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暴怒的吼声和沉重的撞击声如同雷鸣,震得门板嗡嗡作响,灰尘簌簌落下。
木门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但维利蒂雅此刻的注意力,却几乎完全被房间内的景象所夺取。
柔和的光源来自墙壁上镶嵌着的几块散发着稳定白光的奇异水晶,尽可能照亮了这间小小房间的全部。
室内干净整洁,布局简单却又带着点温馨气息。一张铺着柔软鹅绒被的小床,一个摆满了精致玩偶和彩色绘本的架子,一张小巧的书桌。
这里与外面那个腐朽、诡异的屋子截然不同。
一切都显得如此正常,如此生活化。
然而,正是这种“正常”,出现在这样一个诡异的空间里,才显得最为毛骨悚然。
维利蒂雅扫视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墙壁上。
那里没有挂着被红布覆盖的诡异画作,而是贴满了手绘的图画。
用稚嫩的笔触画成的图画。
色彩鲜艳,线条简单,充满了孩童的想象力。
上面画着太阳、花朵、手牵手的小人……以及大量、反复出现的、同一个黑发紫眸的少女形象。
是她的画像。
那些画像上的她,有时在微笑,有时在看书,有时被画上天使的光环和翅膀……每一张都充满了毫无保留的、近乎崇拜的爱意。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的思绪。
门板上赫然出现一道不小的缝隙。
透过那道缝隙,可以清晰看见面容狰狞的公爵正向着她龇牙咧嘴笑着,他手中的长剑还闪烁着寒光。
“看什么呢?!我亲爱的蒂雅!”
他的声音因兴奋而变调。
“轰——!”
又是一剑劈到门上。
那裂口也随之越来越大。
维利蒂雅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极度的危机反而像一盆冰水,浇熄了恐慌。
——现在最要紧的问题,还是门外马上就要闯入的盎克萨公爵。
她的目光不再是惊慌的扫视,而是飞速冷静地分析着这间“安全屋”。
整齐的玩偶架?或许……但不够。
散发着稳定白光的水晶壁灯?光线稳定,非明火……应该可以。
但还差最关键的杀招。
她烦躁得用力跺了跺脚,却差点没一脚把地板踩坏,这地方的腐蚀程度真是超出她想像。
……等等?!
维利蒂雅眼睛一亮,又打量了眼已经一边翘起的木地板,下面明显不是实心。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瞬间在脑中成型。
这样的话可以了!
她立刻冲向墙壁,一把将水晶薅下。
“咔嚓!噼啪——!”
随着几声脆响,一块接一块,刺眼的白光疯狂闪烁后骤然熄灭。
房间的光源迅速消失,黑暗如同浓墨般迅速吞噬了整个空间,只有门外透入的微弱灰光勉强勾勒出物体的扭曲轮廓。
而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最后一秒。
“砰——轰隆!!”
房门终于被彻底踹烂,盎克萨公爵暴躁的身影伴随着木屑冲了进来。
“老鼠一样的东西,你躲到哪里去了?!”
他怒吼着,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他动作一滞,视线严重受阻。
她则依靠记忆,来到那个摆满玩偶的架子前,用尽全身力气,将其推倒。
“哗啦啦——!”
沉重的木架、缤纷的玩偶和散落的绘本瞬间堵塞了入口的大部分空间,制造出一片混乱的障碍区。
正如维利蒂雅所料,盎克萨公爵虽然因黑暗视线受阻,但本能仍在。
听到重物倾倒的风声,他下意识地并非用剑硬扛,而是敏捷地向房间内多撤了几步,试图避开这算不上致命但足够烦人的冲击。
就是这一步!
“只是没了灯,就让你变成瞎子了吗?”
“你这魔鬼!”
公爵愤怒地朝声音处挥出一剑,却挥了个空,刚才猫戏老鼠的纵容感此刻因为黑暗已荡然无存。
隐藏在阴影中的维利蒂雅眼见逼得对方狂怒的目的已经达成,再次动了起来。
她并不意图攻击,而是悄无声息地滑到墙边。将手中那块还残留着微弱温热的奇异水晶,精准而迅速地猛地插回了它原本的基座接口处。
动作快得惊人。
“滋——啪!!!”
那块水晶仿佛被瞬间激活,发出了远超之前的、刺眼无比的炽烈白光。如同一颗小型的闪光弹,在这极度黑暗的环境中骤然爆发。
“啊!我的眼睛!!”
盎克萨公爵猝不及防,正对着光源的双眼瞬间被强光刺痛,陷入了短暂的致盲。
他惨叫一声,下意识地偏过头紧闭双眼,手中的剑都差点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而脱手。
另一边,维利蒂雅也不好受,她的眼睛没法在黑暗后立刻又适应强光。这是一场豪赌,而她这个赌徒唯一能做的,就是指望命运。
视野一片白茫茫,思绪被暴怒迷惑……这一刻,是他自闯入这个房间后最脆弱、最混乱的时刻!
维利蒂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尽管暂时失明,感受到维利蒂雅就在附近,盎克萨公爵的惊怒迅速转化为暴戾的自信。
“以为这样就能赢我吗?!小鬼!”
他咆哮着,凭借感觉和对自身力量的绝对自信,强行挥动长剑。
剑风呼啸,势大力沉。
他相信即使看不见,也能凭力量碾压对方!
穿着军靴的右脚,带着全身的重量和前冲的势头,狠狠地踩了下去。
“咔嚓——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声响都要沉闷、都要令人牙酸的断裂声轰然响起。
那块早已被腐蚀、被维利蒂雅试探过巧妙布置引导公爵踩上的地板,根本无法承受如此猛烈的冲击。
木板瞬间彻底碎裂、塌陷。
“什——?!不!”
盎克萨公爵的怒吼瞬间变为极度震惊和恐慌的尖叫。他整条右腿直至腰胯猛地向下沉去,尖锐的木茬狠狠撕咬着他的腿部,剧痛钻心。
更可怕的是,塌陷的边缘和内部交错断裂的木结构,如同一个天然的捕兽夹,死死卡住了他的大腿和髋部。
他前冲的势头被强行阻断,整个人以一個极其狼狈和痛苦的姿势被禁锢在了原地,又不得不拼命用手臂撑住周围尚未塌陷的地面,整个人的姿势滑稽又可笑。
至于那剑,早已脱手。
因为惯性,它飞到了维利蒂雅面前。
“胜负,已定。”
维利蒂雅露出了美得足以让人心悸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