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维利蒂雅却被卷入了超越两人想象的麻烦之中。
“嘶,头痛死了。”
踉踉跄跄的从冰凉的地板上爬起,少女眺望四周。
只有一片空旷寂静。
她微微皱眉,掩住口鼻,意图稍稍遮挡那股腐朽潮湿的恶臭,努力回忆刚刚因为高空坠落而一时断片的记忆。
没错,高空坠落。
而且是在……湖的正中央?
回忆起的片段与常识发生了冲突,维利蒂雅呆愣住了一会儿,又立刻选择了相信自己的记忆。
她早该意识到那仪式有大问题。
小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
伯爵也上了船,按理说应该也和她一样掉了下来……希望她们能落在一起。伯爵是成年人,随身还配着剑,大概能确保瑞雅的安全。
她强忍头痛和眩晕,仔细检查自身。
除了几处轻微的擦伤,似乎并无大碍。这本身就不寻常——坠入那样深的湖中底部,绝不可能仅仅如此。
挣扎着站起身,维利蒂雅小心翼翼地在动着身体。
地面崎岖不平,覆盖着滑腻的深色苔藓,远处隐约可见嶙峋怪石的轮廓。
光线不知从何而来,灰蒙蒙地笼罩着一切,没有源头,没有阴影,只有一片均匀而压抑的昏沉。
这里绝非善地。
她必须尽快找到另外两人。
“瑞雅!”
“科罗夫拉特伯爵!”
回应她的,只有更令人窒息的寂静。
维利蒂雅抿紧嘴唇,放弃了无用的呼喊。
她沿着一条看似有人经过的微弱痕迹向前探索,精神紧绷。
越往前走,人工的痕迹也就愈发明显,她的内心也随之更加沉重几分。
那股腐朽的气息浓重的几乎令人作呕。
幕后黑手存在的可能几乎是百分之百。
“混账东西……”
她脸色难看,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前方的景象让她骤然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扇非常古旧的十格镶板木门,它已经被虫子蛀蚀得很严重了。
她靠近检查了一番,上面有锁,但以这种程度的腐败,一脚就能踢开。
周围已经没有路了,她也没有犹豫是否要这么粗暴。
在饥饿与口渴到来之前,她要尽快找到出路,至少也要找到另外两人。
走进空荡的门厅,那门厅昔日显然装修精良,镶嵌着黑色橡木板。当然,它也是朴素的,令人想起毛骨悚然的巫术时代。
维利蒂雅只在教会相关的历史,或是念给瑞雅听的故事书中看到过相关的事,但此刻她脑海中却能清晰映出这种感觉来。
墙壁虽然年久失修,但并不空旷。
上面挂着一幅幅用红布遮掩着的画作,它们的大小、长宽各不相同,却被画的主人毫无美感的随意密集地挂在了墙上。
维利蒂雅好奇地揭开了其中一块红布,虽然心中对这种鬼地方不可能有什么好东西早有预期,可进入眼帘的东西还是几乎让她恶心到想吐出来。
那是一间古式的清教徒房间——天花板上横着粗粗的大梁、窗户是格子窗、屋里摆满笨重的家具,一家人都坐在屋里,父亲在朗诵《圣经》。
除了一张脸之外,所有的面孔都显得高贵而虔诚,而那唯一一张不同的脸上却充满了来自地狱的嘲笑。
这位嘲笑着的女孩应该就是虔敬的父亲的女儿,可她的本质却是污秽之物。
她就是被撒旦换来的孩子。
维利蒂雅脑中不断跳出这样的想法,无论她如何强压,恐惧自然而然地蔓延至了她的全身。
那不来自于因为画作本身,而是因为她全身的感受都似乎被他人操纵了起来,就连那份恶心感,她也不得而知从何处来。
直到她一把重新将那画作盖上,那份感觉才荡然无存。
她摇了摇头,心中比起害怕,更多是茫然。
要继续向前吗?
维利蒂雅心中打起了退堂鼓,但马上,她也就不需要做选择了。
“维利蒂雅。”
一道声音打断了维利蒂雅的思绪,她身体一僵,事到如今,她最不希望此刻见到的人反而来了。
“伯爵,您也到这了吗?瑞雅她呢?你有见到过她吗……”
为了摆脱那份莫名的恐惧,她意图向前踏出一步,可在真的转头看到伯爵那只有漠然的脸时,她下意识还是往后退了一步。
科罗夫拉特伯爵听到她的话,淡然的表情也没有变化,只有眼中匆匆闪过一丝怀念。
“伊菈瑞雅?哦,您是说「多马」大人啊,还真是充满宿命感呢。”
“你说多马大人…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本来传送术的限定条件是身负大罪之人,却没想到伊菈瑞雅居然也是,而且最后还把她传送过了,最后降生还能成功…真是世事难料。”
他叹了口气,那姿态语气,与维利蒂雅记忆中那位唯唯诺诺、沉湎悲伤的父亲截然不同。
“你不是科罗夫拉特伯爵。”
她斩钉截铁道。
“猜对了。”
对方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
“若是当初直接送来的是您就好了。也省得我如今还要费力占据这具不甚完美的躯壳,并且不得不亲自出面,与您对峙。”
维利蒂雅不能理解面前人在说些什么。
他明明用着敬语,口中吐露出的恶意却毫无遮拦。
“总之,欢迎您的到来,双生子的另一位。在下不过是匍匐于伟大主宰膝下、一名微不足道的仆从。而您,身为‘大罪’本身,无需铭记我这等罪人的渺小名号。”
“毕竟,我能为主献上的,唯有这具皮囊所代表的、尘世中微不足道的虚名——”
他抬起头,咧开一个与伯爵儒雅面容极不相称的、充满恶意与傲慢的笑容。
“盎克萨公爵。暂借此身,向您问安。”
维利蒂雅不再试图与他进行任何无意义的对话。她目光飞快扫过地面,猛地弯腰拾起一截断裂的厚重木地板,紧紧握在手中。
不趁手,但也胜过空手。
本来就是临时用来挡住对方的。
她有意地看向对方腰间配着的那把单手长剑。
盎克萨公爵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随即“锵”的一声,优雅而流畅地拔出了腰间那柄寒光闪闪的佩剑。
“我原本还想给你个痛快。”
“作为回礼,我会给你个痛快的。”
“啧…你真指望用那块破木板和我一较高下?”
看维利蒂雅那一副丝毫不怯的模样,他也不经心生顾虑。
“反正你不也说过,自己不过是一届不值一提的下仆吗?我想,对付狗的话,这就够了吧。”
“科罗夫拉特家的小孩还真是和他完全不一样的铁齿铜牙啊。”
盎克萨公爵怒极反笑。
“废话少说。”维利蒂雅冷声出口。
“既然您急于受死的话。”
他无奈道,话音未落,手腕就是一抖。
锋利的剑尖划破沉闷的空气,直刺而来。
战斗,在这诡异的空间内骤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