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客厅时，秦筱已经在丝绒沙发里蜷了近两个小时。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抱枕边缘的刺绣，目光落在玄关那盏暖黄色吊灯上。
母亲秦宣仪每次推门进来，灯光都会在她肩头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美丽的就像是人间的天使。
她不知道的是，刚才轻手轻脚为她添了热牛奶的佣人姐姐，袖口还藏着一道浅疤，那是十年前在寒风里缩成一团时，被冻裂的墙角划伤的。
她更不会认出，方才隔着落地窗朝她点头微笑的园丁，正是当年被她裹着自己的小熊围巾，拽着衣角领回家的瘦小女孩。
那些曾被她从街头寒夜里拉进温暖的小小身影，如今都长成了围绕在她身边的守护者，把当年那份笨拙的善意，悄悄酿成了没有私欲的温柔。
宴会的发生的一切都在秦宣仪的眼线之下，给秦筱添麻烦的那个女人，秦宣仪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
不管这女人是真的没眼力见，还是受人指使故意找事，只要敢给秦筱添堵、让她不痛快，就必须付出代价。所谓的“敲打”自然不是简单的警告。
秦宣仪已经在心里盘算好，要让对方明白，有些人不是随便接触的，也是她一辈子都碰不得的。
她要让这个女人清楚自己的分量，清楚秦筱在她这里意味着什么。从今往后，不仅不能再出现在秦筱面前，连这个城市的上流圈子，也该让她彻底待不下去了。
想到这里，秦宣仪脸上重新挂上惯有的淡漠笑容。
她本就不喜欢这种觥筹交错的场合。满场的人举着香槟杯，脸上堆着精心打磨的笑容，说的每句话都是思虑多次的假话。
“秦总生意越做越大”“以后还请秦总多关照”
这些话她听了十几年，早就从最初的不适变成了麻木，可麻木不代表喜欢。
每次应付完这些虚与委蛇的应酬，她都觉得喉咙里像卡了细沙，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滞涩。
直到晚上十点，最后一份文件签完字，秦宣仪才揉了揉眉心。
即便如今站在行业顶端，她的时间依旧被切割得零碎，会议、谈判、批阅文件，连喝杯热茶的间隙都要挤出来。
好在常年锻炼让她的身体底子极好，这样连轴转的强度，也只是让她眼底添了几分倦色，并未显出狼狈。
做完这些工作，秦宣仪交代完助手起身下楼，在公司楼下，她的司机已经等候多时。
“秦总，现在是回老宅，还是去大小姐那边？”
司机陈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熟悉的温和。
陈姐在秦家做了快二十年，从秦宣仪还在创业初期就跟着她，看着秦筱从蹒跚学步的小不点长到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对这对母女，早就多了份超越雇佣关系的亲近，面对秦筱时也从不会像旁人那样拘谨。
秦宣仪听到“大小姐”三个字，紧绷的肩线瞬间柔和下来，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笑。
“回筱筱那边，她还在家等我呢。”
提起女儿时，她眼里的冷意会像被温水化开，连声音都轻了几分。对她而言，这个站在国家商业版图顶端的女人，这辈子唯一的软肋和铠甲，从来都是秦筱。
“秦总每次提到大小姐，眼睛都亮了。”
陈姐笑着发动车子，后视镜里映出秦宣仪低头翻看手机的模样。
屏幕上是秦筱下午发来的消息，没有催促她早点回家的意思，但能感受出对方在期待她早点回来。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懂事的女儿呢，即使是面对她这种忙的没时间回家的妈妈也没有一句怨言。
她能有这样的女儿实在是太幸运了。
陈姐其实早年间也误会过秦筱。
圈子里的人说，秦家大小姐脾气娇纵，还总爱从外面捡些流浪的小女孩回家。
当时她心里还嘀咕，怕是又是个被宠坏的纨绔子弟。
可后来见得多了，才慢慢明白，秦筱这点爱好实在算不得什么问题。
带外面的孩子回家总比被外面的人带回家好。
她自己的女儿小敏，去年就差点出了大事。
当时小敏和男朋友在酒吧喝酒，喝多了睡着，被邻桌几个醉醺醺的富二代盯上。
那个平日里对小敏百依百顺的男朋友，被人推搡了两下就吓得腿软，居然扔下小敏自己跑了，连报警都不敢，回到自己家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幸好那家酒吧是秦家旗下的产业，值班经理认得出小敏是她的女儿，立刻把人护了起来。
可那几个富二代不甘心，还叫了打手过来，说要“带小敏去醒酒”，是酒吧的保安和服务员们拦在前面，反复强调“这是秦总的人”，才把那些人吓退。
后来陈姐才知道，那些护着小敏的工作人员，好些都是当年被秦筱救过的孩子。
秦宣仪待他们从不像老板对下属，逢年过节会亲自给他们发红包，谁家有难处也会伸手帮衬，连他们的家人都能跟着沾光。
这样的秦家，才让他们愿意拼着被打的风险，也要护住秦家的人。
其实人就是这样的，很多时间都是相互的，你帮助我，我也会在未来帮助你。
车子平稳地驶过夜色，秦宣仪望着窗外掠过的霓虹，指尖轻轻摩挲着手机。
她这辈子挣下的家业够多了，站的位置也够高了，可她真正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她只想每天回家时，能看到女儿坐在沙发上等着她，能喝到女儿炖的热汤，能看着她平安喜乐地长大。
这个站在金字塔尖的女人，终极的愿望其实和千万个普通母亲没什么不同：不过是想护着自己的宝贝，在这复杂的世界里，安稳地、快乐地，留下属于她的痕迹。
而能让这个愿望成真的，从头到尾，只有秦筱一个人。
秦宣仪的记忆里，藏着太多关于秦筱的细碎片段，那些旁人或许早已遗忘的瞬间，她却记得比自己签下的任何一份商业合同都要清晰。
陈姐的车开的很稳，这也是秦宣仪选择她做自己私人司机的原因，她宁愿在重要场合迟到也不愿意有一点风险，她的命非常宝贵，她还有女儿要养。
如果没有她的话，自己的女儿要怎么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活下去啊。
所以她绝对不能离开自己的视线，自己必须永远看着她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