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刺绣纹样，脑海里闪过之前与秦筱打交道的种种画面。
那个动辄耍脾气、遇事只会哭闹撒娇，甚至连基本事务都处理得一团糟的娇蛮小姐，此刻想来，每一个神态、每一句话，都像是精心编排好的剧本。
她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竟还真信了秦家后继无人，以为你不过是个被家族光环庇佑的废物，却没想到，真正的猎人，从来都擅长伪装成猎物。你故意暴露的那些缺点，不过是用来麻痹我们的幌子，好让所有人都放松警惕，对吧？”
花映月望着秦筱，心底那份笃定渐渐被一种莫名的寒意侵蚀。
在她看来，秦筱这番处心积虑的伪装，必然藏着精密算计的图谋。
就像棋手在棋盘上布下的每一颗棋子，都指向最终的胜局。
她暗自思忖，这便是典型的“什么样的人，便会构思出什么样的戏码”。
倘若秦筱真如自己猜测般，一直以弱小之姿作为掩护，那她的目的定然离不开方才所提及的商战博弈、猎人围猎，毕竟人永远无法凭空想象出超越自身认知边界的事物，花映月笃信，秦筱口中的算计，便是她真正会付诸行动的筹谋。
“不是的，你想偏了。”
秦筱轻轻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那笑意似有若无，却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花映月的猜测，让她心头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你说的那些事，未免太过复杂了。什么商战的尔虞我诈，什么猎人与猎物的周旋博弈，我根本毫无兴趣。”秦筱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之所以甘愿花费这么多心思，扮演那些或柔弱、或天真的角色，原因其实你早该猜到了吧？”
她微微倾身，目光落在花映月骤然紧绷的脸上，语气带着几分慵懒的戏谑：“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自视甚高的‘变态’，偏偏就喜欢我扮演出来的这副模样~”
“因为……我喜欢？”花映月下意识地重复，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她从未想过，自己眼中那般深沉的算计，竟会源于这样一个荒诞的理由。
“对啊，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
秦筱眼中迸发出真切的光彩，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与兴奋。
“看着那些自命不凡、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连自己真正斤两都看不清的人，一步步从云端跌落，摔进我为他们编织的地狱里；看着他们因为我而痛苦挣扎、辗转难眠，这难道不是世间最有趣的事情吗？你说，对不对？”
“你……你在说什么？”
花映月的声音有些发颤，并非无法理解秦筱话语里的含义，而是被这话语背后潜藏的恶意与疯狂所震慑。
她清楚长期伪装意味着什么。
一个人的演技即便再精湛，扮演一个角色一年两年已属不易，更何况是这般长久地沉浸其中。
要知道，当你越是努力去模仿一个角色，就越是容易被那个角色的思维模式所同化，你学得越像，那个虚构的角色对原本的你，侵蚀便会越深。
生活里，那些骗人骗到最后连自己都深信不疑的人并不少见，可那样的人，大多是心智不够坚定的蠢人，他们分不清现实与伪装的边界，才会在谎言里迷失。
可秦筱不同，如果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表演，那这样的人，怎会不在意这种长期伪装带来的负面作用？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伪装的负面作用？
花映月压下心头的惊悸，轻声问道：“你就真的不担心吗？一直这样扮演别人，久而久之，或许连你自己原本是什么样子，都会彻底忘记。”
“不担心哦。”秦筱的笑容愈发灿烂，眉眼弯弯，可那笑意却像冬日里结在冰面上的阳光，透着一股刺骨的寒凉，灿烂到让人心头发紧，甚至生出几分不适感，“不如说，我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对我而言根本无所谓~”
她微微仰头，眼中闪烁着近乎偏执的光芒，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沉迷：“只要能亲眼看到那些所谓的‘优秀者’，为了我在痛苦里苦苦挣扎，为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我就会觉得爽到极致，那种愉悦感足以淹没一切。只要能牢牢抓住这份愉悦，就算最后会彻底失去自我，就算最后连‘秦筱’是谁都记不清，也没关系哦~”
“你看，你现在不就是这样吗？”
秦筱的指尖轻轻划过花映月的脸，目光似带着钩子，精准地落在花映月微变的神色上，语气里藏着几分了然的戏谑。
“方才我故意流露出的那几分青涩，还有故作懵懂时眼底的无措，不就恰好勾起了你更大的兴趣？”
花映月闻言，指尖微微一顿，随即很快便敛去了眼底的讶异。
她不得不承认，秦筱说得没错，刚才那瞬间的反差，确实让她对眼前这人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好奇。
她接受事情的能力很强，短暂的震惊过后，已然暂时接纳了秦筱这番近乎疯狂的说法。
只是疑惑仍在，她抬眼看向笑得狡黠的秦筱，语气平静地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既然你清楚，这种‘反差’能牢牢抓住人的注意力，甚至能让你更轻易地看到你想要的‘痛苦’，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继续演下去？反而要突然戳破这层伪装，把自己的心思就这样直白地摆在我面前？你这样岂不是……”
说到这里，花映月的话音陡然一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剩下的话语尽数堵在了喉间。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传来的刺痛却丝毫无法驱散心底蔓延的寒意。
方才秦筱那番带着疯狂笑意的话语，如同拼图的最后一块，骤然填补了她心中所有的空缺。
她忽然猜到了对方藏在那些灿烂笑容背后的真实想法，那是一种不掺杂任何利益算计，纯粹以他人痛苦为乐的偏执与冷酷。
这份认知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扎进她的心底，让她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那恐惧并非源于眼前的威胁，而是来自对人性深渊的惊觉。
原来真的有人会为了追逐那份扭曲的愉悦，不惜将自己也拖进伪装的泥沼，甚至甘愿舍弃自我，这份疯狂，远比任何精心策划的阴谋都更让人心头发颤。
“岂不是什么？”秦筱微微歪着头，眼底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渐浓，语气带着几分玩味的笃定，“你该不会到现在，还没彻底意识到我想做什么吧？”
她那副了然于胸的模样，仿佛早已将花映月的心思剥解得一览无余。
事实也的确如此，花映月望着她眼底的笑意，清晰地捕捉到了那层无辜表象下，属于人类最纯粹也最刺骨的恶意。
而当这份不加掩饰的恶意钻进感知的瞬间，花映月的心脏骤然狂跳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顺着血液窜遍全身，让她几乎压制不住身体细微的颤抖。
指尖微微蜷缩，她忽然生出一个荒诞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或许，疯掉的人不止她一个。
眼前这个女孩，有着一张足以骗过所有人的无辜脸蛋，眉眼弯弯时像只无害的小兔子，可那双眼睛深处藏着的疯狂，却比她见过的任何景象都要汹涌。
这不就是一个比她还要彻底的“病人”吗？
花映月望着秦筱，心底竟莫名升起一种久违的、遇见同类的亲切感。原来这个偌大的世界里，和她一样“不正常”的人，并非孤例。
既然都是困在同一片疯癫里的“病友”，秦筱话语里那些未说透的潜台词，花映月忽然就懂了。
她抬眸。
“你现在突然转变态度，也是算准了这样的你，会让我更感兴趣，对吗？”
她刻意避开了“喜欢”这个词，哪怕心跳已经泄露了真实的情绪，她也不愿承认，眼前这个浑身透着疯狂的人，能和她心底早已死去的白月光相提并论，她毫无价值的自尊心也在影响着她不承认这一可能。
傻孩子，好感度是不会骗人的、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只有秦筱能感知到的面板上，代表花映月的好感度数值悄然变动。原本掺杂着虚假与杂质、看似满格却实则摇摇欲坠的“爱意”彻底清零，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纯粹的初始数值——零点。
这无疑是巨大的进步。
秦筱清楚，之前那份掺了假的爱，不过是花映月将她当成白月光替代品的产物，沿着那条路走下去，最终只会走进无法挽回的死局。
而现在，好感度归零，恰恰意味着花映月终于不再将她完全视作另一个人的影子，这份从零开始的羁绊，比之前那条布满谎言的路，好走了太多。
至于花映月那不愿承认的自尊心，秦筱根本不放在心上。
嘴再硬又能怎么样，给她服务的时候也都是软的。
你不愿承认没关系，我也不必点破，反正有的是时间慢慢耗。
她甚至已经开始期待，日后当花映月为取悦她而满心欢喜时，她不动声色地戳破那点小心思，看对方在骄傲与心动间挣扎、最终低头认输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