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芯瑶刚踏进家门，就把书包往沙发上一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怎么了这是？谁惹我们家大小姐不高兴了？”妈妈端着一盘糖醋排骨从厨房出来，笑着打趣。
“没谁。”苏芯瑶踢掉鞋子，盘腿坐在沙发上，抓起个苹果啃得咔嚓响，“就是遇到个莫名其妙的人。”
妈妈把菜放在茶几上：“又是你们班那个……叫顾泽泱的男生？”
苏晚差点被苹果核呛到：“妈你怎么知道？”
“你以前天天‘顾泽泱’长‘顾泽泱’短的，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妈妈挨着她坐下，帮她把苹果核接过来扔进垃圾桶，“今天怎么又说人家莫名其妙了？”
苏芯瑶腮帮子鼓鼓的，含糊道：“就是觉得……以前眼瞎。”
以前总觉得他哪里都好，打篮球时的姿势帅，解数学题时的侧脸好看，连说话时清冽的语气都觉得特别。可现在回头想，那些所谓的“好”，不过是自己加了滤镜的幻想。
他对谁都礼貌，对她的示好从来视而不见，之前毕业聚会上那句“聒噪的妹妹”，更是把她最后一点念想碾得粉碎。
“本来就跟他没什么交集，以后更不会有了。”苏芯瑶把最后一口苹果咽下去，站起身往厨房走，“妈，饭好了吗？我饿了，今天要多吃两碗！”
她刻意把话题岔开，不想再提顾泽泱。那些藏在心底的酸涩，就让它们随着重生的机会，彻底埋葬在过去吧。
第二天上学，苏芯瑶特意比平时早了十分钟。她算准了顾泽泱通常会在七点十五分进教室，想赶在他前面把座位收拾好，避免任何眼神接触。
可刚走到教学楼楼下，就看见顾泽泱站在公告栏前，手里拿着一张刚贴上去的数学竞赛报名表。
他今天穿了件干净的白T恤，外面套着校服外套，晨光落在他挺直的肩膀上，确实是很惹眼的样子。
苏芯瑶脚步一顿，立刻低头往楼梯口走，恨不得把脸埋进领子里。
“苏芯瑶。”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耳朵里。
苏芯瑶心里咯噔一下，脚步没停，反而加快了速度。
“喂，等一下。”顾泽泱几步追上来，拦在她面前，手里还捏着那张报名表，“这个竞赛，你不参加吗？”
苏芯瑶抬头，一脸茫然——她前世对这些竞赛从来没兴趣，满脑子都是顾泽泱，自然不记得自己报名过。
“我没报名。”她绕过他想走。
“可班长说，你上周就交了报名表。”顾泽泱皱着眉，把手里的表递过来，“上面有你的名字。”
苏芯瑶低头一看，报名表的角落果然写着她的名字，字迹歪歪扭扭的，是前世那个心思不在学习上的自己写的。
她心里叹气，接过报名表：“知道了，谢谢。”
说完转身就走，手指把那张纸捏得发皱。
进了教室，苏芯瑶直接把报名表塞进了桌肚最底层。竞赛什么的，等她把成绩提上来再说吧。
刚坐下没多久，顾泽泱也走进了教室。他经过苏芯瑶座位时，脚步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但苏芯瑶正低头背英语单词，压根没看他。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径直回了自己的座位。
一整天，苏芯瑶都刻意避开和他有关的一切。他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时，她盯着自己的练习册；小组讨论时，她主动加入了离他最远的一组；就连午休去食堂吃饭，她也特意换了个以前从不坐的位置。
放学时，苏芯瑶收拾好书包，刚走到门口，就被林晓拉住了。
“欸，顾泽泱刚才问我，你是不是生他气了。”林晓一脸八卦，“他说你最近怪怪的，见了他就躲。”
苏芯瑶脚步一顿，心里有点烦躁：“他管得着吗？”
“可他好像真的挺困惑的。”林晓挠挠头，“你以前不是……”
“都说了以前是以前。”苏芯瑶打断她，语气有点硬，“我跟他本来就没什么关系，躲不躲的，有什么意义？”
她不想再纠缠这些，拉着林晓快步走出教学楼：“走吧，再晚食堂的糖醋排骨就没了。”
走出很远，苏芯瑶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教学楼门口空荡荡的，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松了口气，心里却莫名有点不是滋味——不是因为他没来，而是因为自己居然还会回头看。
“真是莫名其妙。”她低声骂了自己一句，加快脚步跟上林晓，“快点走，我今天一定要吃到糖醋排骨！”
有些过去，就该像扔掉的废纸，没必要再捡起来看第二眼。
顾泽泱也好，那段卑微的暗恋也罢，都该彻底翻篇了。
她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日子像指间流过的沙，不声不响地滑过。苏芯瑶的生活彻底进入了“无顾泽泱模式”——早读时专注背课文，数学课上跟着老师推导公式，体育课要么窝在树荫下刷题，要么拉着林晓绕着操场快走，完美避开篮球场的方向。
顾泽泱似乎也接受了这种“各自安好”的状态，没再主动找过她。两人在走廊里遇见，他会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她也只顾着看脚下的路，像两条平行线，再没有交汇的迹象。
直到周五的大扫除。
按学号分组，苏芯瑶抽到了和顾泽泱一组擦窗户。
看到分组表的瞬间，苏芯瑶差点把手里的抹布捏出水。林晓在旁边幸灾乐祸：“缘分啊姐妹，躲都躲不掉。”
“孽缘还差不多。”苏芯瑶翻了个白眼，拿着抹布站到窗边时，刻意选了最左边的位置，离顾泽泱负责的区域隔了整整三个窗格。
洗洁精的泡沫沾在玻璃上，阳光一照，泛着五颜六色的光。苏芯瑶擦得格外认真，连窗缝里的灰尘都没放过，恨不得把玻璃擦成镜子。
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是顾泽泱在换抹布。他做事向来利落，擦过的玻璃干净得能映出人影。
苏芯瑶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身边没人。
“这里。”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指尖捏着一张纸巾，指了指她额角。
苏芯瑶吓了一跳，猛地后退半步，撞在窗框上，发出“咚”的一声。
“你干什么？”她捂着额头，皱眉看他。
顾泽泱收回手，指了指自己的额角，语气平淡：“有泡沫。”
苏芯瑶这才感觉到额角有点黏，大概是刚才仰头擦玻璃时，不小心蹭到了。她没接他手里的纸巾，从兜里摸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声音硬邦邦的：“谢谢，不用。”
顾泽泱捏着纸巾的手顿在半空，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转身去擦下一块玻璃。
空气里只剩下抹布摩擦玻璃的沙沙声。苏芯瑶低着头，能感觉到他擦玻璃的动作比刚才慢了点，偶尔有目光扫过来，她都假装没察觉。
好不容易擦完最后一块玻璃，苏芯瑶立刻拎起水桶：“我去倒水。”
刚走到走廊拐角，就撞见班长抱着一摞作业本过来。两人侧身让路时，水桶晃了一下，半桶水泼了出来，正好溅在路过的顾泽泱裤脚上。
“啊！对不起！”苏芯瑶手忙脚乱地去扶水桶。
顾泽泱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裤脚上深色的水迹，眉头皱得很紧。
苏芯瑶心里咯噔一下——前世她要是遇到这种情况，早就慌慌张张道歉，甚至想帮他擦干净了。
但现在，她只是把水桶放稳，从兜里掏出纸巾递过去：“抱歉，你自己擦擦吧。”
没有多余的愧疚，没有讨好的语气，就像在对一个普通同学道歉。
顾泽泱看着她递过来的纸巾，又看了看她平静的脸，忽然觉得有点烦躁。他没接纸巾，只是冷冷地说了句“不用”，转身就往卫生间走。
看着他的背影，苏芯瑶松了口气，把纸巾塞回兜里。班长在旁边感慨：“顾泽泱今天好像有点凶哦，不过也是，谁被泼了水都不高兴。”
“嗯。”苏芯瑶点点头，拎起空水桶往水房走，“反正跟我没关系了。”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莫名有点不是滋味。她知道自己不该在意，可顾泽泱刚才皱眉的样子，总在眼前晃。
“想什么呢，苏芯瑶。”她对着水龙头泼了把冷水，“别犯傻了。”
下午放学，苏芯瑶刚走出校门，就看到顾泽泱站在公交站，裤脚的水迹已经干了，留下一块浅浅的印子。他正低头跟一个男生说话，侧脸线条绷得有点紧。
苏芯瑶加快脚步往家走，刚拐进巷子，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苏芯瑶。”
又是顾泽泱的声音。
她脚步没停，甚至更快了些。
“我有话跟你说。”他几步追上来，拦在她面前，眼里带着明显的困惑和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你到底在躲什么？我哪里惹你了？”
苏芯瑶看着他，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他从来没在意过她的情绪，现在却来问她为什么躲着他。
“我没躲。”苏芯瑶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只是觉得，我们保持距离挺好的。顾泽泱，你以前不也希望这样吗？”
顾泽泱愣住了。
“你以前从不主动跟我说话，我塞给你的纸条你从没回过，我跟你打招呼你也只是点头。”苏芯瑶语气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这些我都知道，也接受。所以现在，我只是在配合你而已。”
她顿了顿，看着他错愕的表情，轻轻笑了笑：“这样不是很好吗？你不用再应付我，我也不用再纠结。各自安好，不好吗？”
说完，她侧身绕过他，继续往家走。
这次，顾泽泱没有再追上来。
苏芯瑶走到家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巷口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她掏出钥匙开门，心里忽然变得很轻快。
大概是把话说透了，终于彻底放下了吧。
晚饭时，妈妈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说：“看来今天心情不错啊。”
“嗯！”苏芯瑶夹了块排骨，“以后都会很好的。”
窗外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苏芯瑶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真的，都会很好的。
自那以后，苏芯瑶和顾泽泱的关系彻底降到冰点。
不是争吵后的冷战，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平行线”——在教室里各自坐在座位上，课间操隔着几排队伍，放学路上一个往左一个往右，连眼神都吝啬于给对方一个。
苏芯瑶倒觉得这样挺好。她把全部精力都扑在学习上，以前总在走神的课堂，现在笔记本记得满满当当；以前会在自习课上偷偷画陈屿侧脸的时间，全用来啃物理难题。月考成绩出来时，她的名字往前跳了十几个名次，班主任在班会上特意表扬了她，林晓激动地抓着她的胳膊晃：“瑶瑶你太厉害了！这进步速度跟坐火箭似的！”
苏芯瑶笑着挠挠头，余光不经意扫过后排，顾泽泱正低头看着自己的卷子，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冷，似乎对这边的喧闹毫无察觉。
她心里没什么波澜，只是低头继续研究错题——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用成绩证明自己，而不是围着某个人打转。
直到期中考试前的周末，学校组织了一次查漏补缺的答疑课。苏芯瑶抱着一摞错题本刚进教室，就看到顾泽泱坐在她常坐的靠窗位置，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竞赛题集。
那是她以前特意选的位置，因为能看到篮球场，而陈屿总在那里打球。现在选这个位置，纯粹是因为光线好，适合刷题。
苏芯瑶犹豫了一下，转身想换个座位，却被身后的数学老师叫住：“苏芯瑶，过来，这道题你上次不是说没弄懂吗？我正好给你讲讲。”
老师指着的，正是顾泽泱旁边的空位。
苏芯瑶硬着头皮走过去，把错题本放在桌上，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老师讲题时，她听得格外认真，偶尔需要低头记笔记，胳膊肘不小心碰到顾泽泱的校服袖子，她都会立刻往回缩，像碰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
老师讲完题离开后，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苏芯瑶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和她记忆里的一样，却再也勾不起任何特别的情绪。
她低头刷题，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很清晰。忽然，顾泽泱的笔掉在了地上，滚到了她的椅子底下。
苏芯瑶下意识想弯腰去捡，动作做到一半又停住了——她现在不该做这种事。
于是她继续写题，假装没看见。
几秒钟后，顾泽泱自己弯腰捡了起来。他起身时，苏芯瑶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她头顶停了两秒，带着点探究，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没抬头，只是把那道题的解题步骤写得更工整了些。
答疑课结束时，外面下起了小雨。苏芯瑶收拾书包时，看到顾泽泱站在走廊里，望着窗外的雨幕，手里没拿伞。
前世的她，会立刻从书包里翻出备用伞递过去，哪怕自己淋雨回家也心甘情愿。
但现在，苏芯瑶拉上书包拉链，从伞筒里抽出自己的伞，径直往校门口走。经过他身边时，她脚步没停，连一句“要不要一起走”都没问。
雨不大，淅淅沥沥打在伞面上，像温柔的鼓点。苏芯瑶踩着水洼往前走，忽然觉得这雨声格外好听。
走到巷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教学楼门口的顾泽泱已经不在了，大概是等雨小了再走。
苏芯瑶笑了笑，转身走进雨里。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那天，苏芯瑶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班级前十名的榜单上。林晓抱着她尖叫时，她看到顾泽泱站在榜单前，目光从她的名字上扫过，停留了两秒，然后转身离开，背影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但苏芯瑶注意到，他转身时，指尖似乎轻轻动了一下。
她没放在心上，只是拉着林晓去小卖部买汽水庆祝。冰柜打开的瞬间，冷气扑面而来，带着甜丝丝的味道，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
“以后也要继续加油啊。”苏芯瑶对着手里的汽水瓶说，像是在对自己承诺。
至于顾泽泱，他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曾经有个女孩，把他当成整个青春的信仰。
但那又怎么样呢？
她的青春，终于可以只属于自己了。
雨早就停了，阳光穿过云层洒下来，在地上映出明亮的光斑。苏芯瑶喝了一大口汽水，冰凉的气泡在喉咙里炸开，舒服得让她眯起了眼睛。
真好啊。
这样的日子，真的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