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瑶!”
林薇薇的指尖骤然收紧,修剪精致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肉里,那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音节都裹着浓得化不开的嫌恶。她死死盯着不远处款款走来的身影,心头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
怎么偏偏是这个女人来搅局?
论出身,墨瑶和她一样都是暴发户家庭出来的,不过是早几年凭着几分手段攀上周家的高枝,就真把自己当成了上流圈子的“老前辈”。
平日里见了她们这些新崛起的家族子女,总是端着一副高人一等的架子,话里话外不是指手画脚,就是冷嘲热讽,那副嘴脸,林薇薇早就看够了。
在她眼里,墨瑶比许知意讨厌一百倍都不止。
许知意从前是真真正正的豪门千金,就算家道中落,待人接物时也还守着几分体面,不会轻易落人面子;可墨瑶呢?不过是嫁了个好人家,就把“小人得志”四个字刻在了脸上,见谁都想踩一脚,仿佛不把别人压下去,就显不出她如今的“尊贵”似的。
“哟,这不是还有位高手藏着呢?”
秦筱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扬。
赢君最懂自家大小姐的心思,悄无声息地递过来一包番茄味的薯片,自己也拆了包原味的,两人默契地找了个柱子后面的隐蔽角落坐下,舒舒服服地靠在墙壁上,活脱脱一副“前排吃瓜”的架势。
“大小姐,”赢君咬着薯片,声音压得很低,“现在突然多了个墨瑶,会不会打乱咱们的计划啊?要是您觉得碍事,我现在就去想办法把她赶走。”
秦筱指尖捏着薯片,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又透着点随性:“现在想赶她走,早就来不及了。再说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本来就不是咱们能拦得住的,随她去吧。”
说起来,她今天确实有些不顺。原定的计划还没正式铺开,就接二连三地出问题,先是许知意那边出了点小岔子,现在又冒出来个墨瑶打乱节奏。
不过,秦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一点挫折就会慌神的小姑娘了。这些年吃过的苦、栽过的跟头,早把她磨得通透又坚韧。
她向来会给自己宽心,天地本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很多时候不是人力能勉强的。月亮尚且有阴晴圆缺,她这点计划上的小波折,又算得了什么呢?
任务失败了就失败了,大不了下次再琢磨更好的办法。反正今天已经这样了,倒不如放下心思,安安稳稳当个看客,把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看完。
秦筱没料到,墨瑶今天这趟“搅局”,在无形中竟帮了林薇薇和许知意一把。
若不是她突然出现,这两个人恐怕早已落入那个更大恶魔的视线,成了对方消遣取乐的对象。
世间的事,往往就是这么奇妙。有人一心想做好事,最后却弄巧成拙,把事情推向了坏的方向;也有人揣着恶意而来,偏偏在不经意间,办成了意想不到的“好事”。
墨瑶显然没意识到这一点,她走到林薇薇和许知意面前,上下打量着两人,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人听清:“不过现在看来,你们俩倒也般配。一个是暴发户家的女儿,一个是破产的落魄千金,凑在一起,还真是刚刚好啊。”
这话像根针,狠狠扎在林薇薇和许知意心上。
林薇薇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握着拳的手背上青筋都隐隐冒了出来,刚要开口反驳,却被许知意轻轻拽了拽衣袖。
她侧头看去,只见许知意脸上没什么明显的情绪,只是眼底掠过一丝冷意,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墨小姐这话倒是有意思,比起讨论别人的出身,不如说说你之前被人骗着穿了高仿礼裙的事情?”
这话一出,周围立刻响起几声压抑的低笑。墨瑶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她怎么也没想到,许知意竟然会当众揭她的短。
“你!”墨瑶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许知意,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许知意却没再看她,转头对林薇薇轻声说:“跟这种人浪费口舌,不值当。”说完,便拉着林薇薇要走。
墨瑶哪肯放过她们,上前一步想拦住,却被突然走过来的秦筱挡在了身前。秦筱嚼着薯片,漫不经心地看着墨瑶:“墨小姐,差不多得了。这是秦家,不是你撒泼的地方,真闹大了,你那个给我当狗都不配的老公可保不住你。”
许家破产之前,靠着老公的面子,她也能和许知意吵两句,可秦家呢?面对这种庞然大物,她连对抗的勇气都没有。
墨瑶看着秦筱,又看了看周围越来越多的目光,终于咬着牙停下了脚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许知意和林薇薇离开,心里把几人恨得牙痒痒。
“两位,瞧着倒是情分不浅。”
秦筱指尖还捏着半片没吃完的薯片,慢悠悠地晃到许知意和林薇薇面前,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才接着道:“只是不知怎么惹上了墨瑶那个疯狗?说句实在的,你们今日这麻烦,可不算小。”
她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像是在说件无关紧要的闲事,可眼神里的通透,却又让人觉得她什么都看明白了。
“是啊是啊,”林薇薇立刻接话,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感激笑容,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警惕,“若不是秦小姐刚才出面拦着,我们今天指不定要被墨瑶缠到什么时候,您可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嘴上说着感谢的话,林薇薇心里却半点没放松。这位秦小姐最爱瞧别人的热闹,哪会平白无故出手帮两个算不上熟络的人?躲在暗处看她们被墨瑶刁难,恐怕才更符合她一贯的人设。
说不定,秦筱早就把刚才那出闹剧看得明明白白,现在出来说这话,指不定还藏着别的心思。
许知意站在一旁没吭声,只是安静地看着秦筱,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既没有林薇薇的刻意热络,也没有明显的防备,仿佛只是在听一段寻常的对话。
秦筱把林薇薇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却没点破,只是笑着晃了晃手里的薯片袋:“帮不帮忙的倒谈不上,不过是瞧着墨瑶在这儿闹得太难看,怕扰了宴会厅的兴致罢了。”
她顿了顿,目光又转向许知意,“倒是许小姐,刚才面对墨瑶的刁难,倒是沉得住气。”
“没什么。”许知意垂了垂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这种场面,我现在已经习惯了。”
话落,她指尖无意识地攥了攥裙摆的料子,心里却悄悄压着个没说出口的疑问。
秦筱怎么好像突然不认识她了?
先前在酒吧里,对方一口一个“姐姐”喊得热络又亲昵,眼里满是不掺杂质的天真烂漫,怎么到了这宴会厅,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连半分熟稔的模样都没有?
可这疑问终究没能说出口。她很清楚,场合不同,心境也完全不一样。在酒吧那种喧闹又放松的环境里,秦筱褪去了秦家大小姐的光环,像个普通的小女生,她也能放下所有顾虑,用平等又轻松的心态和对方相处。
可眼下这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处处透着圈子里的规矩和疏离。
即便许知意打心底里不想这么揣测,理智却总在悄悄提醒她:秦筱此刻递来的善意,会不会和墨瑶的刁难本质一样,只是换了种方式,来找她这个“破产千金”取乐?
毕竟,看她的笑话,早已是圈子里不少人默认的消遣。
这么一想,那些想问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只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指尖的力道却不知不觉加重了几分,把裙摆的料子捏出了几道浅浅的褶皱。
然后又赶紧放松力气,这件礼裙是最后一件能穿着参加宴会的了,以后说不定还要参加这种宴会,得好好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