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寝殿大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和声响，也隔绝了秦沐剑最后一丝渺茫的侥幸。
龙后赛琳娜松开手。
秦沐剑像一袋被丢弃的垃圾，重重地摔在寝殿那厚如云絮、价值连城的星空蓝长绒地毯上。膝盖和手肘上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火辣辣的疼痛混合着被拖拽一路的眩晕和恶心，让他蜷缩在地毯上，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生理性的泪水混合着冷汗，狼狈地滑落。
奢华寝殿里那梦幻迷离的晶壁光晕、堆砌如山的珍宝，此刻都变成了冰冷的、无声的嘲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属于龙后的清冷幽香，此刻却如同毒气般令人窒息。
赛琳娜没有看他。她背对着他，站在巨大的、仿佛能容纳巨龙展翼的晶壁窗前。窗外并非真实的天空，而是流转着氤氲星云的奇异景象，投射在她月白色的华美长袍上，勾勒出她挺拔却透着无尽冰冷和疲惫的背影。
寝殿里只剩下秦沐剑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喘息声，以及他自己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的轰鸣。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秦沐剑蜷缩在地毯上，身体因为恐惧和剧痛而微微发抖，那条象征高贵血脉的黑曜石龙尾无力地耷拉着，尾尖沾满了灰尘和……他自己那点微不足道、却刺眼无比的暗金色血迹。
他不敢抬头，不敢去看那个背影。他知道，审判的时刻到了。任何伪装和谎言，在那双洞穿一切的眼睛面前，都毫无意义。
时间在冰冷的寂静中流淌。
终于，赛琳娜缓缓转过身。
那张雍容绝美的脸上，没有了宴会上那最后一丝伪装出来的温和，也没有了偏殿里那濒临爆发的抓狂和无奈。只剩下一种冻结万物的、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山般的平静。平静得可怕。
她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精准地、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秦沐剑蜷缩在地的狼狈身影，穿透了他那身破烂的华服，穿透了这具属于“楚冠英”的、美得惊心动魄的皮囊，直刺其下那个惊惶不安、格格不入的灵魂！
“抬起头来。”赛琳娜的声音响起。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威严或温柔的语调，而是如同冰晶相互摩擦，清脆、冰冷、没有任何起伏，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法则般的命令。
秦沐剑的身体猛地一颤！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死死咬着下唇，口腔里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才勉强压制住喉咙里即将冲出的尖叫。他如同生锈的机械，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抬起头。
视线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暗金色眼眸。
那双眼睛，此刻如同映照着寂灭星空的寒潭，冰冷、深邃，里面翻涌着秦沐剑完全无法理解的、极其复杂的情绪风暴——有冰冷的审视，有洞悉一切的了然，有被亵渎的愤怒，有深入骨髓的疲惫，甚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悲恸？
秦沐剑只看了一眼，就如同被最顶级的龙威正面冲击，灵魂都在那目光下瑟瑟发抖！他瞬间低下头，再也不敢与之对视。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看着我。”赛琳娜的声音没有丝毫变化，却带着更重的、如同山岳般的压力。
秦沐剑浑身僵硬，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如同对抗着无形的巨山，一点一点地，再次抬起头，强迫自己看向那双能冻结灵魂的眼睛。
赛琳娜静静地凝视着他。她的目光扫过他惨白惊惶的脸，扫过他额角刚才磕碰出的红肿，扫过他撕裂裙摆下露出的、带着擦伤的膝盖和手肘，最终，落在了他右手手背上——那点几乎已经干涸凝固的、微小的暗金色血渍。
她的眼神在那个微不足道的伤口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她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如同最沉重的审判之锤，狠狠砸在秦沐剑的心脏上，砸碎了这荒诞闹剧最后的一层薄纱：
“你，不是我的女儿，楚冠英。”
轰——！
秦沐剑的脑子里如同引爆了亿万颗炼金炸弹！一片空白！嗡嗡作响！所有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瞬间冻结成冰！巨大的冲击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只剩下自己疯狂的心跳声！
她知道了！她果然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最后的伪装被彻底撕开！赤裸裸的真相被血淋淋地摆在了面前！他像一只被剥光了皮毛、丢在冰天雪地里的野兽，彻底暴露在猎人的目光之下！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穿了他的心脏！
“我……”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哑气音。他想辩解，想求饶，想编造任何可能的谎言，但在这双洞穿一切的眼睛面前，所有的言语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所有的挣扎都变成了徒劳的笑话！
巨大的压力下，秦沐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如同秋风中的最后一片落叶。他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那双眼睛，泪水混合着屈辱的汗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告诉我，”赛琳娜的声音依旧冰冷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威压，“你是谁？你的灵魂，来自哪里？为何会占据我女儿的身体？”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狠狠剜在秦沐剑的心上！
他的灵魂在疯狂尖叫！【龙族公主生存指南】那冰冷刺耳的警报早已淹没在巨大的恐惧洪流中，只剩下刺耳的嗡鸣。他该怎么办？说出真相？告诉这位冰冷的龙后，他是秦沐剑，是立志屠尽龙族的屠龙者？是在与太古黑龙的决战中失败，莫名其妙占据了楚冠英身体的倒霉蛋？
那下一秒，他就会被暴怒的龙后撕成碎片！灵魂都会被彻底湮灭！
不说？又能说什么？任何谎言都会被瞬间识破！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死死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的身体抖得如同筛糠，牙齿咯咯作响，连带着那条黑曜石龙尾也在身后不受控制地、神经质地微微抽搐着。
“我……我……”秦沐剑的嘴唇剧烈哆嗦着，破碎的音节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极致的恐惧，“我不知道……我醒来……就在这里了……我真的不知道……求您……求您放过我……”他语无伦次，只剩下最本能的、走投无路的哀求。
赛琳娜静静地听着他的哀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那双暗金色的眼眸深处，风暴依旧在无声地翻涌。她缓缓抬起手。
秦沐剑吓得猛地闭上眼睛，身体蜷缩得更紧，如同等待致命一击的猎物！
然而，预想中的毁灭并未降临。
赛琳娜只是伸出了那根沾染过秦沐剑（楚冠英）暗金色血液的手指。指尖再次泛起那层柔和温润、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白光。
那光芒并非指向秦沐剑，而是缓缓地、如同抚摸最珍贵的易碎品般，隔空拂过秦沐剑额角刚才磕碰出的红肿，拂过他膝盖和手肘上渗血的擦伤。
一股暖流瞬间涌入身体。
那火辣辣的疼痛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褪去！额角的红肿消失无踪，皮肤恢复光洁。膝盖和手肘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结痂、脱落，甚至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
这神奇的治愈之力，却让秦沐剑感到更加刺骨的寒冷和恐惧！龙后……到底想干什么？！
做完这一切，赛琳娜收回手，指尖的白光敛去。她再次看向秦沐剑，那双深不见底的暗金色眼眸里，风暴似乎平息了一些，沉淀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悲凉的决绝。
“这具身体，”赛琳娜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不再是纯粹的冰冷，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是冠英最后的心愿。”
秦沐剑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惨白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冠英最后的心愿？什么意思？！
“我不管你的灵魂是谁，来自哪里。”赛琳娜的声音重新变得冰冷而强硬，带着不容置疑的法则之力，“你占据了她的身体，窃取了她的身份，享受了本应属于她的宠爱……甚至，承受了本应属于她的劫难和痛苦。”她的目光扫过秦沐剑破烂的裙摆和那条沾满灰尘的龙尾，眼神冰冷刺骨。
“那么，你就必须承担起她的责任！背负起她的命运！”赛琳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威严，“从此刻起，你就是楚冠英！龙族黑曜石一脉唯一的公主！你必须活下去！以她的身份！用她的身体！活成她应该活成的样子！”
秦沐剑彻底懵了！巨大的震惊甚至暂时压倒了恐惧！
他……他听到了什么？！
不是被撕碎？不是被湮灭？而是……要他继续扮演楚冠英？！扮演这个他避之不及、恨不得立刻逃离的身份？！
“为什么？！”秦沐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您知道我是假的！您知道我不是她！为什么还要……”
“因为这是她想要的！”赛琳娜猛地打断他，声音如同寒冰炸裂！那张一直维持着冰冷平静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苦和悲恸，如同实质般从她眼底汹涌而出，虽然只有一瞬，却被秦沐剑清晰地捕捉到！
“她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这具躯壳的‘新生’。”赛琳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重新恢复了那副冰山的模样，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种秦沐剑无法理解的、沉甸甸的东西，“无论这躯壳里装的是谁，它都必须活下去！它必须承载着‘楚冠英’这个名字，继续存在下去！这是……她的选择。”
赛琳娜的话如同迷雾中的惊雷，炸得秦沐剑脑子里嗡嗡作响！楚冠英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这具身体的“新生”？这是什么意思？她死了？为了什么？为了……救他秦沐剑？！这怎么可能？！荒谬！太荒谬了！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秦沐剑完全无法思考！他只能呆呆地看着赛琳娜，如同看着一个无法理解的怪物。
“所以，”赛琳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汲取力量，重新构筑那冰冷的伪装。她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如刀，牢牢锁定秦沐剑，“收起你那些无用的恐惧和眼泪。你没有选择。要么，扮演好楚冠英，活下去。要么，我现在就让你这缕卑劣的残魂，彻底湮灭，连同这具身体一起，化为尘埃！”
冰冷刺骨的话语，带着最直接的死亡威胁！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抵在秦沐剑的咽喉！
扮演，或者死！
没有第三条路！
巨大的绝望之后，一种荒谬绝伦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狂喜，猛地冲上秦沐剑的心头！他不用死了？！他还能活下去？！以这个屈辱的身份？！
“我……我愿意！我愿意扮演！我愿意做楚冠英！”秦沐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带着哭腔嘶喊出来，仿佛怕慢了一秒，那恐怖的威胁就会变成现实！他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表达自己的“忠诚”和“决心”。
然而，赛琳娜冰冷的眼神瞬间将他那点刚刚升起的狂喜冻结。
“别高兴得太早，窃据者。”赛琳娜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瞬间吹散了秦沐剑心头那点可怜的暖意，“活下去，是有代价的。”
秦沐剑的动作僵住，心头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来。
赛琳娜缓缓抬起手，指向寝殿深处，那扇通往另一个偏殿的、厚重的晶石门。那扇门紧闭着，但秦沐剑瞬间明白了那后面是什么——是刚刚被烬焰带走的、濒死的莉娜！
龙后赛琳娜那双深不见底的暗金色眼眸，如同最冷酷的审判者，牢牢锁定秦沐剑因狂喜而扭曲、又因恐惧而僵硬的惨白面孔。她冰冷的指尖，如同指向地狱深渊的引路标，稳稳地定格在那扇通往囚禁莉娜偏殿的晶石巨门上。
“你的第一个代价，”赛琳娜的声音如同冰晶相互刮擦，带着一种令人骨髓都冻结的残酷平静，“去杀了那个人类。”
轰——！！！
秦沐剑脑子里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太古巨龙的龙息弹！所有的狂喜、所有的侥幸、所有刚刚燃起的求生之火，在这一瞬间被炸得粉碎！只剩下无尽的冰寒和难以置信的空白！
杀……杀了莉娜？！
杀了那个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青梅竹马？！杀了那个在偏殿里用刻骨仇恨和绝望眼神看着他的战友？！杀了那个……他曾经发誓要守护的人？！
巨大的荒谬感和撕裂般的痛苦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他身体猛地一晃，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踉跄着后退一步，脚下那条碍事的黑曜石龙尾绊住了撕裂的裙摆，让他差点再次摔倒！
“不……不可能……”秦沐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破碎得如同风中残烛，“母后……您……您不能……她是……”他语无伦次，巨大的冲击让他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剩下本能的抗拒和恐惧。
“她是潜入龙族王庭、意图刺杀龙后的刺客。”赛琳娜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冰冷地陈述着事实，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狠狠凿在秦沐剑的心上，“她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区别只在于，是谁送她上路。”
她缓缓向前踏了一步，月白华袍无风自动，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实质般再次笼罩秦沐剑！暗金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只有冰冷的命令和……一种残酷的考验。
“这是你证明自己价值的唯一机会，也是你活下去的第一个台阶。”赛琳娜的声音如同死神的低语，“用她的血，来洗刷你身上属于‘屠龙者’的污秽气息。用她的命，来向整个龙族宣告——你，楚冠英，是龙族的公主，与人类……势不两立！”
势不两立！
这四个字如同最沉重的枷锁，狠狠套在了秦沐剑的灵魂上！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扼住了！胸腔里那颗属于屠龙者的心脏，在龙后的威压和这残酷的命令下，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
“我……我做不到……”秦沐剑绝望地摇头，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屈辱的汗水滑落，“她是莉娜……她是……”
“她是谁不重要！”赛琳娜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变得锐利如刀，带着一丝被忤逆的冰冷怒意，“重要的是，你是谁！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楚！冠！英！”
那三个字，如同三道带着倒刺的钢鞭，狠狠抽打在秦沐剑的灵魂上！带来剧痛的同时，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烙印！
“要么，拿起刀，走进去，结束她的痛苦，证明你的忠诚。”赛琳娜的指尖依旧稳稳地指向那扇紧闭的晶石门，声音重新恢复冰冷的平静，却比刚才更加令人绝望，“要么，我立刻让你这缕肮脏的灵魂，和她一起，在无尽的痛苦中彻底湮灭！连同这具冠英留下的躯壳！”
没有选择！没有退路！
扮演楚冠英的代价，就是亲手斩断与过去的一切联系！用曾经最亲近之人的鲜血，来染红自己通往生存的阶梯！
秦沐剑的身体抖得如同狂风中的枯叶。他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晶石门，仿佛那后面蛰伏着能吞噬一切的深渊巨口。他能想象到门后莉娜现在的样子——失血，濒死，痛苦，以及……对他这个“龙族公主”刻骨的仇恨和绝望。
让他亲手去结束她的生命？这比让他自己被千刀万剐还要痛苦百倍！千倍！
“你只有十息时间考虑。”赛琳娜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响，“十息之后，没有选择，便是选择湮灭。”
十息！
秦沐剑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是屠龙者秦沐剑，在愤怒地咆哮，宁死也不肯向龙族屈服，更不可能向曾经的战友举起屠刀！另一半，是求生欲爆棚的卑劣灵魂，在疯狂尖叫，催促他立刻拿起刀冲进去，只要能活下去，做什么都可以！
巨大的痛苦和挣扎扭曲了他的脸庞，让他那张属于“楚冠英”的绝美容颜变得狰狞可怖。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额头、鬓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但他却毫无所觉。那条黑曜石龙尾在身后疯狂地、无意识地抽打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啪啪声，如同他濒临崩溃的心跳。
【七……六……五……】冰冷的倒计时如同跗骨之蛆，在他灵魂深处无声地跳动。
杀？还是不杀？
【四……三……】
就在那冰冷的计数即将归零，秦沐剑的瞳孔因极致的绝望而开始涣散的瞬间——
“吱呀……”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如同叹息般的门轴转动声响起。
那扇通往囚禁莉娜偏殿的、厚重的晶石门，竟然……自己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昏黄微弱的光线，从门缝里透了出来，恰好照亮了门口一小片区域。
在那昏黄的光线下，门内的阴影边缘，静静地躺着一件东西。
一柄匕首。
一柄造型古朴、通体漆黑、没有任何光泽、刃口闪烁着冰冷幽芒的匕首。它静静地躺在冰冷光滑的晶石地面上，仿佛是被无意中遗落，又仿佛是……某种无声的邀请。
秦沐剑的目光，瞬间被那柄漆黑的匕首死死攫住！
【二……一……】灵魂深处的倒计时，戛然而止。
寝殿里，死一般的寂静重新降临。
龙后赛琳娜的目光，也落在了那扇莫名开启的门缝，以及门缝内阴影边缘那柄突兀出现的漆黑匕首上。她那一直冰冷无波的暗金色眼眸深处，极其罕见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解读的波动。快得如同错觉。
她的目光，缓缓移回到僵立在地、如同被施了石化术的秦沐剑身上。眼神冰冷依旧，却仿佛多了一丝……无声的催促？
秦沐剑的身体依旧在剧烈地颤抖。他看着那扇开启的门缝，看着门内透出的昏黄光线，看着光线边缘那柄静静躺着的、仿佛在向他招手的漆黑匕首……
莉娜那张沾满鲜血、充满绝望和仇恨的脸，再次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
赛琳娜那冰冷残酷的“势不两立”，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
还有那柄匕首……那柄通往生存之路的“钥匙”……
巨大的痛苦和挣扎如同沸腾的毒液，在他胸腔里疯狂燃烧！几乎要将他的灵魂都彻底焚毁！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每一秒都是凌迟。
终于，在赛琳娜那如同实质的冰冷目光注视下，在生存本能那压倒一切的疯狂嘶吼中——
秦沐剑动了。
他极其缓慢地、如同背负着万仞高山，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朝着那扇开启的、通往地狱的晶石门挪去。
他的脚步虚浮踉跄，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破碎的尊严和过往的誓言之上。那条象征龙族高贵的黑曜石龙尾，沉重地拖曳在身后，在冰冷的地面上摩擦出沙沙的声响，如同送葬的哀乐。
他挪到门口，在那柄漆黑的匕首前停下。
昏黄的光线照亮了他惨白如纸、布满泪痕和汗水的脸，也照亮了他那双暗金色眼眸深处——那里，属于“楚冠英”的惊惶和空洞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属于秦沐剑的绝望和……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弯下腰。
覆盖着细密黑曜石般鳞片的手指，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伸向了那柄冰冷刺骨的匕首。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金属的寒意。
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瞬间顺着指尖蔓延而上，冻结了他的血液，也冻结了他最后一丝犹豫。
他握住了刀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