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潇洒地转身离去，留下鬼手一个人坐在原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咖啡厅里温暖的阳光和醇厚的香气，此刻在他感觉来，都充满了讽刺的意味。他那双沾了无数诡异鲜血的手，正紧紧攥着。
这绝对是他有史以来受过最大的无奈和耻辱。
作为调查局的王牌，S级的驭诡师，他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用绝对的实力和冰冷的气场去压制对手，无论是多么凶残的诡异，还是多么狡猾的罪犯，在他面前都只有俯首称臣的份。
可今天，他所有的骄傲和经验，都被那个叫周泽的年轻人轻描淡写地撕得粉碎。
对方从头到尾都表现得游刃有余，仿佛他不是什么S级王牌，而是一个上门推销被拒之门外的业务员，所有他引以为傲的筹码，在对方面前都成了笑话。
更让他感到心悸的是，周泽说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踩在了调查局的痛点上。
是啊，从头到尾，都是调查局主动挑衅。
是他们的人像苍蝇一样嗡嗡叫，才惹怒了人家。
鬼手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但那股憋屈的感觉却怎么也挥之不去，他掏出加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另一端传来一个威严而沉稳的声音。
“鬼手，情况如何？”
“……失败了。”鬼手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这对他来说，比承认自己被诡异重伤还要难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显然预料到这个结果。
“详细说说。”
鬼手将刚才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没有添加任何个人情绪，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他描述了周泽的从容，他的笃定，以及他最后那番不容置疑的警告。
听完之后，电话那头的威严声音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我明白了。这个周泽，比我们评估的还要棘手。他不是被卷入者，他本身就是风暴的中心。”
“局长，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是否需要启动更高等级的预案？”鬼手问道。
“不。”局长的回答果断而坚决，“他说的对，我们之前的做法错了。从现在开始，停止对周泽和夏思瑶的一切主动侦查和试探。将他们的威胁等级调整为‘未知’，档案封存，列为最高机密。”
“可是，夏思瑶的存在……”鬼手有些不甘心。
“她的存在，只要不主动危害社会，就暂时搁置，既然那个周泽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们想过安稳日子，我们如果再逼迫，后果可能不是调查局覆灭那么简单了。”局长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
“记住，鬼手，我们真正的敌人，是那些混乱、无序、只知道杀戮的诡异。而不是一个只想和女朋友过小日子的‘普通人’。”
“……是，我明白了。”鬼手挂断了电话，将那杯已经凉透的黑咖啡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跟他此刻的心情一样。
他站起身，将两百元钞票留在桌上，转身离开了咖啡厅。
…………
学校某条小路上，周泽哼着小曲，心情愉快地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
刚才和鬼手的交锋，对他来说就像是饭后的一道甜点，轻松惬意，顺便还活动了一下嘴皮子。
他很清楚，对付调查局这种官方组织，一味的退让和躲避是没用的，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你必须在第一次接触的时候，就展现出让他们感到恐惧和无法掌控的力量，只有这样，才能换来真正的清净。
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那个叫鬼手的家伙，虽然是个狠人，但脑子还算清醒，应该能把他的话原封不动地带回去。
至于他们听不听，那就不是周泽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反正，再有不长眼的凑上来，他不介意让夏思瑶多几个“玩具”。
很快，他就来到了学校东南角的艺术楼。
这栋楼的设计风格和其他教学楼截然不同，充满了现代艺术感。
然而，此刻在周泽的感知中，这栋本该充满艺术气息的大楼，却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就像一幅色彩明亮的画作，被喷洒了一滩乌黑的墨汁，显得格外另类。
林逸正蹲在艺术楼门口的花坛边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起来像个无所事事的街溜子。
看到周泽过来，他立刻站了起来，吐掉嘴里的草根。
“怎么样？那个大老板没把你怎么样吧？”林逸上下打量着周泽，脸上带着一丝关切。
“能把我怎么样？我请他喝了杯咖啡，友好地交流了一下人生理想，然后他就心满意足地走了。”周泽轻描淡写地说道。
林逸嘴角抽了抽，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
他虽然不知道具体过程，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所谓的“友好交流”绝对不简单。
“行了，这边什么情况？有什么发现没？”周泽拍了拍他的肩膀，将话题拉回正轨。
提到正事，林逸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不太对劲。”他压低了声音，“这栋楼给我的感觉很不好，那股气息……怎么说呢，不是单纯的阴冷或者邪恶，更像是一种……扭曲的混乱。”
“我刚才在外面转了一圈，从外面看没什么异常。也找了几个艺术系的学生问了问，他们都说最近没什么怪事发生。但是，他们提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
“艺术楼最近出了个天才画家，叫陈默。据说他的画非常有灵性，尤其是他画的人物肖像，简直就像活过来一样。很多人都想找他画画，但他性格孤僻，很少答应。”林逸说道。
“天才画家？陈默？”周泽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指尖轻轻敲击着下巴。
这听起来，倒像是个不错的线索。
“走，进去看看。”
两人不再犹豫，并肩走进了艺术楼。
一进大门，那股混乱扭曲的气息变得更加明显了。
大厅里陈列着许多学生的作品，这些作品本身没什么问题，但在那股气息的笼罩下，总让人觉得画里的人在盯着你，雕塑的姿势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这地方，比那个废弃图书馆给人的感觉还难受。”林逸皱着眉头，身体下意识地紧绷起来。
作为驭诡师，他对这种负面气息的感知更加敏锐。
周泽倒是没什么感觉，他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墙上的画作，仿佛一个真正的艺术爱好者。
“这些画，技巧不错，但缺少了点啥。”
“大哥，现在是关心画的时候吗？”林逸一脸无语。
两人穿过大厅，顺着楼梯向上走。艺术楼里很安静，大部分学生都在各自的画室里创作，只有偶尔传来的画笔摩擦画布的沙沙声。
越往上走，那股扭曲的气息就越浓郁。
当他们来到四楼的时候，这股气息几乎已经凝为实质，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四楼的走廊尽头，只有一间画室。画室的门紧闭着，门牌上写着“404画室”，下面还有一个名字——陈默。
那股令人不适的气息，源头正是这里。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凝重。
周泽走上前，没有敲门，直接握住门把手，轻轻一拧。
门，没有锁。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画室的门被推开，里面的景象映入眼帘。
这是一间非常宽敞的画室，采光极好，巨大的落地窗让整个空间都沐浴在阳光下。然而，画室里的景象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画室里摆满了画架，每一个画架上都有一幅未完成或已完成的画作。这些画无一例外，画的都是人。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小孩。
他们的表情各不相同，有的在微笑，有的在哭泣，有的在沉思。
但所有的画，都有一个共同点。
画中人的眼睛，都是一片空白，没有瞳孔。
在画室的最中央，一个穿着白色衬衫，身材消瘦的青年正背对着他们，站在一个巨大的画架前，手里的画笔正在飞快地挥舞。
他就是陈默。
他画得是如此专注，以至于完全没有察觉到周泽和林逸的到来。
周泽和林逸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们看到，陈默的画笔下，一个女孩的轮廓正在慢慢成形。随着他每一笔落下，画上的女孩就多一分神采，多一分生动。
林逸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快步走到旁边一幅已经完成的画作前，画上是一个笑容灿烂的短发女孩。
“我……我认识她！她是学生会的文艺部部长，上周开始就失踪了，家里人报警了都找不到！”林逸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周泽的目光扫过整个画室，扫过那一幅幅没有瞳孔的肖像画。
他明白了。
这些人，都不是失踪了。
他们是被……画进去了。
就在这时，陈默停下了画笔，他似乎是完成了最后一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后，他缓缓地转过身来。
当周泽和林逸看清他的脸时，两人都愣住了。
陈默的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的笑容。
而他的眼睛，和画上所有的人一样一片空白，没有瞳孔。
“两位，是来找我画画的吗？”他开口了，声音沙哑而空洞，“我的画，可以赋予你们……永恒的美丽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