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黎明前的雪原泛着幽蓝，慕容明夷用银针挑亮灯芯，借着微光审视从李胤药箱夹层摸出的青铜牌。牌上云纹间藏着个"李"字，边沿磨损处露出暗金色的胎体——这是南朝李氏皇族的密徽，通常嵌在皇子贴身玉佩的夹层里。
药碾的声响突然停顿。阿史那云殊站在帐帘处，手中骨刀映着冷光："慕容家的丫头都习惯翻人物件？"
"尚药局养成的毛病。"慕容明夷坦然将铜牌弹向对方，铜牌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夫人藏得不够深。"她的指尖还残留着青铜牌上细微的锈迹，像沾染了某种不可言说的秘密。
阿史那云殊接住铜牌的瞬间，帐内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她凝视着熟睡的李胤，少年额角的黑角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如同新生的小戟。
“那天，采的药你满意吗？"云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慢慢刮过骨缝。
明夷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缓缓屈膝跪下，素白衣袍在粗砺的地面铺开如折翼的鹤。
"夫人。"她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声音却异常清晰，"尚药局的阉刀没能斩断我的魂，刘公给的《青囊书》却缝补了我的命。"抬起脸时，那双黑得发蓝的眼睛直视云殊，"如今得见公子...我才明白刘公为何要救一个亡国贱婢。"
"说清楚。"云殊的声音像淬了冰，但眼睛依旧没有离开床榻上的李胤。
明夷反而笑了，她坚定看着床榻上的云殊道"传国玉玺认主时会有龙吟。相信那夜发生的事没能瞒过您，龙乃是万兽之尊——""虽然只有半声呜咽，但足够证明了。"
“干嘛这么见外，快起来，之后都是一家人”阿史那云殊摆了摆手，但眼睛依旧没有离开床榻上的李胤
“我本是一残缺之人，万不敢奢求其他，只求留在公子身边”明夷把头又低了下去
“有你在他身边，我放心”阿史那云殊把终于目光放到了明夷身上说道
少年不知何时醒了，手里拿着刚才的铜牌，额前碎发间新生的黑角在灯火下泛着釉光。他摩挲着铜牌凹陷的纹路，指腹传来熟悉的刺痛——这是他从记事起就随身携带的东西，母亲只说是在洛阳黑市换来的护身符。
"胤儿伤好得差不多了，商队卯时启程。"阿史那云殊和明夷默契的聊回刚才的话题，"明夷姑娘不妨把刚才对这铜牌的疑惑摊开说。"
慕容明夷忽然笑起来，眼角泪痣随着肌肉牵动，像滴将落未落的墨。她解开腰间青囊，取出个油纸包着的饼掰开，丢给李胤半个："小公子可知道，南朝皇族的密徽为什么要用青铜做胎？"
李胤接过饼，却转手塞进怀里："不知。"
"因为青铜会生锈。"慕容明夷也不恼，自顾自咬了口饼，"就像血脉会混杂。"她突然用魔族语哼起歌谣，调子古怪得像某种咒语。
"李家的私印纹样。"慕容明夷停下哼唱，"如果我猜的不错，你父亲应该叫李贺，当年他北上为质，带了数枚这样的玉佩赏赐宠姬。"她突然前倾身体，药香混着当归气息扑向李胤："刘公没告诉你？"
正午时分，老赵拍马赶来："狼群回来啦！"
阿史那云殊金褐色的竖瞳缩成细线："改道冰河，走北线，冰河虽险，但狼群惧水。"
冰封的大河像条银带横亘在雪原上。李胤策马走在最前，魔族血脉让他能听见冰层下暗流的涌动声。慕容明夷紧随其后，素白袍袖被北风吹得猎猎作响。
一只头狼咆哮跟来，扑中商队最后一辆粮车。
"快走！"阿史那云殊厉喝。
就在此时，慕容明夷的坐骑突然踏破冰面。她身形矫健地跃起，怀中却滑出个黄绫包裹的方形物件。李胤下意识伸手去接——
指尖触及包裹的刹那，冰层轰然炸裂。传国玉玺在空中翻滚，黄绫散开，青玉螭钮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光芒。李胤用伤势还未痊愈的手，紧紧的握着玉玺上半部分。
天地骤暗。
“这是？”李胤心中惊呼
玉玺悬停在半空，缺角处迸发出耀眼的金光。那些光芒在空中交织成模糊的篆字——"受命于天"，却在"天"字最后一笔处戛然而止。残缺的文字投射在云层上，将整片雪原映成暗金色。
更奇异的是，所有狼群都在空中凝固了。
慕容明夷的素袍在金光中飘舞。她盯着李胤的侧脸，看见少年额角的黑角正在吸收玉玺散发的光芒，瞳孔微微收缩："果然..."
异象持续了不到十息。冰面奇迹般地重新冻结。商队众人呆立原地，连阿史那云殊都罕见地露出惊容。
"走！"慕容明夷第一个回神，将玉玺重新裹好塞入怀中，"金光会引来更多狼。"
李胤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接触玉玺的指尖皮肤变成了淡金色，正缓慢褪去。他望向北方隐约的山脉轮廓，突然明白了母亲坚持要往辽东去的深意。
慕容明夷策马与他并肩而行，声音轻得只有他能听见："东西你先拿着，刘公把你送到我身边，就是为了这一刻。"
雪原重归寂静。商队继续北行，身后只留下冰面上几道浅浅的蹄印，和空中尚未散尽的金色光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