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触及刀柄的冰冷，如同握住了一块来自冥河深处的寒冰。那刺骨的寒意瞬间顺着指尖蔓延，冻结了秦沐剑手臂的颤抖，也冻结了他胸腔里翻江倒海的痛苦和挣扎。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麻木，以及被逼到悬崖边缘的、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握紧了那柄通体漆黑、毫无光泽的匕首。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奇异的质感，仿佛握住的不是金属，而是一段凝固的黑暗。冰冷的触感反而带来一丝扭曲的“踏实”。
他直起身，没有再看身后龙后赛琳娜那双深不见底、如同寒潭般的暗金色眼眸。那道目光如同无形的冰锥，刺在他的后心，带来彻骨的寒意和沉重的压力，却再也无法撼动他此刻死水般的心境。
活下去。
用她的血。
证明你是楚冠英。
这个冰冷的命令如同魔咒，在他空洞的脑海里反复回荡，压倒了所有属于秦沐剑的嘶吼和悲鸣。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如同奔赴刑场的死囚，一步，一步，踏入了那扇虚掩的、通往囚室的晶石门。身后那条象征高贵血脉的黑曜石龙尾，在门槛上拖曳而过，发出沙哑的摩擦声。
门内，光线昏暗。只有角落镶嵌的几颗夜光石散发出微弱昏黄的光芒，勉强照亮了这间不大的偏殿。空气里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合着一种铁锈和硫磺混合的奇异气息。
莉娜就躺在冰冷的晶石地面上。
距离门口不远。她的身体蜷缩着，像一只被遗弃在冰天雪地里、濒死的幼兽。那身黑色的夜行衣早已被胸前涌出的、属于人类的温热鲜血浸透，呈现出一种暗沉粘稠的深褐色。银色面具的下半部分被鲜血染红，歪斜地挂在脸上，露出了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下颌和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
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伴随着胸腔里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每一次呼气都带出细微的血沫，沾在冰冷的地面上。
那双曾经寒星般锐利、此刻却涣散失焦的眼眸，无神地望着穹顶模糊的光影，里面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和……一种被彻底掏空的、死灰般的绝望。
秦沐剑的脚步停住了。
他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握着冰冷匕首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痛苦瞬间攫取了他所有的呼吸。
莉娜……
那个曾经与他一起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一起在篝火旁憧憬着屠龙壮举、一起在生死边缘互相扶持的青梅竹马……
此刻像一块被丢弃的破布，躺在冰冷的龙族囚室里，等待着他这个“龙族公主”来给予最后的“仁慈”。
巨大的荒谬感和撕裂般的痛苦再次汹涌而来，几乎要冲垮他强行筑起的麻木堤坝！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灵魂深处属于“秦沐剑”的那部分在疯狂咆哮、在泣血哀嚎！
“呃……”一声极其微弱、如同蚊蚋般的痛苦呻吟从莉娜口中溢出。这声音像是触动了某个开关，她涣散的眼瞳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最终，定格在了站在她面前、握着漆黑匕首的秦沐剑（楚冠英）身上。
那双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到极致的光芒！
刻骨的仇恨！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秦沐剑！
巨大的不解！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深入骨髓的绝望！被背叛，被抛弃，被命运碾碎！
还有……一丝极其微弱、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荒谬的……乞求？！
这目光，比龙后赛琳娜的冰冷威压更加致命！它穿透了“楚冠英”华丽的皮囊，精准地刺中了藏在最深处的、那个属于“秦沐剑”的、正在崩溃哀嚎的灵魂！
秦沐剑浑身剧震！握着匕首的手猛地一抖！冰冷的金属几乎脱手而出！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逃离这双眼睛的审判！
【动手！】灵魂深处，【龙族公主生存指南】冰冷刺耳的警报如同丧钟般疯狂敲响，【目标生命体征急速衰竭！时间紧迫！完成指令！否则——湮灭！】
湮灭！
这两个字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浇熄了他心头那点刚刚燃起的、属于人性的挣扎之火！冰冷的麻木重新覆盖了所有情绪。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属于“楚冠英”的暗金色眼眸里，只剩下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疯狂和决绝！属于秦沐剑的软弱和痛苦被强行压下，只剩下最原始的、被逼到绝境的求生本能！
他不再看莉娜的眼睛。他死死盯着她胸前那片被鲜血浸透的、还在微弱起伏的区域。那里，是心脏的位置。
他迈开脚步，沉重的裙摆拖曳在冰冷的地面上。一步。两步。第三步时，他站到了莉娜蜷缩的身体旁。居高临下。
他能清晰地闻到那浓烈的血腥味，能听到她那如同破败风箱般的艰难呼吸。她胸前的伤口还在极其缓慢地渗出暗红色的血液，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像是在无声地控诉。
秦沐剑缓缓地、极其僵硬地举起了手中的漆黑匕首。冰冷的刃尖，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烁着幽暗的、不祥的光芒，对准了莉娜毫无防备的心口。
他的手在抖。即使被极致的求生欲驱使，即使被巨大的恐惧压迫，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抗拒，依旧让他的手臂无法抑制地颤抖着，带动着冰冷的刃尖在空中划出细微的弧线。
“对……对不起……”一个破碎的、带着浓重哭腔和极致痛苦的声音，不受控制地从秦沐剑喉咙里挤出，用着属于“楚冠英”的清越嗓音，却扭曲变形得如同鬼泣，“莉娜……对不起……”
他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谁说的。是对濒死的莉娜？还是对那个正在被自己亲手杀死的、属于“秦沐剑”的灵魂？
莉娜涣散的眼瞳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那里面翻涌的复杂光芒瞬间凝固，最终沉淀为一种彻底的、冰冷的死寂。
她不再看他，只是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合上了沉重的眼皮。两行混合着血污的泪水，无声地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清晰的痕迹。
这无声的泪水，如同最锋利的刀刃，狠狠剜在秦沐剑的心上！
他猛地咬紧了牙关！口腔里瞬间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剧痛带来了一丝短暂的清醒！不能再犹豫了！不能再看了！
活下去！为了活下去！
他眼中最后一丝挣扎被疯狂取代！手臂肌肉贲张！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柄冰冷的漆黑匕首，朝着莉娜毫无防备的心口，狠狠地、决绝地刺了下去！
刀锋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带着终结一切的决心！
然而！
就在那淬毒的漆黑刃尖即将刺破莉娜染血的衣襟，触及那温热皮肤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快如鬼魅、裹挟着灼热劲风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秦沐剑身侧！
一只覆盖着细密漆黑鳞片、骨节分明、如同钢铁铸造般的大手，后发先至！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精准，猛地抓住了秦沐剑（楚冠英）那握着匕首、正全力下刺的手腕！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如同金属扭曲般的脆响！
秦沐剑只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如同山洪爆发般的恐怖力量瞬间从手腕处传来！他全力下刺的动作被硬生生扼住！那巨大的力量不仅阻止了他的刺杀，更是蛮横地、毫不留情地反向一拧！
剧痛！钻心刺骨的剧痛瞬间从手腕处炸开，沿着手臂直冲脑髓！仿佛整条手臂的骨头都要被这股巨力生生拧碎！
“呃啊——！”秦沐剑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手中的漆黑匕首再也握持不住，“当啷”一声，脱手飞出，掉落在冰冷的晶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
他整个人被这股巨大的力量带得一个趔趄，狼狈地向后踉跄几步，那条碍事的黑曜石龙尾再次成为累赘，重重地绊了他一下！噗通！他再次以一个极其难看的姿势，重重摔倒在地！手腕处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昏厥！
他惊骇欲绝地抬起头！
只见护卫长烬焰，如同沉默的山岳般矗立在莉娜身前！他高大的身影将莉娜蜷缩的身体完全挡在身后。他依旧穿着那身暗沉的鳞甲，左侧肩胛下方，那被破龙刃刺穿的狰狞伤口还在缓慢地渗着暗红色的龙血，染红了大片甲胄，但他仿佛毫无所觉。
他那张大部分隐藏在头盔阴影下的脸，此刻微微侧着，线条冷硬的下颌紧紧绷起。那双深渊寒潭般的黑色竖瞳，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毫无遮挡地、充满了某种冰冷燃烧的火焰，死死地钉在摔倒在地、捂着手腕痛苦呻吟的秦沐剑（楚冠英）身上！
那目光里，不再是之前的漠然。而是充满了冰冷的、如同实质般的——愤怒！
一种被彻底触犯底线、被严重挑衅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狂暴怒意！
“你……你……”秦沐剑疼得浑身发抖，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宫装，他看着如同怒目金刚般挡在莉娜身前的烬焰，巨大的震惊和恐惧让他语无伦次，“烬焰！你……你敢违抗龙后旨意？！你……你想干什么？！”
烬焰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再看秦沐剑一眼。那燃烧着冰冷怒焰的黑色竖瞳只是在他脸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便如同掠过一件微不足道的尘埃。他猛地转过身，面对囚室门口的方向。
门口，龙后赛琳娜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
她依旧穿着那身月白华袍，雍容绝美，纤尘不染。但那张如同覆盖着万年寒冰的脸上，此刻却清晰地笼罩着一层令人心悸的阴云！那双深不见底的暗金色眼眸，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里面翻涌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极致冰冷，以及一种被彻底激怒的、属于上位龙族的恐怖威严！
她的目光，如同两柄实质的、淬了万载寒冰的利剑，没有去看地上痛苦呻吟的秦沐剑，也没有去看濒死的莉娜，而是死死地、死死地锁定在那个胆敢违抗她命令、挡在刺客身前的护卫长——烬焰的身上！
整个囚室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浓重的血腥味似乎都被这无形的恐怖威压所冻结！
“烬焰。”赛琳娜的声音响起。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平静，而是如同亿万冰晶同时炸裂，带着一种冻结时空、令万物寂灭的恐怖威压！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秦沐剑的心口，也砸在烬焰那如山岳般挺拔的脊背上！
“你，好大的胆子！”
这声蕴含着无上龙威的厉斥，如同实质的音波冲击！囚室角落那几颗夜光石的光芒都剧烈地摇曳起来！秦沐剑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裂，灵魂都在那恐怖的威压下瑟瑟发抖，连手腕的剧痛都暂时忘记了，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烬焰的身体在赛琳娜那恐怖龙威的冲击下，如同狂风中的劲松，猛地一晃！他胸前那狰狞的伤口瞬间崩裂！暗红色的龙血如同泉涌般喷溅而出！
但他硬生生一步未退！双脚如同生根般牢牢钉在冰冷的地面上！覆盖着漆黑鳞片的双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因为巨大的压力和愤怒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响！
他猛地抬起头！头盔的阴影下，那双燃烧着冰冷怒焰的黑色竖瞳，第一次毫无畏惧地、如同两柄出鞘的绝世凶刃，悍然迎向龙后赛琳娜那双足以冻结灵魂的暗金色眼眸！
没有解释！没有辩解！没有求饶！
只有一种磐石般的、不容置疑的坚定！一种以生命为代价的、无声的对抗！
“她！不能死！”烬焰的声音低沉沙哑到了极致，仿佛两块粗糙的岩石在深渊底部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沫的气息，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死寂的囚室！
他微微侧身，用自己宽阔的后背，将地上气息奄奄的莉娜更加严密地挡在身后，动作充满了决绝的守护意味！
“至少，不能死在这里！不能死在她的手里！”烬焰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火焰，扫过摔倒在地、一脸惊骇茫然的秦沐剑（楚冠英），那眼神里的愤怒和警告，如同最锋利的刀锋！
秦沐剑被那目光扫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瞬间明白了烬焰的愤怒从何而来——这个护卫长，不是在救莉娜！他是在阻止自己亲手杀掉莉娜！他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阻止自己彻底堕入“用战友鲜血染红龙族公主身份”的深渊！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难道不怕龙后的怒火吗？！
赛琳娜那双暗金色的眼眸里，风暴在疯狂凝聚！那冻结万物的冰冷，被一种更加狂暴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怒意所取代！她缓缓抬起了手，指尖缭绕着毁灭性的白色光芒，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这个胆敢忤逆她的护卫长连同他身后的刺客一起，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你——在——教——我——做——事？！”赛琳娜的声音一字一顿，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神罚之音！整个囚室的空气都因为这恐怖的声音而剧烈震荡起来！晶石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毁灭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烬焰依旧挺直脊梁，如同面对滔天海啸的礁石。他胸前的伤口血流如注，暗红色的龙血顺着鳞甲流淌，在脚下汇聚成一小滩刺目的血泊。但他那双燃烧着冰冷怒焰的黑色竖瞳，依旧毫无畏惧地直视着龙后那毁灭性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就在这毁灭一触即发、秦沐剑几乎要被那恐怖威压碾碎成齑粉的瞬间——
“哇啊啊啊——！！！”
一声惊天动地、穿透力极强的、带着巨大委屈和惊恐的哭嚎声，如同魔音贯耳，猛地从囚室门外炸响！瞬间撕裂了这凝固到极致的毁灭氛围！
是茜茜莉娅！
这小水晶龙不知何时竟然挣脱了看护，循着动静找到了这里！她小小的身体扒在囚室门口，紫水晶般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小脸上写满了巨大的惊恐！她显然是被里面恐怖的气氛和浓重的血腥味吓坏了，也或许是看到自己“心爱”的姐姐楚冠英（秦沐剑）摔倒在地、一脸痛苦的模样！
“姐姐！呜呜呜……坏蛋！坏蛋欺负姐姐！呜呜呜……烬焰叔叔是坏蛋！他打姐姐！哇啊啊啊……父王！父王救命啊！有坏蛋打姐姐！！”茜茜莉娅一边指着囚室里如同怒目金刚的烬焰放声大哭，一边扯着嗓子朝着外面疯狂哭喊，声音尖利得足以穿透整个王庭！
这突如其来的、充满童真却又极具破坏力的哭嚎，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大桶冰水，瞬间浇熄了赛琳娜指尖那即将爆发的毁灭性白光！
龙后赛琳娜那笼罩着恐怖阴云的绝美脸庞上，第一次清晰地出现了一种近乎崩溃的裂痕！那是一种被极端愤怒、被意外打断、被蠢孩子无理取闹逼到极限的、混合着巨大疲惫和抓狂的复杂表情！
她指尖缭绕的毁灭性白光剧烈地闪烁了几下，最终还是不甘地、极其勉强地敛去了。她猛地转过头，那双足以冻结灵魂的暗金色眼眸，此刻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狠狠地瞪向门口那个制造噪音的小魔星！
“茜茜莉娅！闭嘴！滚出去！”赛琳娜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带着一种母龙被幼崽烦到发狂的咆哮感！
然而，茜茜莉娅被母后那从未有过的、如同要吃了她般的恐怖眼神一瞪，非但没有闭嘴，反而哭得更加惊天动地、撕心裂肺！小身子一抽一抽，眼看就要背过气去！
“哇啊啊啊……母后凶茜茜！母后也是坏蛋！呜呜呜……姐姐要被坏蛋打死了！茜茜不要！茜茜要姐姐！哇啊啊啊——！！！”
这魔音穿脑的哭嚎，彻底成了压垮赛琳娜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猛地转回头，不再看那个让她抓狂的小女儿，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再次射向囚室中央那个罪魁祸首——依旧如同磐石般挡在莉娜身前、浑身浴血、却寸步不让的烬焰！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高耸的胸脯如同压抑着即将爆发的火山。那张覆盖着寒冰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仿佛在进行着极其激烈的内心挣扎。
最终，所有的怒火、所有的杀意、所有的毁灭冲动，都化为一声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极致冰冷和极度疲惫的厉喝：
“烬焰！”
“属下在。”烬焰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带着血沫的气息，却平稳得没有任何波澜。
“带上这个肮脏的人类，”赛琳娜的指尖如同指向一堆垃圾，冰冷地指向地上气息奄奄的莉娜，“立刻！马上！给我滚出王庭！滚到‘黑渊裂隙’去！没有我的命令，胆敢踏出裂隙一步——死！”
黑渊裂隙？！
秦沐剑心头猛地一跳！那是龙渊大陆边缘最混乱、最危险、充斥着空间乱流和凶恶魔物的绝地！是流放龙族重犯的地方！把莉娜丢到那里，和直接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烬焰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头盔阴影下，那双燃烧着冰冷怒焰的黑色竖瞳里，火焰似乎跳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他没有丝毫犹豫，沉声应道：“是！”
“还有你！”赛琳娜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冰刀，瞬间转向摔倒在地、捂着手腕、一脸惊魂未定的秦沐剑（楚冠英）！那眼神里的冰冷和失望，几乎要将他彻底冻结！
“从今天起，你给本后待在寝殿！没有我的允许，胆敢踏出一步——”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恐怖威压，“本后亲自打断你的腿！抽了你的龙筋！让你永远只能像条蛆虫一样在地上爬！”
冰冷的宣判如同最后的丧钟，狠狠敲在秦沐剑的心上！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赛琳娜不再看他们任何人。她像是多待一秒都会被这里的愚蠢和血腥气逼疯。她猛地拂袖转身，月白华袍带起一道冰冷的弧线，大步流星地朝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她一把拎起还在嚎啕大哭、如同八爪鱼般试图抱住她腿的茜茜莉娅，不顾小水晶龙的挣扎哭喊，如同拎着一件吵闹的行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回廊的尽头。
沉重的晶石门，在她身后轰然关闭。
囚室里，死一般的寂静重新降临。
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莉娜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声，以及……烬焰胸前伤口处，龙血滴落在晶石地面上发出的、冰冷而规律的“滴答”声。
秦沐剑瘫坐在地上，捂着自己剧痛的手腕，失魂落魄。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被囚禁的冰冷绝望交织在一起，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烬焰缓缓转过身。
他胸前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对抗和龙威冲击，撕裂得更加严重，暗红色的龙血汩汩涌出，顺着他漆黑的鳞甲流淌而下，在脚下汇聚成一小片刺目的血泊。但他仿佛毫无所觉。
他那双深渊寒潭般的黑色竖瞳，再次落在了秦沐剑惨白惊惶的脸上。这一次，那目光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火焰，也没有了漠然。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带着某种沉重审视的平静。
他沉默地俯下身，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覆盖着细密漆黑鳞片的大手，如同铁钳般，极其小心却又异常稳固地将地上气息奄奄、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莉娜抱了起来，避免触碰到她胸前的致命伤口。
莉娜的身体软软地靠在他染血的臂弯里，毫无生气，只有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烬焰抱着莉娜，如同抱着一件易碎却沉重的负担。他迈开脚步，沉重的战靴踏在冰冷光滑的晶石地面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一步步朝着囚室的门口走去。暗红色的龙血随着他的脚步，在他身后滴落成一条断断续续的血线。
经过秦沐剑身边时，烬焰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他一眼。
只有一道低沉沙哑、如同砂砾摩擦、却清晰地传入秦沐剑耳中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寒风刮过：
“看好你自己。”
“别再找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