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舟是被冻醒的。
窗外的月光斜斜切进宿舍，在地板上投出空调外机的影子，像块不规则的冰。他咂咂嘴翻了个身，鼻尖却撞上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是枕头？不对，他睡前明明把枕头垫在腰后了。
意识混沌间，他伸手想把那团东西扒开，却发现胳膊短得离谱。
指尖划过的触感也很奇怪，不是熟悉的纯棉床单，而是……带着细条纹的针织面料？软乎乎的，像裹了层棉花糖。他猛地睁开眼，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放大了无数倍的世界：原本刚好够他蜷腿的单人床，此刻像张无边无际的白色海洋；床边的书桌高耸入云，桌腿粗得像他以前掰弯的晾衣杆；连他昨晚随手扔在床头的手机，都大得像块平板电脑，屏幕暗着，却能清晰看见自己映在上面的——
一个扎着乱糟糟丸子头的小女孩？
林砚舟瞳孔骤缩，猛地坐起身。被子从身上滑落，露出的不是他穿了两年的灰色睡衣，而是件粉白相间的小熊图案连衣裙，裙摆堪堪盖到膝盖，布料柔软得过分。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小巧玲珑，指甲盖泛着健康的粉色，手指短得能轻松圈住手腕。
“操。”
一声奶声奶气的咒骂从他嘴里蹦出来，软得像小猫叫，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跌跌撞撞爬下床，双脚踩在地板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身高严重缩水，现在的地板到他膝盖的距离，比以前到脚踝还远。他扶着床沿站稳，视线扫过宿舍，三个室友睡得正香：赵阳四仰八叉占了半张床，一条腿还搭在床沿；沈然戴着耳机，睡姿板正得像个机器人；江宇把头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撮染成闷青色的头发。
这是他住了两年的302宿舍，没错。那他现在这副样子是……
林砚舟跌跌撞撞扑到赵阳的书桌前。赵阳的桌上永远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此刻最显眼的是一面篮球社团发的纪念镜，巴掌大，被压在几本篮球杂志底下。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踮着脚尖才把镜子抽出来，镜面朝上举到眼前。
镜子里映出的，是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皮肤白得像瓷娃娃，眼睛又大又圆，带着点没睡醒的迷茫，嘴唇是自然的粉色，因为刚才的震惊微微张着。最离谱的是那身小熊连衣裙，穿在他——一个身高一米八三的计算机系男生身上时，本该是童装店的搞笑模特，此刻却合身得要命。
唯一能证明这是“他”的，大概是那双眼睛里残留的、属于林砚舟的冷静和震惊。
“搞什么？”他对着镜子皱眉，试图做出自己惯常的严肃表情，结果镜子里的小女孩只是皱起了鼻子，像只被惹毛的小奶猫，可爱得毫无威慑力。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计算机系的准学霸，遇到bug先找逻辑，遇到异常先列变量。
变量一：时间。现在是凌晨三点，距离他睡前（大概十二点）过去了三个小时。期间没有异常响动，没有外人进入宿舍。
变量二：环境。宿舍一切正常，室友们都在，物品摆放和睡前一致。
变量三：自身。身体从20岁男性变成10岁女性，身高缩水近50cm，衣物自动匹配体型，声音变调，但意识、记忆、思维方式完全是他自己的。
结论：排除做梦（痛感和触感太真实），排除恶作剧（没谁能做到这种程度的cos），最大可能是……某种未知的身体异变？
林砚舟捏着镜子的手指微微收紧，镜面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镇定了些。他转身想爬回自己的床，却在路过沈然的书桌时，被桌角的台灯线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去——眼看就要撞上坚硬的桌腿，他下意识闭眼，预想中的疼痛却没传来，反而跌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唔……舟哥？你咋掉地上了？”
赵阳迷迷糊糊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林砚舟僵住，缓缓抬头，对上赵阳那双惺忪的睡眼。赵阳显然还没清醒，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不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你这cos服挺带劲啊，还雇了个小演员？不对啊，这脸看着有点眼熟……”
林砚舟张了张嘴，想喊“赵阳”，但出口的还是那句软乎乎的：“放我下来。”
赵阳这才清醒了点，低头看着怀里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又看看林砚舟空荡荡的床铺，猛地瞪大眼睛：“卧槽！舟哥呢？你是谁？怎么进我们宿舍的？”
他手一松，林砚舟“咚”地一声摔在地毯上，屁股着地，疼得他眼泪差点飙出来。
“我就是林砚舟！”他捂着屁股站起来，气鼓鼓地抬头瞪赵阳，“你瞎啊！”
奶声奶气的怒吼毫无杀伤力，赵阳却被这句话吓得一激灵，他蹲下身，凑近了仔细打量林砚舟的脸，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软得像棉花糖。
“别捏！”林砚舟拍开他的手，“你看清楚，这眼睛，这鼻子，除了性别和年龄，哪点不像我？”
赵阳皱着眉，认真对比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卧槽！还真是！舟哥你这是……打了什么缩小针？还是被外星人绑架改造了？”
他嗓门太大，沈然和江宇同时被吵醒。沈然摘下耳机，推了推眼镜，视线精准地落在林砚舟身上，眉头微蹙：“凌晨三点，你们在吵什么？以及，这位小朋友是谁？”
江宇从被子里探出头，睡眼朦胧地扫了一眼，当看清林砚舟的样子时，眼睛瞬间亮了：“我去！江哥你什么时候藏了个妹妹？这颜值，绝了啊！”
“别吵！”林砚舟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威严，“我是林砚舟。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醒过来就变成这样了。”
宿舍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三秒后，赵阳率先打破沉默，他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林砚舟的脑袋：“舟哥，你没发烧吧？”
“滚。”
“那你……”赵阳挠了挠头，突然眼睛一亮，“是不是昨晚我们帮你庆生，你喝多了，跟我们打赌输了，被迫接受的惩罚？我就说那瓶进口果汁颜色不对劲……”
“闭嘴。”沈然推了推眼镜，走到林砚舟面前，蹲下身子，视线与他平齐，“能描述一下具体感受吗？有没有头晕、恶心？身体有没有异常疼痛？”
“没有，除了身高缩水，其他一切正常。”林砚舟尽量冷静地回答，“思维清晰，记忆完整，甚至能背出上周算法课的重点。”
沈然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尺子，递给赵阳：“量一下身高。”
赵阳傻乎乎地接过尺子，顶着林砚舟杀人的目光，硬着头皮量了量：“报告沈大学霸，一米三五。”
“原身高一米八三，缩水近五十厘米。”沈然掏出笔记本和笔，飞快地记录着，“性别特征模糊，外貌年龄约十岁，语言逻辑符合成年男性特征。初步判断，属于突发性人体形态异变。”
江宇凑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林砚舟的小熊连衣裙：“舟哥，你这裙子挺好看啊，在哪买的？还有，你这丸子头谁给你扎的？手艺不错啊……”
林砚舟额角青筋直跳，他现在严重怀疑，这三个室友的关注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现在不是讨论裙子和发型的时候！”他气呼呼地跺了跺脚，结果动作太猛，差点摔倒，幸好赵阳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对对对，正事要紧！”赵阳连忙表态，“舟哥，你别担心，有哥在！明天我就带你去医院，挂个号，让医生给你看看，肯定能变回来！”
“医院没用。”沈然合上笔记本，“这种情况超出常规医学范畴。当务之急是隐瞒身份，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看向林砚舟，“你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不能去上课了。”
“那怎么办？”赵阳急了，“总不能一直待在宿舍吧？舟哥还有课呢，下周三就要交算法作业了！”
江宇突然举手：“我有办法！”他转身翻出自己的衣柜，从最里面掏出一个粉色的兔子背包，“这是我上次漫展买的，没穿过，尺寸应该合适。再找件我的卫衣给你套上，戴个帽子和口罩，伪装成……嗯，我的表妹？暂时先住我们宿舍，等找到变回去的方法再说。”
林砚舟看着那个闪着亮片的兔子背包，嘴角抽了抽：“我拒绝。”
“别拒绝啊舟哥！”江宇把背包塞到他怀里，“现在保命要紧！难道你想被当成怪物抓去研究？”
沈然点头附和：“江宇的方案可行。伪装身份是目前最优解。”
赵阳也拍着胸脯保证：“舟哥你放心，我们肯定帮你！以后你的饭我包了，你的课我帮你记笔记，谁敢欺负你，我揍他！”
林砚舟看着三个室友认真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双短得可笑的手，以及怀里那个扎眼的兔子背包，突然觉得，这场名为“身体缩水计划”的意外，好像比他想象中还要离谱。
窗外的月光悄悄移了位置，照亮了宿舍角落里他昨晚没吃完的半袋薯片。林砚舟盯着那袋薯片，突然意识到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他现在这身高，够得着宿舍的门把手吗？
明天早上，该怎么去食堂买早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