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君目光冷得像淬了冰,直直落在身后的林薇薇身上。
空气里还残留着刚才秦筱留下的淡淡香水味,却丝毫冲淡不了此刻的紧绷。
她原本指望借林薇薇这个“NPC”搅乱局面,既能试探许知意的底线,也能兑现和那位大小姐私下定下的赌约,
可眼下计划全成了泡影,连带着那点精心维持的冷静,也在胸腔里翻涌的烦躁中摇摇欲坠。
“没你的事了。”
赢君的声音压得很低,尾音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锐利,“今天在这里看到的、听到的,全给我咽进肚子里,一句都不准往外漏,懂吗?”
话一出口,她便微微蹙眉。她一向以精准控制情绪为傲,从特种行动队退伍时,教官还曾夸她“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可此刻对着无关紧要的林薇薇,竟忍不住泄露出了戾气。她终究不是秦筱。
那位秦家大小姐做坏事时,连眼尾的弧度都带着漫不经心的优雅,仿佛踩碎别人的计划、摆弄他人的命运,不过是随手拨弄琴弦般简单。
而赢君的骨子里,还刻着部队的烙印。
小时候入伍,在泥泞与硝烟里摸爬滚打七年,特种行动队的规矩早成了她的本能。
不滥伤无辜,不违背原则,哪怕退役多年,那套铁律仍像无形的枷锁,让她无法像秦筱那样,拥有一条可以随意伸缩的道德底线。
可她是职业军人,军人的天职是执行命令。
只要把秦筱的吩咐当作不容置疑的军令,那些摇摆的道德感、那些隐隐的不适,似乎就能被强行压下去。
就像当年,她曾奉命击毙携带机密的敌方孩童,那晚的月光冷得刺骨,孩子惊恐的眼神在她脑海里盘旋了三年,每个深夜都让她从噩梦中惊醒。
她只能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任务是任务,生活是生活,没得选。
林薇薇沉默着点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嗯。”
她心里清楚,这事怨不得秦筱,也怨不得眼前的赢君,只能怪半路杀出的意外。
那个突然出现的变数,不仅打乱了秦筱的布局,也让她自己暗藏的小心思落了空。她攥了攥衣角,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匆匆离开了这片压抑的空间。
赢君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收回目光,转身想去找秦筱。
可环顾四周,原本秦筱停留的地方早已空无一人。她倒不担心。
这里是秦家的私人别墅,安保级别堪比军事基地,没人敢在这里动秦家大小姐一根手指头。
想来,是秦筱带着许知意去了更隐蔽的地方,要单独“聊聊”了。
她松了口气,紧绷的肩线微微放松。既然暂时没了命令,不如先去休息室待命,养足精神,也好应对秦筱接下来可能提出的、更棘手的要求。
可就在她转身要走的瞬间,一只温热的手突然拍在了她的肩膀上,紧接着,一道带着笑意却又透着几分恶劣的声音,像羽毛般搔在她的耳后:“好久不见啊,赢君。原来你退伍后,是来秦家当保镖了?”
那声音慵懒又熟悉,赢君的身体瞬间僵住,像被施了定身咒。
她缓缓转过身,果然看到了那张既明艳又难辨情绪的脸。
花映月。
只有这位,敢用如此轻佻的口吻点评秦筱,敢在秦家的地盘上如此随意地叫她的名字。
毕竟,花映月是四十八州合众为一的联邦国家大总统的独生女,是站在权力金字塔顶端的人,放眼整个国家,能让她放在眼里的人,寥寥无几。
“花小姐,您怎么来了?”
赢君的语气瞬间变得恭敬,却又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她最不擅长应付的就是花映月。
秦筱的恶劣是摆在明面上的,像带刺的玫瑰,一眼就能看穿她的意图。
可花映月不同,她像是一团迷雾,你永远猜不透她想要什么。她明明握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却曾把到手的州府管理权随手丢给副手。
她明明坐拥数不尽的财富,却会在街边给乞讨的老人递上一沓现金,眼神里没有怜悯,也没有施舍的傲慢。
她似乎对什么都充满欲望,又似乎对什么都满不在乎,这种矛盾,让赢君始终摸不透她的底细。
你想了解一个人,就要了解她想要什么,厌恶什么,可要是这两点都看不出来,那你也就看不清这个人了。
花映月挑了挑眉,态度亲昵。
“我来看看老朋友啊。”
她笑得狡黠,眼尾的朱砂痣在灯光下晃得人眼晕,“当初我请你去总统府当护卫,你说‘习惯了自由’,拒绝得干脆。原来,你的‘自由’,就是给一个无能又任性的大小姐当跟班?”
赢君脸上的笑意很淡,她看不透花映月,但花映月的手段我还是知道的。
这位总统千金看似随性,实则比谁都懂得如何利用人心,就像某位自诩“智多星”的人,惯用的伎俩无非是造谣、扣帽子,把人逼到绝境,再笑着递出“救命稻草”,让你不得不乖乖依附。
若是今天她敢顺着花映月的话头,哪怕只是皱一下眉,明天秦家长辈秦宣仪的桌案上,恐怕就会多出一份“赢君对大小姐心怀不满”的密报,到时候她不仅会被赶出秦家,连查清父母当年冤案的目标都会多出一个敌人。
“花小姐说笑了。”
赢君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秦小姐自幼聪慧,无论是商业布局还是家族事务,都有自己的独到见解,绝非您口中‘纨绔子弟’那般简单。”
花映月闻言,轻轻晃了晃手腕上的银链,链坠上的蓝宝石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她往前走了半步,凑近赢君,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穿透力:“还是为了给你父母报仇,对吧?”
赢君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
“我真想不通,”花映月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切的疑惑,眼神却依旧漫不经心,仿佛在讨论天气般随意,“当初我亲自邀请你去总统府,许你资源、许你权力,只要你点头,查你父母的案子易如反掌。可你偏偏拒绝了我,转头选了秦筱。难道,她比我还适合帮你?”
赢君抿紧唇,没有回答。她知道花映月并没有真的生气。
这位千金大小姐对人向来只有“一时兴起”,就像看到新奇的玩具,没得到时会多留意几眼,可真要是拿到手,新鲜感很快就会褪去,弃如敝履。
当年花映月招募她,或许也只是觉得“特种行动队最出色的退伍兵”这个标签有趣,而非真的看重她的能力。
而得到她以后,也未必还会像答应的那样真的伸出援助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