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蓝雀的启示
市井的气息让人觉得痛苦。从战争开始，人们便不再是一片土地的子民，而是强烈祈求快点结束苦难的可怜的虫子。为了生存，为了能拥有生命，大家屏住呼吸，攥住生命的布袋。一旦暴风雨来临，撑起布袋，虽然有些勉强，但还可以收住些凶猛的袭击，现在战争的确结束了，松弛的布袋早已破烂不堪，然而真正的魔鬼才刚刚开始用他罪恶之舌舔着每个人悲伤的心。杰维连夜带领着一个小型军队乔装混出了苏依的的都城。令杰维有些在意的是守城的阿雷斯士兵的组织相当松散，尽管他们一百多人顺利出城，但敏感的杰维还是感到了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或者是阴谋正在阿雷斯人的头脑中酝酿。真相隐藏的越深，越恐怖。但即使是魔鬼来到自己身边，他也会义无反顾地撕下魔鬼那罪恶的嘴脸，看清他的真面目。
杰维骑上事先便准备好的松雉，命令其他人步行前往笃克城，自己先去了解情况，汇合后再作打算。
杰维紧紧抓住松雉背上的缰绳，战死的士兵们的亲属谁会甘愿前往那夺走心头重要之人的国都；即使是贩卖着零星的物品，叫卖声却毫无精神，抽搐般的呻吟在风中时响时没；毁掉的房屋即使能用教容的力量恢复，但人们心中的缺失与愤恨是没有哪一种魔法可以修复的。
杰维狠狠地合上眼睛。我也是一样的，我和你们是一样的。母亲、佳伊儿还有父亲，我真的有这种能力吗？不，不是犹豫的时候，我要相信幸卡，我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也是自己的一线生机。
松雉的毛在风中摇着，周围的景致由市井转换成了树林。杰维依然在狂奔，佳伊儿，无论我在哪里，你肯定能听到我的呼唤，不论你在哪里，神明一定不会让你痛苦，你会回来，我会找到你的！
耳畔的“呼呼”的风声越来越大，强烈冲击着杰维的耳膜。杰维努力把双眼瞪得大大的，眼眶仿佛都要被撕裂了。
这种仿佛混入沙砾般粗糙的痛楚逐渐钻入杰维的头脑，杰维本能的大喝一声，希望能在耐力的极限中寻找一丝余地。
“这种痛，怎么回事？”杰维依旧在奔驰，但心中的伴随着越是渴望就越是痛彻心扉的感受正绞着他的心。
“啊！”杰维猛地闭上眼睛，与刚才眼前一片昏暗相比，闭上眼却有着另一番奇妙景象：色彩。没有任何规律可循的大块蓝，大块青，大块黄如漩涡般不停旋转。
这让杰维更难以前行，他不得不勒住松雉。脚步停止了移动，漩涡也突然停止旋转，慢慢变暗，最后又恢复了紧闭双眼时应有的色彩——黑色。
杰维抓着头发，慢慢睁开眼。眼前依然是葱葱的树木。
“什么声音？”杰维听到从远处传来了飘渺的声音。
杰维不再疾驶，而是一步一步挪向声音的来源。当声音逐渐清晰，杰维的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
“百达河中珍珠啊，你伸出了毫无生气的舌头
纠缠着光耀与自由的女神，如今面如死灰
不可啊，不可
我们心中永远的梦想不会随圾殿的涂鸦而尘封
让我取代你呀
涓涓的细流也欢愉的高歌……”
歌声并未停止，但杰维无须再听。声音，只有一个人的名字在他脑海中出现。
“佳伊儿！”不会出错的，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怎么会认错呢？就算是消失了五年的在耳边真实的气息，心中却是永恒的保留那无限的温存。
“佳伊儿！果然是这歌声带走了佳伊儿！”杰维疾走着，脚下是赖那丝裹着松雉蹄的哒哒声，“是谁！佳伊儿在哪里？”
没有任何回应，包括之前的歌声也消失了。
杰维捕捉着寂静的那一刻，紧锁的眉毛牵动着他身上的每一处神经。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带走佳伊儿？”杰维急躁的声音在浓密的林中淹没。
一朵蓝意飞过。
“蓝雀！”杰维望着前一瞬还在眼前下一刻就飘向远方的小鸟惊呼。
必须跟着它！杰维本能这么想，一瞬间杰维陷入了谜题之中。那个声音的确是佳伊儿的，也就是说母亲和幸卡在佳伊儿消失前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难道佳伊儿恢复了声音？但又为何会消失，为什么不出来见他？无论如何，这样的情况太诡秘，太让人冲动地找回答案。杰维眯着眼睛，将身子紧紧的靠在松雉上，追赶着那前方的蓝雀。
追着追着，杰维发现蓝雀的影像慢慢模糊，而身边又是另一番景象：两座高山之中夹着一个狭窄的小路，而杰维就在这小路之上，前面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峡谷，可以听到湍流不息的河水凶猛的拍打着河岸的声响。
“前方没路了？”杰维咒骂了一声“可恶”。
突然，杰维的耳膜因为什么而强烈震动着，脚下的坚实的道路发出了隆隆的声响。
杰维回头一望，数以万计的人正朝自己的方向奔来。
“啊！这是……”杰维不禁惊呼。
看着这群人的装束：铠甲着身，坚盾整齐地护住胸口，利剑随着奔跑的步伐有节奏的上下起伏。
“一个军队！莫不是阿雷斯国的军队！”这是杰维脑海中的第一念头。
“不对，盾上的字……”杰维脑中的血液沸腾着，眼中装入了士兵盾牌上俊丽的银字，“葛辛撒！”
怎么会！杰维没有时间与记忆中的某个故事相连接，当务之急便是如何应对这“从天而降”的军队。
“我……”杰维深知无处可藏，所以干脆主动交谈。
“停！前面没路了！领头的士兵死死地盯着前方的峡谷，眼中充满了愤怒。
“我……”杰维向前轻轻地挪了一步，但随即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莫不是……
“又见面了！”山顶上传来一个声音，“斯廷墨将容！”
斯……斯廷墨！杰维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便是……斯廷墨！
山顶上的声音的主人终于出现了，但同时出现的还有众多士兵，足有千人，他们个个身佩弓箭。
这是围剿！使杰维最为吃惊的并非这以一敌万的歼敌之术，乃是山顶上的嘴角泛着淡淡的难以捉摸的笑容的男人的容貌：绿宝石般晶莹且深邃的眼睛，坚挺的鼻子的线条，脸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泛着健康的光泽，修长且有力的身体如挺拔的阿蒙柏傲立于山峰。
杰维的嘴角微微张开，目光从山顶耀眼的光芒缓缓移动下方，最后停留在斯廷墨身上。这是另一处光芒。
长相……一模一样！杰维听着自己口中喘着的气息的声音，完全无法思考！
“穆洛尔佩，你这混蛋！”斯廷墨咬着牙朝着仿佛是另一个自己的穆洛尔佩骂道。
“斯廷墨啊！放弃挣扎吧！”穆洛尔佩的声音依旧平静。
“哈！”斯廷墨突然大笑起来，宛如两座山峰也在颤抖，“愚蠢的人啊！”
“噢？”穆洛尔佩故意挑了挑眉毛，问，“那，告诉我吧，我的愚蠢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斯廷墨停止大笑，道：“你，为了什么而战呢？”
“为了什么而战？”穆洛尔佩微笑着，阳光从山顶泻下，“战争的源头，是这个吗？”
“不知自己为何而战的人难道不愚蠢吗？我，就是为了这个而消灭你的！”斯廷墨挥手指着身后遥远的土地说道。
“原来如此！这是军队之人的宗旨啊！”穆洛尔佩用一种调侃的口气说着，“我，并不是像你一样的人啊！”
穆洛尔佩望了一眼斯廷墨，神情瞬间黯然，随后又抬头望着有些黑云点缀的天空，说：“当雨水落下时，同样也会践踏柔软的心，一点一点，声音就像血液冲出皮肤的轻吟，如今的这个我，却无法欣赏这痛苦的乐曲。”
“你说什么……”斯廷墨的眼中突然间被恐惧占满。
“我战斗的意义是……”穆洛尔佩的嘴在风中动着，但完全听不到也猜不到他在说什么。
“穆洛尔佩……”斯廷墨大声叫着这个名字。
“永别了……斯廷墨！”穆洛尔佩轻声呼唤，山顶上的士兵拉直弓箭……
“快停止！”杰维朝山顶大喊。但一瞬间山顶的一切化为乌有，再看峡谷中的军队，包括那个神秘的斯廷墨，全部消失了！
“怎么会！到底发生了什么？”杰维无力地跪倒在地，双手撑头。他的头快要爆炸了！
“斯廷墨……还有穆洛尔佩……”杰维不断回忆着刚刚的或者是早已老去的故事。对，这的确是个故事，但在杰维记忆中的那个，根本是完全不同的，究竟什么才是真相？还有……眼睛！穆洛尔佩消失时的一瞬，和自己的眼神相遇了！他，看到我了？一开始明明以为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影的，大家都无视自己的存在，难道都是视而不见吗？不，不会的，自己根本就是一个置身事外或者说是异空间的看客，他们根本看不见自己，听不见自己的声音，那，那个目光，是巧合？还是穆洛尔佩看到了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
完全陷入了疑惑之中的杰维微微歪着头，目光自然地落在刚刚神秘话语来源的山顶上。
我究竟为什么会到这儿来？杰维突然想到了这个令他目睹一模一样的两个人的根源问题，是蓝雀，那只拥有浅蓝色羽毛，佳伊儿柔美稚嫩歌声的蓝雀！
杰维思索着蓝雀的目的。此刻的他已经完全否定了佳伊儿就在附近的想法。一定是这蓝雀想要告诉他什么或者不怀好意地想把他卷入什么事件上去的。是否与父亲的死有关？怎么会呢？杰维在心中立刻否定了。这只是在他中牢牢生长的谜题。他嘲笑自己的联想能力，但同时大脑又处于了一种停滞状态。没有一些头绪，丝毫都没有，仿佛蜘蛛在无休无止地织网，只有结局没有开头。
杰维的困惑又多了一个。那两份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双生子吗？一个是第加尔大陆上永远不败的男人，斯廷墨·迫。另一个人，穆洛尔佩，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一个人，居然击败了斯廷墨！
不，杰维并没有否定自己的推断，又做了另一种假设，即，他目睹的只是战争的开始，真正的结局他却无从知晓。因为距离斯廷墨死亡已经将近一百年了！
一百年！这个字眼深深地刺伤着杰维的知觉。他用力闭上眼睛，刚才是在做梦吗？但如此真实。这一切的突然到来令他在思考什么。
杰维甩甩脑袋，心中暗骂自己是个笨蛋。本来曾经的目的如此单纯，现在怎么会还受到其他幻象所阻挠呢？
杰维直直身子，爬上松雉的背，返回原来的旅途。但有一点，他知道他必须弄清楚——佳伊儿的声音被谁偷走了。
有一个念头：这会不会是蓝雀给予的启示？
杰维抬头望着澄清的天空，是那么宽阔与豁然，风吹动着零星白云悠闲地飘过并不强烈与温暖的红日。没有蓝雀的影子。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杰维大声喊出心中纠结的痛苦。
“你真的想知道吗？”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入了杰维的耳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