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是想要公司最新研究出来的技术是吗？”
秦宣仪指尖摩挲着白瓷茶杯的描金纹路，舌尖漫不经心地品着杯中明前龙井的醇厚回甘，心底却像被浸了冰碴，凉得发涩。
她先前还笃定秦筱接近自己，无非是打着投资许家的主意，却没料到这孩子为了那个半路冒出来的许知意，竟连秦家压箱底的技术都敢开口要。
那可是研发部耗了三年、烧了近十亿才磨出来的核心成果，是秦家未来五年在新能源领域站稳脚跟的底气。
她忽然想起秦筱当初说要帮许家复兴时的眼神，亮得像淬了火。
那时她只当是小姑娘恋爱脑上头的一时冲动，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
秦筱也是真没办法，速通许知意这条线只能这样做。
秦筱了解这种人，在家族复兴这个大愿实现之前，就算谈着恋爱，也绝不会把自己的全部交出去。
爱从来不是生活的全部，更不是所有人的精神支柱。
许知意的人生里，装着家族荣辱、产业重振，还有藏在眼底的野心，情爱不过是其中一块恰好合适的拼图。
秦筱甚至能猜到，就算她现在攥着许知意的“爱”，这份好感度撑死了也只能到八十。
八十，足够寻常夫妻相敬如宾过一辈子，却远没到能让许知意赌上一切的程度。
而那剩下的二十分，便是许家复兴这场硬仗，没能复兴许家许知意就不会把生命的重心放到爱一个人上。
“嗯，我知道这个提议很难为人。”
秦筱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可我查过许家留下的产业布局，全是新兴赛道，要是没有核心技术支撑，就算后续能找到投资，也绝对赶不上这波产业红利的窗口期了。”
秦宣仪闻言，眼底掠过一丝讶异。
她原以为秦筱只是被感情冲昏了头，却没料到对方竟真的研究过许家的产业方向。
许家当年布局的产业，如今正是资本追捧的风口，若不是当年资金链断裂、又遭同行暗算，恐怕早就成了行业龙头。
“没想到小小还对最近的产业发展方向有了解。”
秦宣仪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像是在敲醒沉浸在感情里的秦筱。
“你该知道，许家当年倒得有多蹊跷。他们一味激进地开拓新兴市场，抢了多少既得利益者的蛋糕？背后没人推波助澜，你信吗？”
秦宣仪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凝重。
“更别说许家内部本就不太平。何钟情代表的分家，这些年一直盯着主家的位置，像饿狼似的等着许家露出破绽。许家破产时，何家几乎是第一时间吞并了他们在南方的三个工厂。你说，这里面没有何家的手笔，可能吗？”
话说到这份上，秦宣仪看着仍未动摇的秦筱，终于忍不住点破了关键。
“不过啊小小，你知道妈妈要是把技术提供给许知意，会给秦家带来多大的损失吗？”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里满是无奈。
“如果只是拆借资金，秦家还扛得住；可技术不一样，那是秦家的根基。你把秦家当成什么了？一个能随意支取的钱袋子？”
秦宣仪望着窗外秦家老宅院里的百年香樟，缓缓开口。
“秦家是一个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就像一辆在高速路上行驶的双层公交车。
车上坐着股东、高管、分系子弟，每个人都攥着自己的车票，想在这趟行程里分到更多利益。
有人想上车，就有人会被挤下去；利益分配稍微不均，就会引发一场没硝烟的战争。
现在要主动把核心技术让出去，无异于把车轱辘拆下来给别人用，你觉得，车上的人会答应吗？”
这就是最现实的问题。
秦宣仪早已不是年轻时那个凭着一股冲劲就敢不管不顾的小姑娘了。
从秦家的普通女孩，一步步走到如今执掌家族核心产业的位置，她见过太多利益交换的冰冷规则，也尝过无数身不由己的无奈。
曾经她总埋怨父母当年为了家族利益，牺牲了太多个人情感，可如今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才真正明白：所谓的“大家长”，从来都不是随心所欲的掌权者，而是平衡各方利益的调和者。
老大的位置看着风光，实则是个空架子。
手底下那些股东、高管、分系负责人，哪个不是冲着利益来的？
不给他们喂饱甜头，不保障他们的既得利益，凭什么让人家心甘情愿地跟着你干、为你卖命？
这不是写神话小说，没有能让人绝对服从的紧箍咒，也没有仅凭一句“为了家族”就能让所有人放弃利益的魔法。
她要是真为了秦筱的私情，把核心技术拱手让人，不出三天，秦家内部就得掀起一场颠覆性的内乱。
“那妈妈是帮不了忙了嘛。”
秦筱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扶手的缝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却又没多少意外。
她其实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会生出这样不切实际的念头，不过是因为她清楚这个世界的本质。
这就是一个狗血烂文构建的世界，按常理出牌的剧情少之又少。
她曾侥幸地想，或许秦宣仪会像那些小说里的溺爱家长一样，为了她这个宝贝女儿，不管不顾地打破规则，把技术送到许知意面前。
可现实狠狠泼了她一盆冷水。
如今看来，这世界里的狗血剧情，似乎只围着她和那四个女主转。
像秦宣仪这样的“配角”，个个都是精明人，脑子清醒的很，儿女情长对她们来说只是小道。
“倒不是一点忙不能帮你。”
秦宣仪看着秦筱垂着头、连肩膀都垮下来的模样，原本冷硬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终究还是软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指尖再次落到冰凉的茶杯壁上，语气里少了几分刚才的严肃，多了些为人母亲的无奈。
这孩子从小就执拗，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如今为了许知意，更是把姿态放得这么低。
作为母亲，她怎么可能真的眼睁睁看着女儿失落到底？
只是秦家的家业不是她一个人的，每一步决策都牵动着上千号人的利益，容不得半分感情用事。
“不过想让秦家为许家伸出援手，提供救援，那许家也要拿出相应的诚意，舍弃一部分利益才行。”
秦宣仪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秦筱身上，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商场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更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秦家帮许家渡过难关，许家就得让渡出足够有价值的东西。可能是部分产业的股权，也可能是未来项目的合作优先权。”
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缓：“妈妈能做的，是在秦家的规则里给你争取一个机会，但不能打破规则。许家若想接住这份帮助，就得先拿出能让秦家上下都认可的‘筹码’，这是底线，也是商场上最基本的公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