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爱说什么，便随她们去说吧。”
许知意垂眸整理着裙摆，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波澜。
旁人在背后对她的议论，她早已习以为常。
早在许家尚未破产时，就有不少人看不惯她，暗地里嚼舌根，说她的善良是精心伪装的伪善，骂她的平易近人是博好感的装乖卖巧。
只不过从前那些人只敢在暗处窃窃私语，如今倒敢光明正大摆在明面上了。
许知意轻轻叹了口气，或许再过些日子，连这样的场面，她也能彻底习惯。
“姐姐或许不在意这些闲言碎语，可我听着心里却堵得慌。”
秦筱站在一旁，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带着几分委屈，“我知道姐姐的事情后，一直特别憧憬你，早就想和姐姐见一面，可偏偏我的身体不争气……咳咳！咳咳咳！”
话没说完，秦筱突然弯下腰，剧烈的咳嗽袭来，她下意识扶住胸口，肩膀微微颤抖，脸色也瞬间褪去了血色，那副虚弱的模样，不似作假。
“秦小姐！”
许知意连忙上前一步，语气里满是担忧。
先前在酒吧的接触，让她觉得这位秦小姐并非传言中那般任性妄为的大小姐。
对方待她始终笑脸相迎，此刻见她身体突发不适，自然无法坐视不理。
“没事……没事的，就是老毛病了。”
秦筱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直起身，对着许知意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她顺势将全身的重量都靠在许知意身上，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让许知意心底莫名升起一丝不适感。
可她转念一想，先前已经答应过要多关照对方，如今秦筱身体不适，自己更没有推开她的道理，只能稳稳地扶住她的胳膊。
只是……许知意的心头忽然掠过一丝微妙的窃喜。
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秦家大小姐，此刻竟要依靠自己才能站稳，这种被需要的感觉，意外地让她觉得温暖。
这么想着，她扶着秦筱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生怕对方不小心摔倒。
许知意不知道的是，这正是秦筱计划中的一步。
原本她想用更简单直接的方式获取许知意的好感，可眼下情况有变，只能换些复杂的手段。看着许知意担忧的眼神，秦筱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这一步走对了。
“老毛病？难道一直治不好吗？”
许知意忍不住追问。
她心里满是疑惑，秦家的医疗资源在业内数一数二，这世上大多病症说白了都是“穷病”，只要有足够的钱，就算是疑难杂症，也能寻到顶尖医生诊治。
哪怕是绝症，也能多延续些时日。她实在想不通，究竟是什么病，能让秦家都束手无策。
“就是身子骨天生弱了些，打小就这样，让姐姐见笑了。”
秦筱的声音轻轻柔柔，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这话当然不完全是在撒谎，秦筱是试管婴儿，父亲一方还是个早早夭折的短命鬼，她身体不好的确是天生的。
“这说的是什么话，怎么会是见笑。”
许知意连忙摆手，又想起上次在酒吧的场景，忍不住问道，“不过上次在酒吧见你时，你看着还很有精神，难道是最近着凉了，才让身体变差了？”
她说着，下意识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秦筱的额头，感受着那微凉的温度。
没有发烧，看来是真的体质偏弱。
“因为那是和姐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触呀。”秦筱抬眸看向许知意，眼底闪着细碎的光，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女儿家的娇憨，“我当时就想着，一定要给姐姐留个好印象，可不能让姐姐觉得我是个娇弱难养的麻烦精。”
许知意瞬间明白了。想来是上次在教室见面时，自己因为心情不佳，对秦筱的态度有些冷淡。
对方大概是怕自己讨厌她，又担心她嫌弃秦家大小姐娇气，才特意在酒吧里装作健康乐观的样子，就是为了让自己对她改观。
许知意忍不住在心里失笑，这丫头，还真是个小笨蛋。
若是单纯说“笨蛋”，难免带着几分攻击性，可一旦加上个“小”字，瞬间就变了味道，像是带着宠溺的调侃，半点责备的意思都没有，反而透着几分亲近。
哪怕是骂人**，可只要在前面加上这个字，就也变得像是在调情了。
“你的房间在哪个位置？我扶你过去休息一会儿。”
看着秦筱虚弱的模样，许知意实在不忍心让她继续站在这里硬撑。
她今天来参加这场宴会，原本是想寻找愿意伸出援手、帮助许家渡过难关的人，可此刻看着身边需要照顾的秦筱，她忽然觉得，那些事或许可以暂时往后放一放。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这个让人操心的小笨蛋安顿好。
“在……在二楼最里面的那间房。”
秦筱靠在许知意身上，声音带着几分疲惫的沙哑，听着格外惹人怜惜。
“好，那我们现在就过去。”
许知意小心翼翼地扶着秦筱，放慢脚步，一步一步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宴会厅里的音乐和人声渐渐被抛在身后，只有两人的脚步声轻轻响起，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计划通！
许知意的人生信条，从来都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从前许家鼎盛时，她是众星捧月的大小姐，有底气对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
可如今许家败落，她自身难保，连应付生活的一地鸡毛都要耗尽全身力气，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发散光芒，给别人带去温暖？
曾经的她，确实习惯用那份恰到好处的怜悯与帮扶，维系着属于许家大小姐的尊贵与高傲。
这不是坏事，君子论迹不论心。
不管最初的出发点是否掺杂着对自身身份的维护，至少在她伸出手的那些时刻，真真切切地拉了许多人一把。
有人因她的资助得以完成学业，有人靠她的引荐摆脱了困境，那些在她帮助下获得新生的人，不会否认她曾带来的光。
只是这份“发光”的能力，在许家破产后便被现实碾碎了。她
以为自己往后只能蜷缩在角落里，先顾好自己的温饱与尊严，再无机会像从前那样，从容地给予旁人温暖，可在一旁看清楚这些的秦筱主动给了她一个机会。
秦筱的身份，是从前许家即便鼎盛时也难以攀扯到的高度。
可就是这样一位高高在上的秦家小姐，却主动向她靠近，用脆弱的姿态依赖她，用真诚的话语肯定她。
而她还像个孩子一样只能依靠自己才能一步一步向前走，这种感觉让许知意欲罢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