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她观察着镜中的“燕喻”。
那张妩媚动人的脸上布满汗液与泪水。
真是恶心。
她想。
于是又一次,她吐了出来。
循环往复。
待到她帮自己那污秽不堪的灵魂,在下水道找到那么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燕喻方才擦干嘴角,随手将纸巾丢弃到不知什么地方后,
她感觉身体失去支撑。
勉强瘫坐到卫生间的地板上,干燥散乱的发尾也被地面水渍浸湿。
许是身体异样的沉重让她感到安心......
燕喻索性放弃支撑往后倒去。
彻底融入这污浊之地。
任由一切腌臜将自己浸透。
放松,安全感。
这里让燕喻感到难得的舒适。
上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还是她抱住燕琅的时候。
比起那样,还是在这里比较好。
“燕琅。”
燕喻望着头顶天花板图案,小声呢喃她孩子的名字。
她的孩子,
她想要成为那孩子的母亲。
念及至此她眼角又觉酸涩,泪珠不知多少次顺着眼角滑落出去。
“可是我不能......”
她真的不能。
她还记得自己前世,便永远不可能。
二十九年时间。
燕喻早已接受自己作为女性的身份。
正是因为这样。
在她终于得见燕琅时。
前世,今生。
那些一点一滴累积,似是快要溢出的爱,找到了那可供宣泄的出口。
那些她摸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在那一瞬间都已被燕喻转化为母亲对孩子最为纯粹,最为美好的爱。
所以,她怎么可能不想成为燕琅那孩子的母亲?
但也正因如此。
她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燕琅的母亲了。
每当燕喻想要成为一位母亲时,她能想起的便只有自己的前世。
母亲不可能容忍像她这么恶心的东西,成为自己孩子的母亲。
“燕琅,燕琅,我的孩子......”
燕喻还在哭,或者说从最初到现在她压根就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只要想到那个孩子,燕喻就不可能止住泪水。
她又想起就在不久前,燕琅还叫过她母亲。
那一刻,世上再没有要比她心房更柔软的事物了。
“可是那都是不可能的,我不会是那孩子的母亲。”
燕喻还在看着天花板上的图案,眼泪却已经流干了......
*
次日。
燕琅找上了燕喻。
他想好那件事自己要如何选择了。
在尤顿阿姨的细心讲述下,哪怕是他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可以拖延的事情。
“燕喻女士,关于您还有尤顿阿姨昨日与我说的事情,我考虑清楚了。”
燕喻还是一副老样子,昨天没有发生任何事。
她很高兴听到燕琅为自己与尤顿的称呼作了区分。
想来“女士”这种称谓以后都只会在她身上出现了。
她说:“那还请我们的小家主告诉我,我们这些人需要怎么配合您。”
燕琅总觉得面前的女士好像变了,但这次才一晚的时间,又能改变什么呢?
说话方式吗?燕琅这般想着。
其实他已经快要适应女士先前与他说话的方式了。
而且他知道女士只对自己这样,嗯,可能还有尤顿阿姨。
总之虽然自己最开始时不大习惯,但也逐渐可以接受了。
结果现在女士又换了一种方式,不是对其他人也不是以前......
反正只要自己在女士那里是特殊的,
这足够了。
燕琅干脆不探究这些对他来说太过于复杂的问题。
“女士,在此前我注意到您所拥有的那座竞技场,似乎还会有其他人出入?”
不会从女士身上移开目光的他。
察觉燕喻听到自己这略有歧义的话后脸色微变似乎打算做些什么自己绝对不想看到的事情。
所以燕琅又连忙补充道:
“呃,当,当然这不是我讨厌他们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注意到那里好像会不时为年龄不足以参加真正比赛的选手举办青训组战?”
燕喻在脑海中思索着有关于那个赛事的信息,她依稀记得......
没过多久,
似是想到什么很不错的事情。
她笑颜如花对燕琅肯定:“孩子,你了解得不错,那个竞技场‘技艺之地’确实会举办青训组战,不过......”
话到此处燕喻又作神秘姿态,依旧是那副笑颜向燕琅讲述:
“不过那可不是一般民间赛事,那是得到竞技承认的青训联赛。”
最后几个字她咬的清晰,一字一字的念着。
燕琅自然听的不能更清楚了,联赛举办地!
“不过......青训联赛?”
燕喻就像他还在竞技场时见到的那些讲课选手一样:
“没错,作为竞技场收留的小勇士,你应该知道,我们所接触到的竞技已经与现代完美融合,形成一种既不失竞技本身特性,也具有极强的娱乐性,但在古老的以前竞技场上只会出现生与死,不会再有其他了。”
见到燕琅点头表示了解,燕喻莫名生出自豪感。
“所以,哪怕竞技与竞技场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老师对着她最喜爱的学生做出简单总结。
“近代,越来越多的职业选手在还没有彻底掌握自己技能时便已被各方挖掘,于是青训的概念和青训联赛也随之诞生了,不需要任何复杂的讲解,这个体系就是专为羽翼未满的你们倾心构筑,一切原本的赛事,赛制在考虑到成熟选手与你们之间的差异后以最合适的方式应用于青训体系。”
燕琅听到这些眼睛亮的好似他二人初见,
起码,
燕喻老师是这么认为的。
她听燕琅激动道:“女士,也就是说其实我也可以作为一名职业选手参加正式比赛?青训体系就是属于我们的职业体系?”
燕喻仍是耐心的肯定着他。
“是的,是的,我的小选手,所以能请你告诉我,这与你最初要与我说的信息保护,二者之间有什么你所认可的联系吗?”
燕喻手搭上他的额头,掌心感受着他的温度,将自己的头抵了上去。
燕琅不好意思的看向地面。
他在听完女士说明后实在太兴奋,
以至于都自己忘记最初来找到女士是做什么了。
“抱歉,女士,我来找到您,其实是想说我决定申请信息保护,其实我也想要十域都知道我是您的‘继承者’。那多风光呀,只是我觉得我不能这么做。”
他们还是互相抵住额头支撑的形式。
只不过燕喻会偶尔用头蹭着她自己的手,
大概是想传递些什么吧。
“我那会儿看到他们在参加我以为的民间比赛时,心里便想好了,您必须拥有一个值得骄傲的‘继承者’,您说过我是您唯一的孩子,最爱的孩子,那我会在让他们知道我是您的孩子时,不会对您的话语产生任何的质疑。”
燕喻抿嘴强忍住不在这个孩子面前哭出来。
她记得自己已经把泪都流干了的。
但当她听到掌中孩子对她说这些以后。
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哭出来。
最终燕喻到底是在孩子面前哭出来了。
燕琅慌乱的看着面前哭泣的她。
迫切地想要说些什么弥补刚才自己说错的话。
“女,女士,您怎么了?呃,我说错话了吧,天呐,这可怎么......”
燕喻没让他继续慌乱下去了。
她死死缠上了她的孩子。
泪水又如同昨日一般止不住地倾泻。
但与昨日不同的是......
这是燕喻作为母亲流下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