。“依然，你的同学给你吃毒品？！”
“对啊！毒品可好吃了！”她当时以为“毒品”是牛奶粉的一种，就没有多在意。但妈妈回家一脸严肃地跟她盘问了一番，最后和河灯的父母交谈了一会儿，这才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原来河灯看电视的时候看到了**状的毒品，于是把自己妈妈给她买的奶片磨成了粉末给林依然吃，这才造成了这场乌龙。
最后河灯肿着眼睛上门跟她道歉，双方大人又教育了她一番，这才勉强放过她。那晚河灯又在林依然的房间里哭了，林依然只好尽量安慰她。
“原来……毒品是这么可怕的东西……我又不知道……都怪我。妈妈骂我的时候好可怕……”梳着羊尾辫的女孩一边抽泣一边嘴硬，林依然也没有多在意，她一边安慰着她，一边感到困意。河灯也哭累了，于是二人躺在她的床上睡着了。
后来，两人成为了好朋友，河灯考试考砸了回来找林依然，林依然心里苦闷的时候也会去找河灯，但两人不约而同地在自己开心的时候去寻求对方的共鸣。
林依然、河灯和自己的姐姐一起去日本旅游的时候去烟火大会看烟火，穿着和服的人们人来人往。而河灯的手牵着她的。在那一刻她错觉自己似乎永远都不会走散。
三人随便找了一处河边的草地坐在上面，就在此时烟花升起，在空中炸裂出璀璨的光火。她瞪大眼睛，目不转睛看着火光与空气摩擦又消失。异国的谈话声在耳边蔓延不断，就像雨水滴入水面泛起的涟漪，时光倒退，于是一个圆变成一个点，一个点变成虚无。
“真好看……”林依然不自觉地嘟囔。坐在一旁的姐姐悄然无声地握紧她的手，她转过头，姐姐却没有。她纯黑的瞳孔里闪烁着细光，她错觉到她的眼睛泛出一层细微的红色。一定是错觉，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可为什么，酸意涌上鼻腔？
“依然，依然。”河灯在她的耳边轻唤。
“有什么事吗？”
“你是不是不开心？”不知道为什么，姐姐没有听到这声低语，她呆呆地望着天空。明明是带着不满和怨恨的心境，莫名的心绪却让她没有再说什么。
“十年后，二十年后，我们还要在一起好不好？”她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但坚定。林依然不敢扭头，目光侧移，她从眼角的余光看到她看着她的眼睛，她的嘴角无声地扬起，她的手放在她的手背上，默然无言。夜空上布满了光芒，黑暗和芒火倒映在河水里，彼此映射出无云的天空。
她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