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水的冰层在晨曦中泛着蓝光。商队管事老赵递来热姜汤,"东家吩咐过,定将你们平安送到辽东。"
李胤小口啜饮着姜汤,眼睛却盯着母亲佝偻的背影。阿史那云殊正帮厨娘收拾陶罐,动作比往常慢了半拍。当她不慎打翻盐罐时,李胤看见她手腕内侧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和几个月前“首都之乱”里府上那些明明被母亲救下,却后续死于腐疮的侍女一模一样。
那几个月……李胤闭上眼,不是为了休息,而是为了把那些翻腾的、粘稠的黑暗信息更深地摁进骨髓里。
记忆首先是视觉和触觉,他在这几个月眼中看到的和摸到的不再是质子府里偷来的“书本”而是鲜红的、炙热的、即使主人停止呼吸但依旧还在胡乱流动着的鲜血。
在一开始的几天里往北逃难经过函的谷古道,峭壁如鬼斧劈成,窄得只容两三人并行。
在谷口,乱石鹿砦堵死了去路。十几个形容枯槁却凶悍异常的汉子堵在那里,为首者瞎了一只眼。这些人看他和母亲是魔族,于是非要让他们母子纳“投名状”后留下给他们充当“打手”
当时母亲将刀递给了她,让他去杀一个已经感染传染病的人。那个独眼龙的相貌他甚至现在都没忘,但他至今都记不起那个传染病叫什么以及病人的相貌。
他只记得刀比较钝,刀刃入肉的感觉沉闷而滞涩,远不像想象中利落。皮肉、筋膜、软骨……每一寸都顽固地抵抗着。骨头的坚硬触感震得他虎口发麻,刀锋在骨头上打滑、啃噬,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温热的、带着浓重腥气的液体喷溅出来,糊了他一脸,黏腻地钻进鼻孔和嘴角。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令人作呕的摩擦声、骨头碎裂的微响,以及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那颗头颅终于带着令人心悸的撕裂声,与身体分离开来。滚落在地,沾满了泥土和血污。
随后他浑身是血的带着这人残破不堪的脑袋,送给独眼龙。
在独眼龙拎着那个脑子大笑之时,他的钝刀却经过独眼龙眼睛的盲点插进了独眼龙的脖子。
不同于他上一次杀戮,这一次,刀尖精准地避开了坚硬的颈椎,深深楔入了柔软的颈侧动脉。滚烫的鲜血如同被压抑许久的喷泉,带着强劲的力道,喷出去很远、很高。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由于变故发生得太快!直到鲜血喷出之时,剩余的土匪才如梦初醒,发出惊怒的吼叫,挥舞着武器扑上来!
母亲见状,马上如同鬼魅,在狭窄的空间内闪转腾挪。身法诡异,出手狠辣精准,专攻关节、咽喉、太阳穴等致命处。一个土匪的柴刀被她轻易卸下,反手就插进了对方的心窝!另一个从背后偷袭,被她一个看似无力的肘击撞在肋下,那人顿时口喷鲜血,肋骨尽断,萎顿在地!
战斗短暂而血腥。剩余的土匪被这母子俩突如其来的、如同地狱恶鬼般的反扑彻底吓破了胆!尤其是看到首领被一个十几岁孩子一刀毙命的惨状,更是魂飞魄散!发一声喊,竟丢下武器,连滚带爬地向谷外逃去,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记忆其次是嗅觉。气味不再是质子府里清雅的熏香,而是凝固的、甜腻的血腥味,混合着粪便的恶臭、伤口腐烂的腥膻,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油脂被炙烤的焦香。那香气曾让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他,胃袋疯狂痉挛,口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和恶心狠狠压回去。
之后的的路上,他见过“店铺”。不是洛阳东市琳琅满目的商铺,而是用几根烧焦的木头、几块破布在断壁残垣间搭起的棚子。棚子下,案板上。没有丝绸瓷器,只有……肉。苍白的,带着淤血的,有时还连着几缕未被剥净的、属于“衣物”的残片。买主不是魔,是和他们一样,眼睛深陷、颧骨高耸、喉结不断滚动的人。讨价还价的声音麻木而急促,用的是最寻常的市井俚语,谈论的却是肋排的肥瘦、腿肉的斤两。他亲眼见过一个穿着半截儒衫、像是个读书人的男子,哆哆嗦嗦地用一块家传玉佩,换了一条……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肢体原本属于谁,只记得那玉佩的翠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刺得他眼睛生疼。
母亲成了“医女”。她之前不知从哪个部落萨满那里学来的草药知识,在缺医少药的流民堆里成了救命稻草。她救过被流矢射穿肩膀的汉子,用烧红的刀子剜掉腐肉;她救过被马蹄踩断腿的孩子,用简陋的夹板固定。她总是默默接过别人递来的、作为诊金的、一点发霉的粟米或半块硬得像石头的饼子。李胤曾为母亲的“有用”感到一丝病态的安全感。
直到那个雨夜。他们栖身在一个半塌的窑洞里。洞外是瓢泼大雨和不知名野兽的嚎叫,洞内是几十个挤在一起取暖的、散发着绝望气息的躯体。一个男人,他老婆高烧不退,浑身滚烫,呓语连连。男人跪在母亲面前,涕泪横流,额头磕在冰冷的泥地上咚咚作响,手里捧着他最后一点家当——一个干瘪的钱袋,几枚边缘磨得发亮的铜钱。
阿史那云殊沉默着,查看了那妇人。高烧、气促、胸口有紫斑。她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是‘热毒入心’……没药了。”
绝望瞬间吞噬了男人的眼睛,那眼神比洞外的野兽更可怕。他猛地抬头,目光像淬毒的钩子,死死锁在蜷缩在母亲身后的李胤身上!
“医女!救她!求你!”
男人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手指痉挛地指向李胤,“我……我用我的娃儿跟你换!新鲜的!够你婆娘吃几顿!救我婆娘!” 窑洞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雨声和妇人痛苦的呻吟。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过来,那目光里没有震惊,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赤裸裸的衡量。
那一夜,李胤蜷缩在母亲怀里,睁眼到天亮。他清晰地听到窑洞深处,压抑的咀嚼声和**骨髓的细微声响。第二天清晨,他在洞口不远处的泥泞里,发现了一小块沾着泥浆、边缘被啃噬得参差不齐的骨头,上面还残留着一丝没褪尽的、属于人类的皮肤组织。他面无表情地用脚把它深深踩进了泥里。胃里翻江倒海,喉咙火烧火燎,但他一滴酸水也没吐出来。
有什么东西,在那几个月,在他心里彻底死掉了,或者……异变了。
"需要紫珠叶和雪山虫草。"李胤捂着嘴,思绪重新被拽了回了现实
这声音轻得像雪落。李胤猛回头,发现是个靺鞨打扮的马童,正假装整理鞍具靠近他。男孩年纪和他相仿,但个子却比他短了一截。
"北边黑旗商队有药。"马童往西北方向瞥了眼,"但他们不止卖药。"
李胤的额角突突跳动。自从离开洛阳,这对小角就越来越敏感,现在甚至能闻到三十步外的铁锈味。他顺着风向望去,隐约可见另一支商队的黑狼旗——那队伍拖着的铁笼里,关着不少衣衫褴褛的妇孺,原来这伙商队还贩卖人口。
"东家说你们不能离开队伍,这附近有狼群。"马童突然压低声音,"但今夜宿营时,黑旗商会停在废弃的烽燧台。"
大雪花砸下来时,李胤正偷偷解开母亲的药箱。羊皮卷里裹着几根银针,针尖泛着诡异的绿色。他想起母亲前阵子的叮嘱:"这支商队每个伙计都能为你们挡箭。"但现在,这些忠诚的护卫反而成了阻碍。
子时的梆子刚响过第一声,李胤就偷偷钻出了毡帐。魔族血脉让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淡金色,能清晰看见百步外黑旗商队的篝火。他贴着粮车阴影移动,如同一只黑毛蹑手蹑脚的跑到了废弃烽燧的阴影里。
“是来找紫珠叶和雪山虫草的吧?” 笼中少女突然开口,嗓音沙哑如砾石相磨。她并未抬头,手中石片精准地剜掉妇人伤口最后一块腐肉,动作稳定得令人心寒。几株叶片背面缀满露珠状腺点的草药散落脚边,在惨淡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光——正是紫珠叶。
李胤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匕首无声滑入掌心,目光如鹰隼般锁住笼中身影。这少女……像是洛阳琉璃坊的瓷俑。眉弓与鼻梁的衔接如青瓷冰裂,光影下透出近乎透明的苍白,仿佛一触即碎,十四五岁的年纪,脏污的素袍下露出半截藕似的小臂,正用石片给个垂死妇人接骨。她左眼角有颗泪痣,略微出血的耳垂上结着血痂。
“你娘中的是腐心毒。” 慕容明夷终于抬眼,黑瞳深不见底,仿佛能吸尽周遭微光。她左眼角的泪痣在阴影中宛如一滴凝固的血。“紫珠叶只能吊命。要解毒,”她纤瘦的食指精准地指向商队中央那座灯火通明、守卫森严的大帐,“需配上冰鉴里藏的雪山虫草。”
“你怎知?”李胤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雪下潜行的蛇。额角的小角在阴影下不安地鼓动,铁锈般的血腥气似乎更浓了。
慕容明夷对他的质问置若罔闻,自顾自继续,语速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黑旗刚做成大买卖,明晚摆酒庆功。”
她下巴微抬,示意不远处一辆被随意丢弃在营缘、覆盖着破毡布的辎重车,“车辙印深得反常,不像粮草。一把破锁,守备全无。”
她的目光扫过营地外围那些在寒风中瑟缩、如同秃鹫般逡巡的流民身影,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残酷的弧度。“看见那些‘苍蝇’了么?找他们中最‘体面’的那个——我留意过,有个守西笼的独眼卫兵,和他沾亲带故。”
李胤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母亲咳血的画面与眼前这诡异少女交织。
“让‘苍蝇’们明晚来‘开仓放粮’,”慕容明夷的声音轻如耳语,却字字淬毒,“跟他们说,车里是上好的精米。饿红了眼的人,不会不来。”
她顿了顿,黑瞳锁住李胤,“然后,让你找的那个‘体面人’,去向他那好表侄‘通风报信’——‘送’他一场唾手可得的功劳。”
“为何听你的?”李胤的匕首尖端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寒芒,抵近了笼柱。母亲的时间在流逝,而这少女如同迷雾。
“你没有选择,你娘时间不多了。”慕容明夷的回答冰冷直接,像一把手术刀划开皮肉。她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完全转向李胤,那双深渊般的眼睛直视着他:“营乱一起,我会去取虫草。在营地西边那条干涸的河沟里等我。”
"小公子要偷跑?"一个蓬头垢面的流民,在第二天早上捡垃圾时,被李胤抓了个正着,这人牙齿缺了半边。李胤早注意到这群人跟着商队走了好几天,专捡倒掉的泔水吃。此刻这老乞丐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指甲缝里满是黑泥。
"我昨晚看到你偷跑到黑旗队了"老乞丐咧嘴一笑,露出发黄的犬齿,"只要小公子答应分我半袋粟米。"
李胤的匕首已经抵住对方咽喉。但老乞丐不慌不忙从怀里摸出个布包,展开是几片干枯的紫珠叶——正是母亲最需要的药材。
"他们拿小孩试药。"老乞丐的呼吸带着腐臭味,"有个会医术的小丫头,被锁在最里面的铁笼里。"
“你们有多少人?”朔风突然卷着雪粒扑来。李胤额角的小角刺破额发,露出半寸长的黑色角质。
"原来是魔族的爷!我们这帮流民也就三十来人!"他扑通跪下,"黑旗队今夜运了批好货要去平城,守西笼的独眼龙是我表侄..."
“半袋粟米?我们粮食也不多了。”李胤的声音低沉下去,额角在暗影中不安地鼓动,那抹黑色角质似乎又探出些许,“你们人太多了,跟着我们捡垃圾也活不了几天。”他的眼神冰冷,完全不像个半大少年。
“那……大人的意思是?”老乞丐浑浊的眼珠转动着,试探地望向李胤,既期待又带着一丝本能的畏惧——那对黑色小角绝非装饰。
“让你的人,”李胤的视线锐利地扫过远处的黑旗营地,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晚上,藏到他们车队近处,越近越好。今晚没有月亮,是机会。你,跟着我。”
废弃烽燧的阴影里,李胤数着守卫换岗的间隙。老乞丐的"表侄"正往火堆里撒尿,另外两个守卫围着铁笼赌博。笼子里传来孩童的抽泣,混着某种苦涩的药香。
"那小丫头是前朝太医的徒弟。"老乞丐往手心哈气,"黑旗老大花五十金铢买的,就为治他儿子的花柳病。"
当归混合着血竭的味道,从最角落的铁笼飘来。当守卫们为骰子点数争吵时,李胤和老乞丐像野猫般窜到那铁笼旁。
“不是这里,这里我们一会再来”李胤朝旁边老乞丐比着手势,也不知老乞丐听没听懂
“那里”李胤指了指边上的车,“车里 有 武器”李胤接着朝旁边老乞丐比着手势
老乞丐顺着手指望去,瞳孔骤然收缩,在黑暗中几乎放大了两圈,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
“装满武器的车子……居然没人看守?”他难以置信地喃喃,声音干涩。
李胤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借着守卫们陡然拔高的争吵声掩护,语速加快:“车辙印深,东西很沉。白天我看过,车门就一把破锁。”他冷冷地瞥了老乞丐一眼,“开锁,你们这帮人总该会吧?告诉他们,那里有粮食。”
他指向烽燧台和营地的连接处:“路线你记清了。认路、带人悄悄摸过来,是你的事。”
“你的人开了锁,只能拿武器。”李胤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一旦武器到手……”他嘴角勾起一丝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残酷弧度,“就由不得他们了。等你的人拿得差不多,你就去找你那位好表侄——‘举报’。”
“这可是大功一件,至少之后你就不用再吃垃圾了”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冰刃般钉在老乞丐脸上,右手做了个极其干净利落的横切手势:“之后的事,不用我教你了吧?”
老乞丐浑身一颤,仿佛被那无形的刀刃刮过喉咙。他猛地低下头,避开李胤那非人的淡金色视线,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才重重地、带着几分惊惧地点头:“懂……懂了!大人!”
“行动吧”李胤做了请的手势。
老乞丐如蒙大赦,立刻像只受惊的老鼠般,手脚并用地消失在更深的阴影里。
部署完毕,李胤才将全副心神转向角落的铁笼。慕容明夷正透过铁栏缝隙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
“心软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还是说,你连粮袋和铁器的味道都分不清了?”
少女突然开口道
“慕容明夷。”她报出名字,如同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手中却稳稳地给妇人伤口敷上最后一点捣烂的草药,“前朝慕容氏的孤魂,黑旗圈养的‘活药囊’。”
李胤不再废话,匕首狠狠斩向铁锁。火星迸溅!
“等等!”慕容明夷的手快如鬼魅,瞬间穿过栏隙,死死扣住李胤的手腕。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那双黑得发蓝的瞳孔在阴影中收缩,如同盯住猎物的毒蛇。“虫草未得!时候未到!”
她急促地低语,目光锐利地指向主帐方向。
守卫的脚步声和呼喝声骤然逼近!火光晃动!
慕容明夷闪电般将几株紫珠叶塞进李胤的衣襟。下一刻,当火把的光亮扫过来时,她已经瘫软在地,胸口几乎不见起伏,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营乱一起,我取虫草。河沟,等我。”她的嘴唇纹丝未动,声音却清晰地钻入李胤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李胤被守卫拖走时,老乞丐那喝多表侄把他扔进装兽皮的帐篷,嘟囔着"又是个想偷药的小崽子"。
帐外传来梆子声时,他听见慕容明夷在远处哼着熟悉又奇怪奇怪的调子,李胤想起这是刘贽在找家父喝酒时曾同样吟过此曲。
当黑旗护卫们追着拿到的粮食逃跑的流民时,李胤正撕开帐篷。用匕首干净的抹掉了守卫脖子,温热的血溅在脸上带着奇异的香甜。混乱中他看见慕容明夷白蝶般掠过主帐,素袍下摆沾着新鲜的血迹。
"走!"
慕容明夷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她拽着李胤冲向黑旗车队后方,怀里抱着个玉制冰鉴。身后传来黑旗首领的咆哮:"抓住那个慕容家的贱人!她阉了我儿子!"
流民们的惨叫响彻夜空。李胤护着慕容明夷滚进河沟,冰鉴的寒气冻得他胸口发疼。少女的素袍被荆棘划破,露出腰间狰狞的烙印——是个"官"字,边缘还带着脓血。
"尚药局的手段。"她注意到李胤的目光,声音冷静得像在讨论别人,"前秦灭燕时,所有慕容家女眷都要受宫刑。"
雪花突然密集起来。慕容明夷掰开冰鉴,取出三株晶莹剔透的虫草。她将虫草与紫珠叶一起嚼碎,深褐色的药汁顺着嘴角流下,像条蜿蜒的小蛇。
"你娘能活到辽东了。"她把药泥包进桑皮纸,"作为交换,带我离开。"
他望向商队方向,发现护卫们正举着火把搜寻。老赵的吼声隐约可闻:"东家说了,小公子少根头发,我们都得填井!"
"刘贽和你是什么关系? "慕容明夷的黑瞳映着火光,"刘贽的商队居然肯为你大动干戈..."
李胤猛地掐住她喉咙。但少女不慌不忙举起半截银针,针尖正抵着他腕间穴位。
"我自打记事起就认识刘贽。"她呼吸艰难却还在笑,"他买通尚药局留我一命,就为赌慕容家的医术..."
远处传来号角声。慕容明夷突然挣脱束缚,将药包塞进李胤怀里。她的素袍在风中鼓荡,像极了洛阳城献俘仪式上被撕碎的燕国旗帜。
"丑时六刻在浑河渡口见。"
当李胤带着药包回到营地时,母亲正在毡帐里咳到死去活来,当看到李胤的时候竟直接晕厥。老赵举着油灯的手在发抖,二十名护卫跪在帐外请罪。
半个时辰后,阿史那云殊在喝药的时候恍惚之间眼前竟仿佛看到了刘贽,那是她十八岁那年,第一次陪刘贽喝酒时刘贽脸上复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