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铁壁,一桌一椅,小狸脑袋嗡嗡的,想不通怎么就落入要被审讯的境地。被士兵架往军营的路上,不管她怎么解释,士兵都只是回复“安静,话留给审讯官说吧。”直到被丢进这间小室,而恐人则在她之前被关进了隔壁。这铁壁隔音好得可怕,小狸能听到自己汗滴坠地声,却听不到隔壁的一点声响。
现在她最怕的竟然是恐人失忆乱说话,让这奸细的罪名落实,那就真解释不清了。
小狸就这样被静置了半小时,小室的牢门终于被推开。一位衣着披风铠甲的短发女兵随即坐在小狸面前,明显职位不低。
女兵开口道:“接下我做什么你也别动,你不是我的对手。”接着把手伸向了小狸头发旁的小翘起,确认了真的只是头发,又掀开仔细看了看小狸的人类耳朵,这才放心。
小狸明显感到对面松了一口气,坐的姿势都更舒缓了,刚想开口申辩,才张口就见对面摆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那女兵继续说:“赤狸···对吧?我们查到了你的出入城记录,以及接受探索委托,没有违法记录···但其实任何你其他的记录也不多,所以请你回答,刚刚你拿出的那些盔甲从何而来?”
原来是因为那些兽族制式盔甲吗?小狸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个好解释,也有可多鑫可以作证。便回答:“都是探索那个委托···在地下遗迹获得的···我只是想当废铁卖点······”
那位女兵不可置否,低下头又在笔记上计上几笔,才说:“嗯,想也是,很合理,但——”她加重了语气“也可以是,兽族找了个身份清白却不谙世事的人族女孩,替他们将装备运进城供潜伏的内应取用不是吗?”说完一抬眼看向小狸,像是要将她望穿。
小狸心说完了完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难道自己事业未成不能出人头地还要被冤入狱吗。可多鑫此刻又不在城内,雨枫他们对盔甲的事情也不知情,现在可要怎么解释,小狸一时失声。
女兵似乎是得到了期待中的慌乱,一改严肃,轻轻发笑,随即站起身向小狸伸手,小狸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愣在座位上不敢动弹。
“赤狸小姐,我们随后会派人去核实你所说的遗迹,有人对你做了担保,你被提前释放了。”
小狸这才理解是要握手的意思,忙把手接过去。
“担保人要求与你会面,稍后会有士兵带你们去会客室。另外,那批兽族装备我们需要做没收处理,请你理解最近的形势,也请你对此保密,旧帝国兽族装备出现在王国境内对我们是不利消息。”握过手,女兵转身开门离开,门就这么敞开着。
当感受到门外的空气流入,凝重的氛围才算是彻底打破,待小狸走出小室,恐人已在门外等候,他倒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小狸问恐人没乱说什么吧,恐人却答道“也不是第一次了”,这可是让小狸一头雾水,难不成大哥你其实是惯犯吗?
士兵领他们到会客室,这会客室布置简洁却有一股肃穆之气,很有军队风范。正当小狸想这担保人不会是可多鑫吧?只见一位身材高挑傲人,衣着华贵鲜亮的女士被士兵毕恭毕敬地领进会客室。小狸确信自己不认识她,可是那头泛光的金发却是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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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时间稍稍回溯,若瑟斯告别〈红枫村〉回到〈王城〉,马车穿过数道中央城门,建筑景致随着每过一门愈发奢华,最后跨过护城河上的吊桥,才在全城最宏伟处停下,这里是凯德王国的王宫。他从马车上下来,早已有仆从在一旁候着,熟练地为他接过行李,两侧执勤的卫兵向他注目行礼,路过的臣子则是低头屈身致敬,并亲切的向他问安:“三王子。”
回到“家”,若瑟斯的表情并不轻松,他不喜欢王宫的氛围,特别是得时刻应付父王那份过分认真严肃的态度。正如此刻,还不等他稍作休息,就被要求觐见。说是觐见倒又没有那么正式,其实是国王与子女间的聚餐,却不容拒绝也绝不是什么温馨场面。
还不等若瑟斯赶到餐厅,一个女人就向他迎面而来,细看之下他们身形五官竟都十分相像。
“二姐——”若瑟斯率先打起了招呼。
那女人听到呼声很是高兴,上前一把便将若瑟斯揽入怀抱,还将他头发揉得稀乱。哪怕他们其实是双胞胎,也一下就突显出谁姐谁弟。
若瑟琳放开怀抱,用那双闪烁着光辉纹饰的双瞳直视着若瑟斯说到:“呵呵,想不到我的乖乖老弟,竟然也学会叛逆?你迟到这几日,父王不说但恐怕已经憋了一肚子火呢。”
若瑟斯苦笑着挠挠头,推脱说:“我那地方偏远,收到信的时候就晚了,回来自然也迟了。”
若瑟斯不想话题一直在自己身上,反问道:“那二姐你是出了名的叛逆,怎么也赶回来了?”
若瑟琳眉毛一撇:“我也就是嘴上痛快,哪敢真的违逆父王,说白了,他和我们的关系还是更像君臣多点。”
“等过后再和我聊聊你的支教事业吧,弟妹们该等饿了。”若瑟琳说罢,挽着他快步走进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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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正中摆着一张长桌,两侧分别五对高背椅,对应若瑟斯与他兄弟姐妹共十人,而主位王座上的雄壮老人自然是他们的父王——若瑟凯德。原本属于他们母亲的位子此刻被落寞的置在帷幔遮挡的角落。若瑟斯自觉永远搞不懂父王的心思,他心里是否还思念母后?为何空摆放在他王位旁那么久又在某一天终于撤去,却又留在视线内不彻底挪走。
随着若瑟斯与若瑟琳入座,就只剩一个位子还空着,那是他们大哥的。大哥若瑟滨继承自母亲的光元素魔力最为稀薄,却不管样貌性格都与父王最相似,因此深得器重,常年替父王征战前线。
若瑟斯知道这次召回他们众人是与前线战况有关,想找机会问下大哥的情况,却没什么恰当的时机。从他进入厅内直到落座,王座上的凯德王沉默不语,也没给过他一个正眼,只是看人齐了才一招手,命人上餐。餐点陆陆续续的上,大家也就默默的吃,整个厅堂只听得见刀叉碰撞的叮叮当当。
这让在〈红枫村〉待了两年多的若瑟斯好不适应,耳边止不住地幻听到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直到凯德王擦擦嘴表示吃完,沉默才被他打破。
“老三,你的事情完结了吗?”
这冷不丁的,话题又落到了若瑟斯头上,他只在心里苦笑,果然逃不过。
“回父王,〈红枫村〉偏僻,书信送迟了几日,我已经尽快赶回来。”
凯德王的水杯才送到嘴边,又直接放下,杯底与桌面碰撞响起清脆一声,看起来是轻轻放下却让人感觉重如泰山。
“我是问——你的事情完结了吗,不是问你为什么迟到——”
“回父王,已经结束了,我让他们提前毕业,不用再去了。”
凯德王依然没有正眼瞧他,只盯着手里的杯子,回复道:“那便好。”随即端起一饮而尽。
早说了,私下的场合不用‘父王、父王’,显得一家人多生分,叫父亲就可以了。”凯德王像是忽然想起了,提上一嘴。
若瑟琳借着漱口将嘴用手挡住,忍不住偷笑一下,心说什么私不私下,反正马上就要开始讲公事了吧。
果然,凯德王清了清嗓子,开始说:“最新战况你们大概了解,兽族崛起了一个新部落,攻势猛烈,连带着让其他部落也起了斗志。现在除了你们大哥守着的那块地界,其他阵线都被反扑后撤。他那成了一个漏斗,再继续后撤下去,等成了包围之势,也保不住。老二老三你们各选带两位王弟,分别前往侧翼城市主持大局,务必要将战线拉平。”
过往人族的优势,很大原因是兽族并不是一个整体而是按族类分成了数个部落。他们之间并不团结,各部落一方面要抵御人族南下,却还一边互相掠夺趁火打劫。
而这个“新部落”早前就有所耳闻,是一位离群白虎兽人吸收了几支被人族打败的残部和其他一些被族群排斥抛弃的兽人组成。原本不成气候,看来是发生了什么异常情况又或是高人相助才使他们异军突起。
那么这次让若瑟斯若瑟琳姐弟俩出马,自然也不是因为有什么领兵指挥的才能,而是看重他们强力的光法术当特种兵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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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散席,若瑟斯和若瑟琳回到他们共同的卧室,他们还需做些出发前的准备,正好也把之前的话题继续。
若瑟琳问:“之前你为个学生托我找冰火石头,叫什么,狸?那法杖解决了问题吗?”
若瑟斯回答:“暂时够用,小狸的情况很少见,和父母遗传肯定有联系,但是我待了两年竟然一次也没和她母亲照面,分明刻意避我,看来还有隐情。”
“嗯···”若瑟琳闭上眼手指贴上下巴,似是在想象,“说得我都想见她了,你说她如果之后确实出村了,最可能先去哪?”
“如果出了红枫林,往东就直接上前线了,还是更可能向北···最近的城市是哨兵城。”若瑟斯眯着眼睛推测。
“啪”!若瑟琳一拍掌,做下决定说:“那正好了!我去前线哨兵城也是必经,试试能不能遇上她。”
若瑟斯汗颜,心说哪能这么正好,空间对的上,时间还不一定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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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就这么正好,若瑟琳才到〈哨兵城〉一天,就听说抓了个奸细,原本这种小事也劳烦不到她,却听到这奸细叫“赤狸”?这天底下还会这么巧能有其他人取这名?
回到会客室,若瑟琳在小狸对面坐下,小狸顿时很紧张,只感觉对面散发一阵阵“贵气”压得她喘不过气。而若瑟琳的眼睛不止地打量着小狸和···恐人,看到恐人的时候她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惊诧。
若瑟琳率先开口:“小狸,不用紧张,我们没有见过,但是‘若瑟斯’你知道吧?”
听到老师的名字,小狸这才冷静些,抬头一看正好和若瑟琳对上视线,那双眼睛里的光辉纹饰美得直让人挪不开眼,等到若瑟琳眨了下眼,小狸才察觉出自己的失态赶紧将视线挪开。
“若瑟斯···是我的老师。”小狸回答完,才猛地发觉眼前人与老师如此相似,简直就是他的女性翻版。
若瑟琳“啪”的一拍掌,喜笑颜开地说道:“那就对了,我也是你的师母···诶,不对,师姐吗···好像也不是,诶呀!反正我就是若瑟斯的姐姐,你还是直接叫我若瑟琳吧!”
“若瑟琳···”小狸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说起来从来没听过老师谈论家庭的事情,才知道他有个姐姐。
“虽然这是第一次见面,但我们的牵绊可不是从今天才开始哦,冰火之舞法杖好用吗。”她牵起小狸的手,盯着小狸说“那可是我赶了好几趟黑市才淘到的。”
“啊?”小狸赶紧将法杖拿出,老师一直在村里,这些东西需要托他人收集也很合理,但她实在很难将眼前这位气质高贵的女性与〈黑市〉联系在一起。
若瑟琳摩挲着冰火之舞法杖,一边赞叹到:“真优美啊,当时可是花了不少钱,不过钱都是小事,还是冰火伴生魔石太稀缺了。”
“原来是您···太感谢了。”这真是有点突然,还没去〈王城〉见老师,反而先遇到了老师的姐姐,小狸有点不知如何应对。但如果若瑟琳去过很多次〈黑市〉,是否可以问她些情报?
“可以告诉我些黑市的消息吗?”总之机不可失,小狸直球发问。
“噢?你是有什么想买的还是想卖的?”
小狸便将恐人失忆、地下遗迹、荒古龙鸟、获得鸟蛋、存钱去黑市这些事情统统说给若瑟琳听。
若瑟琳听完欣喜地站起身又一拍手,说:“老弟要是知道自己的学生已经能够独当一面,肯定比我还要高兴!”
接着她将恐人挤到一旁,与小狸并排坐下,和她详细说起〈黑市〉,只见她拿出一张黑色卡片,卡片的质感看起来像黑曜石一类,卡片磨砂一面镌刻着持有者签名和唯一ID,而另一面则被打磨得光滑如镜,通透的黑色仿佛一块屏幕,其实也确实是“屏幕”,只见若瑟琳意念催动,这漆黑的“屏幕”竟快速闪过一线金光笔迹,勾勒出一串数字。
若瑟琳贴近小狸,将黑石卡仔细展示给她看,一边解释:“这就是黑市的通行证,你所知的需要5000钱保证金,也就是办卡时需要预存的最低额度。黑市不能直接用钱交易,而是得用鼠兽人铸造的黑石代币,黑石币与钱的比例为1比100,也就是说能在黑市里交易的物品最低也得价值100钱。”
她继续说:“背面的光滑面板可以随持有者意念,显示黑石币数量,但不能超过卡内余额,这在拍卖场合会有用。另一项作用则是主办方也能通过这面板投送公告——例如每次的开市地点。所以想要开卡,通常得先由已持卡人带领进黑市,再从换币所开卡以及兑换黑石币。”
若瑟琳这时摆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可惜我现在公事缠身,没法陪你走一趟了,我可是很爱在黑市购物的!”
“啊!要不这样。”她像是有个点子,笑着召唤出自己的背包卡,说:“这笔钱就当作我替若瑟斯对你成长的嘉奖吧,这下黑市开卡的钱也够了,之后如果有开市地址的消息,只要你还在哨兵城附近,我也会托人告诉你。”
滴的一下,1万钱到账,小狸诚惶诚恐,没想到竟然这么多!连忙拒绝说:“这,这太多了!黑市开卡也只要5000啊?”
若瑟琳皱了皱眉头,看起来很疑惑:“这也不多啊,排除掉开卡钱,也只够买一件东西吧?你就收好吧。不过有一件事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她停了停看向恐人,“你去黑市的目的是想恢复他的记忆,但是那真的必要吗?等恢复了记忆,他还会是现在的他吗,他还能做你的同伴吗?”
这个问题,小狸也想过,如果恐人背后也曾有一个鲜活的灵魂,就这样浑噩下去也不公平。她想,就算这样有可能失去他,但是只要他能亲口说明自己的意志,不论什么结果她也会接受。
见小狸很坚定,若瑟琳欣慰一笑,心中不由感叹,一条充满意外与抉择的路途,冒险就得这样才精彩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