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利蒂雅放下茶杯，杯底与碟盘发出清脆的轻响。她的目光随意地扫过茶室入口处那个局促不安的红发身影。
“阿维莉安娜，看那边，又是一只迷路的小鸟呢，这可怎么办才好。”
维利蒂雅的声音轻柔。但还是让金发少女的注意力立刻从被夸奖的喜悦中拉了回来。
她心头一跳，顺着维利蒂雅的目光再度望去。
刚才的红发少女正怯生生地试图向一群大小姐搭话，却被干脆地无视了，像空气一样晾在原地。
看着她那副手足无措、快要哭出来的懦弱模样，维利蒂雅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仿佛真的在忧心这位不速之客会搅乱茶会。
“再这么放任下去，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呢…”
“就是！”她立刻附和，声音里带着一丝急于表现和与维利蒂雅站在同一阵线的急切。
“也不知道是谁把她放进来的！”
阿维莉安娜对瑞吉奈尔虽然有些嫌弃，但年纪尚小的她还不至于对一个陌生人如此恶言，之所以如此出言，主要还是想博得维利蒂雅的好感。
维利蒂雅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她微微倾身，靠近阿维莉安娜，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情人间的耳语，却带着蛊惑：
“作为今天的主人，阿维莉安娜。”
“你当然有责任维护这场茶话会……对吧？”
恰如轻羽的话语，在她内心的最敏感处漫不经心地拂过。她敲了敲桌子，不动神色的将目光移向远方的红发女孩。
维利蒂雅的声音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魔力，仿佛在引导阿维莉安娜发现一个有趣的游戏。
“想想看，”她发出恶魔般的低语。
“看她现在这副小心翼翼、生怕犯错的样子。如果让她知道，她连走路的方式都是错的……嗯，她一定很需要一位老师指导她。”
阿维莉安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维利蒂雅在暗示她！维利蒂雅在拜托她！
而且…维利蒂雅似乎很期待看到那个暴发户出丑的样子。这不仅仅是认同，这是“委以重任”！
一种被赋予"特权"和"使命"的巨大满足感瞬间淹没了她。她感觉自己仿佛成了维利蒂雅最信任的"骑士"，要去驱逐闯入圣地的"污秽"。
对畸形教育环境下的小女孩来说，虚荣就是驱动她们犯下罪行的最好毒药。
“我明白了！”
“交给我吧，维利蒂雅小姐！”
她用力点头，脸上露出了混合着兴奋、恶意和被"选中"的骄傲笑容。
她甚至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裙摆，要为面前人表现出合格的贵族风采。步伐雀跃，像一只准备捕食的金色猎豹。
茶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其他小姐们停下了交谈，目光或好奇、或冷漠、或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意味，聚焦在阿维莉安娜和瑞吉奈尔身上。
“喂，你！”
“谁让你进来的？”
阿维莉安娜的声音嘹亮，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茶室里。
瑞吉奈尔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黄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茫然，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我，我是被邀请来的……”
“邀请？”阿维莉安娜嗤笑一声，故意环视四周，目光扫过那些沉默的小姐们。
“谁邀请你了？我怎么不知道？克莱斯特家会邀请一个暴发户的女儿吗？”
她刻意加重了那个侮辱性的绰号。
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和扇子掩面的窸窣声。
“看看你这身衣服！”
“你光是站在这里，就让这场茶话会掉价了！”
阿维莉安娜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瑞吉奈尔朴素的裙子，她的话语刻薄而精准。
每一句都像鞭子抽打在瑞吉奈尔脆弱的心上。
“这是我妈妈替我挑的！”
“哦，暴发户的品味的确如此。”
瑞吉奈尔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紧紧攥着裙角，指节发白，努力试图反驳，但却被轻易扳倒。
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将她淹没。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众人面前，无处遁形。
阿维莉安娜看着她，心中那股扭曲的快意达到了顶峰。
她得意地扬起下巴，正准备乘胜追击，用更恶毒的语言将这个闯入者彻底击垮——
“阿维莉安娜。”
温柔平静的声音响起，不高，却瞬间穿透了茶室里的压抑和窃笑，让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维利蒂雅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窗边，走到了人群中央。她径直走向那个浑身发抖、几乎要瘫软在地的红发女孩。
“怎，怎么了，维利蒂雅小姐？”
金发大小姐的声音带着困惑，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维利蒂雅嫌她动作太慢。
刚想要道歉，却只见她暧昧地将手指放在了自己的唇间，还维持着一幅笑眯眯的样子。
“这样是不好的呀，对客人这样粗暴。”
“来，告诉我你叫什么，这位可爱的小姐。”
维利蒂雅的声音温柔依旧，甚至带着一丝哄劝的意味，却像一盆冰水，猝不及防地浇在阿维莉安娜燃烧的兴奋火焰上。
阿维莉安娜脸上的得意和兴奋瞬间凝固了。她眨了眨眼，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听不懂这简单的句子。
粗暴？对客人？可爱的小姐？
她困惑地看向维利蒂雅，试图从那张依旧带着浅笑的脸上找到一丝赞许的、或者至少是“我们是一伙的”暗示。
但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此刻只有一种陌生的、带着责备的温和，还有一丝对那个红发女孩的……关切？
“维……维利蒂雅小姐？”
“我…我只是在维护茶话会的……”
阿维莉安娜刚才的趾高气扬消失无踪，只剩下浓浓的困惑和一丝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她连忙试图解释，试图证明自己是在“执行任务”。
但维利蒂雅仿佛根本没听见她的话，或者说，她听见了，却选择性地忽略了。她微微俯身，指尖轻轻拂过瑞吉奈尔凌乱的红发。
瑞吉奈尔呆呆地望着她，忘记了哭泣，忘记了羞耻。眼前这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庞，那双深邃紫眸中流露出的……是怜悯？是保护？她分不清，只觉得一股暖流驱散了刚才的冰冷。
“瑞……瑞吉奈尔……”
她哽咽着，小声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