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待会儿再问你怎么回事。”
强压下心底翻涌的疑惑与羞怯，维利蒂雅深吸一口气，将微凉的指尖轻轻搭在了瑞吉奈尔伸出的掌心。红发少女小心翼翼地扣住那柔软的手，另一只手臂带着些许试探的僵硬，轻轻环住了维利蒂雅不盈一握的纤腰。
随着舒缓的华尔兹旋律流淌开来，两人才略显生涩地踏起了舞步。
‘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本应是宾主尽欢的舞池，此刻却因其他贵族的缺席，成了她们二人独享的舞台。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目光，此刻都像细密的针，扎在维利蒂雅裸露的肌肤上，让她浑身不自在，脸颊热得发烫。
大灯悬挂四层楼高的天花板上，光线明亮又不刺眼。男装丽人牵引着自己的舞伴旋转、进退，每一次微妙的肢体接触都让维利蒂雅呼吸微窒，而瑞吉奈尔也感受着面前舞伴身体的柔软，嗅着发香，还有从她口腔里呼出的甜腻腻的湿气。
“喂…你怎么穿了一身男装啊。”
“我也不想的啊，是父亲要求的。”
“然后你就这么轻易就范了？”
“因为穿上后感觉和你很搭嘛！”
少女们低声细语，就像在说悄悄话一般。
到这份上，少女们也已抛弃了羞耻心，只是单纯浸淫在拥有对方的世界，内心的羞意替换成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那下次……”维利蒂雅眼波流转，低语道，“换我穿男装……干脆下周就试试？”
“不要！”瑞吉奈尔立刻反驳，搂着腰的手下意识紧了几分，“我还想看你穿这条裙子…让大家看看……哎哟，痛！” 话未说完，腰侧就被轻轻掐了一下。
“说谎，我压根没用力。”
“痛在这里。”
瑞吉奈尔的目光向下偏移，维利蒂雅跟着看去，那是瑞吉奈尔的左胸。
“…你什么时候这么油嘴滑舌的。”
瑞吉奈尔沉默片刻，把头埋得更低了些，声音轻得像蚊呐：“……父亲教的。他说……母亲最爱听他讲这样的话。”
这次轮到维利蒂雅不敢说话了。
所幸，悠扬的乐曲恰在此时奏完了最后一个尾音，如叹息般缓缓消散。两人如同受惊的兔子，几乎同时触电般松开了彼此紧挨的身体。带着如释重负又带着点心虚的局促，她们匆匆行了一礼便离开了舞池中央。伯爵很快便招手将瑞吉奈尔暂时唤走了，维利蒂雅则是感觉有些肚子饿了，顺便也要看看不知所踪伊菈瑞雅去了哪。
◇
“所以你就在这吃了半天？”
维利蒂雅在摆放着精致甜点的长桌一角找到了妹妹。看着伊菈瑞雅鼓鼓囊囊的小脸，甚至连白皙的脸颊还沾着几点可疑的巧克力碎屑，她无奈地从手袋里抽出手帕，动作轻柔地为小家伙擦拭干净。
“我记得刚刚擦过嘴了呀……”伊菈瑞雅困惑地眨了眨眼，小舌头无意识地舔了舔嘴角，“也没太久吧？刚才伯爵夫人抱着我问了好多好多事！最后是被伯爵大人叫走的。我一个人多无聊嘛，只能吃点东西咯！”
“喂我点你觉得好吃的。”因为处于酒水区，维利蒂雅只是让仆人为其倒上半杯不到的红酒，接着便将主意打到了妹妹那满当当的餐盘上。
至于亲自去拿，考虑到奥瑞维尔斯一家就在那，看见时不时就往这边瞟的少女后——维利蒂雅明智地决定，还是不去食物区自投罗网了，免得又被缠住挨饿。
“唔…好吧。”妹妹很容易就松了口，出乎意料的没有护食。她轻轻叉起一块鹅肝，小心翼翼递到姐姐唇边。维利蒂雅微微俯身吃下，满意地点点头——入口即化、肥而不腻。
“再来吃吃这块。”伊菈瑞雅对投喂姐姐似乎也起了兴趣，又叉住一小块被仆人切好，刚好可以直接送入口中的香草烤羊排，塞进了姐姐口中，“好吃吗”
“嗯……味道不错，”维利蒂雅细细咀嚼着，微微蹙了下眉，“就是稍微烤老了点，有点韧。”她咽下食物，端起酒杯轻啜了一口红酒润喉。
“不苦吗？”伊菈瑞雅皱着鼻子，好奇地打量维利蒂雅杯中的酒液，自己之前也偷偷尝过一小口，入口便想吐，压根没法和喝过的姐姐自制的果汁相比。
“香醇之中带着一丝细腻，岁月的沉淀为其加上更多颜色…如果是别人在的话，我应该就会这么说。”维利蒂雅狡黠地眨眨眼，将酒杯放到一边，“但现在，我更想我的妹妹帮我拿一杯甜的。”
伊菈瑞雅认命地耸耸肩，在姐姐眼神示意下，乖乖把餐盘塞回维利蒂雅手中，自己小跑着去了酒水台。等她捧着两杯金灿灿的蜂蜜特饮回来时：“喏！要我喂你吗？”
“谢谢，这就不用了，对你的身高来说也有点困难。”趁着妹妹转身，维利蒂雅抓紧时间解决掉了盘里剩下的小半食物，速度快得惊人。在伊菈瑞雅略带控诉的眼神中，她施施然接过冰凉甜美的饮品，满足地喝了一大口，甜腻的滋味去除了洒满盐巴的烤肉的咸感，也治愈了原本有些干涩的喉咙。“啊……活过来了……”
“…维利蒂雅。”
红发丽人终于又来到少女面前，脸上的红晕没有褪去，在摇曳的暖黄色烛火映照下，比起英气，此刻的她更多了几分难得的青涩和少女的腼腆。反观维利蒂雅，方才短暂的独处让她暂时找回了些许平日里的从容——这份从容仅仅维持到与瑞吉奈尔四目相对的瞬间。烛火摇曳之中，二者目光相撞，又下意识的回避，带给她们心中以更加波澜。
最后还是维利蒂雅先开口了，她微微沉吟，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伯爵找你有什么事吗？”
“他想让维利蒂雅叫他父亲…啊……”
下意识的，出于对少女回复的急切，瑞吉奈尔直接将父亲的话和盘托出，只是将主语的第一人称换成了第三人称。
说的时候完全没动脑子，即使立刻反应过来了，也是在说完后，没有撤回的余地了。
“诶——？？！伯…伯爵的意思是那个…那个吗？”
这是伊菈瑞雅的声音。
所以说你掺和进来干什么嘛？！
相比之下，当事人的小口微张，让人从那副冷淡的面孔中也能寻到惊讶的神色，但好歹没有惊叫出声。
“不…不是，这只是…只是父亲的意思啦，我肯定没有这方面的意思的！”急于挽尊的话说完后，瑞吉奈尔又更加慌了，这不就给维利蒂雅一股她其实没那么喜欢她的感觉了吗？只能连忙开口找补，“但其实…也不是没有啦……只是觉得…觉得…不能这么快…啊啊啊……”
伊菈瑞雅则打断了她越来越苍白的找补。
“奥瑞维尔斯伯爵想让姐姐过继到奥瑞维尔斯家族去吗？嗯，这样也好呢，这样我就不会和姐姐因为争家产而闹得不可开交了。”
“…哈？”“…诶？”两人的疑惑声同时响起，看着一本正经的伊菈瑞雅，维利蒂雅不知道是哭是笑，只是一个暴栗打在少女额头上，“瞎说什么蠢话？”
但是瑞吉奈尔倒是反应过来，眼睛一亮，这么解释虽然有点奇怪，但不就能为她说错的两句话都找补过来了吗？最重要的是，她突然想到维利蒂雅叫自己姐姐的模样，兴奋的难以自控，“啊对，父亲就是这个意思，可以吗？维利蒂雅？”
“当然是不行的吧？！”维利蒂雅当即给她的额头上也来了一个暴栗，亏她还以为瑞吉奈尔这是要直接向她求婚……或者说订婚了。感觉自己自作多情的一股失落感也油然而生。不过再想了想，如今两者之间的姿态，这样就像是她嫁给形似男方的瑞吉奈尔，怎么说也不对吧？
失落感一扫而空，再怎么说两者也是青梅竹马，关系应该在以后也不会出现裂痕。自己应该作为男方主动表露心意的思想还是牢牢扎根在她的心底，况且，还是等到十八岁正式成年之后发出正式求婚的请求才好吧？
看着作思考状的少女，瑞吉奈尔心中忐忑，不知道这位一向聪明的少女是不是猜到了她的所思所想，可心中又隐约有所期待。
两人都没注意到，一旁捂头抱怨姐姐暴力的妹妹眼神中闪过的一刹那洋洋自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