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进去那位便是家主吧?”
小厮打扮的斯文男人抖了抖宽大的袖口,略微将头抬起朝向门内示意身旁壮汉说道。
“应该是吧?我们收到的紧急通知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也是。”
斯文小厮还没等身旁壮汉说完,便一边咂摸嘴一边像是在自我肯定般继续说道:
“我俩虽然在家主面前算不上什么人物,但也不是我燕三自夸。”
“就我俩这个级别,真让我们随便杵在那些老爷家门口的话,那些人家可能真得绞尽脑汁想想是不是家里有人假赛被查到了。”
壮汉听到燕三这副说词也是连忙点头肯定应是。
“再说了,也别说那些个有的没的,这地方,就咱们背后这个屋子,除了家主以外呐,任何人别想进去。”
说完这话眼瞧燕三又像是对这附近土地抱有什么敬畏似的,用一副十分尊敬的态度环视四周又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屋子,拍拍身旁壮汉肩膀,再无任何言语。
一文不值,无价之宝。
燕喻是这么评价这间屋子的。
为什么会有一文不值这种想法,对于如今的燕喻来说已经十分模糊。
只记得这是她还不是她的时候,作为他,作为一个被《奥特拉玛·十域》这款游戏折服的玩家,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设定产生的想法了。
而无价之宝,燕喻也不知该如何去向他人诉说这间屋子对于她的意义。
每一位获得top1称号的“职业者”都可以在自己所属区域的某个位置找到这么一间屋子。
“此间之地”
为历代top1提供的作用只有一点,
可供其使用次数也仅有一次。
观测
观测十域的一切。
空间已经不值一提,时间再也不是问题。
“明明该是这样没错......”
燕喻姣好的面容作痛苦扭曲之状,额头面颊还能看到几缕被汗浸润于其上的散乱发丝,薄唇轻微张合说出这句不知是在疑问还是陈述的话语。
她就站在屋内中心位置,成熟极具韵味的丰满躯体摇摇欲坠,若不是一只手还在支撑另一手臂的话,或许眼前这一幕会是对仙女落凡最好的诠释。
这是燕喻第二次来到“此间之地。”
仅是让自己再次站在这个地方便会让她感受到上次得知那可笑答复的荒诞以及剜心般剧烈的痛苦。
昨日傍晚从经纪人尤顿口中听到那个极为熟悉的名字后。
还不足十个自然时的时间,燕喻便通过一种极为先进的移动方式自一区跨越前世数个世界的距离回到六区,来到了这里。
她害怕了
在来的路上,她害怕了。
她本想直接去那个人所在的地方,去验证,去得到真正的救赎,在他知道这一切后无论会将她怎样,自己都能够安然接受......
可是她真的好害怕,害怕万一不是呢?
如果真的到他的面前后发现还只是另一个人的话......
也许她会彻底变为一个空洞的躯壳。
“不,没准我早就是这么一个东西了。”
燕喻突然自嘲的笑道。
所以她又来到了这里,“此地之间。”
早在获得称号之初,她想到的第一个去处就是这里。
授勋以后得到的名誉,荣誉,他人如何想,他人如何做与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她会去享受这个世界竞技场内发生的一切,除此以外或许还有那么一个爱好。
便也再无其他了。
于是在那时,燕喻来到了这里,得到了一个不算答复的答复,当她想要通过这里观测燕琅这个存在时,“此间之地”没有任何反应。
燕喻惊慌失措之际还一度以为是自己操作有误这种可笑的事情,要知道哪怕是现在还未有,未来必行之事也能通过此地观测到,甚至绝无意外情况发生。
因为这是一个游戏世界,这里的设定就是这样的。
怎么可能出错?
第二次站立于此的燕喻心里再次生出了与上次最后相同的想法,只不过这次她是抱有希望的,抱有希望的同时又极度的恐惧,恐惧没有任何反应,恐惧任何否定她内心结论的结果。
开始吧。
燕喻轻柔阖拢双眼下定决心不再作任何思考,完全再演了之前于“此间之地”发生的一切,这对她来说不过是理所当然的能力。
一切行动结束之时,室内依旧是平静如常,但不同于上次燕喻行动过后的痛苦反应。
燕喻笑了
她笑起来自然是极美,原本易碎摇摇欲坠的气质,在她宛然一笑后世界应该只有她这一抹颜色存在了。
“原来只是时间问题。”
燕喻眼圈泛红滴滴泪珠莹莹闪烁,嘴角依旧擒笑,随着一滴泪顺着面颊滑落,她终于明白一切原由。
燕琅,真的是他。
燕喻,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也不可能得到任何的答案。
“此地之间”观测十域的一切,通晓古今,演算未来,空间已经不值一提,时间再也不是问题。
可是如果观测目标有误呢?又该如何?
燕琅如今方才十一岁左右,而燕喻早在17岁便已位于竞技顶点之列,登顶第一时间就来到这里请求观测燕琅以便找到其下落,想要得到答案还真是世间最难的问题,而在那之后燕喻害怕真正得到不敢面对的答案也不敢再踏足此地一次。
居然只是这样。
燕喻依旧停留在原地明悟般地思索着,不知过了多久才讷讷地迈出门。
清晨微光打在自己脸上时恍然察觉原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随即看了眼一直守在门外地二人,什么也没说,继续自顾自的向来的方向走去,直到坐上车燕喻才看向二人道:
“别急着走,分家燕琅,这孩子你们有印象?”
“家主,依照属下对于族内人员了解,您提到这个名字的孩子可能并非我分家或者族系之人。”
回话这人居然不是燕三而是之前在燕三身旁的壮汉。
燕喻也是点点头,肯定着这人的说法。
虽然她不怎么愿意管这么一大摊子家族琐事,但既然自己身为家主,族内事务无论大小还是会在她那里过眼并处理一定事务,如果燕琅真是自己家族人员,哪里还会有这么多问题。
燕喻还是继续吩咐:“告诉尤顿,让她做好准备,我打算在六区休养一段不短的时间,这期间可能会去到其他区域,但不出意外的话基本不会再亲自下场,个人事务除解说工作以及社交媒体活跃以外全部停摆,这方面倒也无所谓,其实和我现在也差不了太多,就这么告诉她吧,我可能真要退役了......”
“出发吧,准备好手续跟我去见那个孩子,以后他就是我唯一的继承者,我的一切都将会是属于他的。”
说罢,还能看到燕喻那常年温和亲切的面容上夹带了几分幸福满足的意味,那容颜是哪怕她自己都未曾见到过的美艳。
燕喻容颜如何美艳对于燕三,燕四来说是已经是完全无法在意的部分了。
甚至哪怕放眼整个十域听到这番说辞还能安然自若去在意燕喻容颜之人也不过寥寥数几。
仅凭借“职业者”残余本能驱使自身行动,在机械般的完成家主吩咐之事后,二人于青城竞技场一处空地处才算是能够长出一口气,待到将将回过神来时才想起自己从昨夜开始到现在到底经历了什么。
天呐!
他们真的没在做梦,这一切居然是真的!
那个孩子,燕琅。
家主所选定的继承者,只要见过他在竞技场上的表现,任何人都不可能再去质疑家主的决定。
相同的职业,完全一致的战法,战技,甚至是临场思路,决策。
更有甚者哪怕是一些场上小习惯,缺点都是完全相同。
只要是对竞技稍有研究的人在看到这个孩子的赛场发挥之后都会产生一个疑问:
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近乎神技一般能够1:1复刻他人的职业技能?
是的,这世上真的人拥有这种近乎神技的职业技能,只不过拥有那个技能的不是燕琅,而是我。
燕喻
我近乎病态般狂热的沉溺于《奥特拉玛·十域》的剧情,以至于直到我前世生命最后的一段时间,弥留之际还是在想着这个游戏带给我的一切快乐以及痛苦。
是的,还有痛苦,或者说绝大多数都是痛苦。
我沉溺于这款游戏,但完全不能说得上是喜爱,它使我本就残破的躯体,破烂不堪的心灵变的不能更糟糕了。
我沉溺于这款游戏的剧情,爱着这款游戏的主角,燕琅,我爱着他,我敢说无论在任何世界,我都是这世上最爱的他的人。
正因如此,我才会感到极度的痛苦,与寻常作品不同的是,在这个游戏里几乎没有任何黑暗元素,只有最纯粹的竞技,一切都是为了最纯粹的竞技内容而服务,我的痛苦也是由此而来。
在如此纯粹的作品里,如此纯粹的背景下,主人公自然也是这世上最为无暇之人,我爱着他的一切,蛆虫一般的我想要这种强烈的感情变得更加强烈,于是我想要让这个角色染上我的爱,我最纯粹的爱,我认为这能让我更爱他,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可我真的很爱他,很爱,很爱,真的很爱他。
但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让他感受我的爱,这只是个游戏。
所以当我死后发现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时,我的心情可想而知。
我无时无刻没有不在寻找燕琅,我最爱的人,好想让他感受,好想让他理解。
但我仍然没能做到,没有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到处都找不到。
我开始绝望了,但还是不肯放弃。
于是我通过天赐的技能模仿了他在《奥特拉玛·十域》竞技场中的一切,试着努力让自己知名度提升,从而好在未来的某一天能够听到我们很像的讯息,从而找到他,去爱着他,可是还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自我踏入竞技场参与赛事以后过去了整整一年,不知不觉间卑劣的我踏入了时代最强者行列已然闻名十域,但还是什么都没有,于是我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此地之间”。
最后希望的结果是什么都没发生,它没有掐灭我的希望,也让我彻底绝望并且再也不敢面对逐渐被我察觉的事实。
燕琅,居然真不存在。
怎么可能?他不是主角吗?怎么可能是这样?
于是我为了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不断地比赛,不断地模仿,我喜欢看自己打比赛的样子,除了场上的两人有点过于碍事以外,这一切都很好,动作能让我切实感受到他存在的痕迹,这很好。
直到如今,
我终于懂了,他真的存在,只是我们并没有处于同一个时代,这很好。
原来,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
我见到他了,真实的他,当我做贼心虚的去恳求他作为继承人受到我家族的培养,主要还是我的培养时。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就连世间最为璀璨的宝石在那一刻都不能遮蔽一丝属于燕琅的光芒,那甚至是对他纯粹的侮辱。
于是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同意了我卑劣的请求,他是个孤儿,受竞技场收留成长至今,他所能接触到一切几乎都是与竞技相关的事物,这对我来说是极好的,虽然是通过卑劣的窃取,但这也是我唯一能拿出手的筹码。
一切都顺理成章地结束了,现在的他在任何意义上都是属于我的“继承者”。
我的延续,燕琅。
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去爱他了,作为我的孩子,我最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