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利蒂雅没有丝毫犹豫，上前两步，俯身握住了那柄对于她来说略显沉重的单手长剑的剑柄。
入手冰凉，重量沉甸，但她纤细的手指却稳稳地将其提起，剑尖斜指地面，姿态自然而流畅。
她细细端倪，的确是伯爵随身携带的那把。
本以为只有礼仪性质，没想到真的开刃了。
面前人则继续挣扎着，试图将深陷的腿从地板中拔出，但每一次用力，都只会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皮肉声。
“你……你这个狡诈的小贱人！”
他咆哮着，碧蓝的眼眸中燃烧着屈辱的火焰。
“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等我出来，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维利蒂雅对他的威胁充耳不闻。
她微微侧头，目光落在男人的脑袋上，拿着剑比量了一下。
寒光闪闪的剑身，在背后那块重新激活的水晶散发的、已逐渐恢复稳定的白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挣扎中的公爵瞳孔骤然收缩。
“你……你想干什么？！”
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惊惶。
“等、等等！维利蒂雅！蒂雅！你看清楚！”
公爵的声音变得急促而尖利，带着最后的挣扎，
“这是你父亲的身体啊？你难道要弑父吗？！”
维利蒂雅没有立刻回答。
她手腕微动，挽了一个轻巧的剑花，感受着剑身的重量与平衡。
然后，她抬起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平静地看向被困的公爵。
那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得意，反而带着悲伤。
她缓步向前，靴子踩过地上的木屑和散落的玩偶，发出轻微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公爵紧绷的神经上。
“再见了，伯爵。”
“还有，我的懦弱。”
她举起剑做出即将斩向他的姿势。
盎克萨公爵大骇，他眼白一翻，身体猛地一软，竟就这么硬生生吓晕了过去，瘫软在破碎的地板陷阱里，一动不动。
维利蒂雅刺出的剑势，在最后一刹那，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剑锋距离伯爵的喉咙仅有寸许。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保持着这个姿势，呼吸略微有些急促。冰冷的剑身映照着她同样冰冷的面容。
几秒钟后，她缓缓收回了剑。
“还以为有多经吓呢。”
维利蒂雅看着瘫软昏迷的公爵，低声自语。
她手腕一翻，沉重的单手长剑在她手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剑尖稳稳垂向地面。
没有丝毫迟疑。
杀死一个失去意识、无法反抗的目标，即便那躯壳里寄居着再邪恶的灵魂，也违背她的原则。更何况，这终究是伯爵的身体。
她不希望第一次见血就是用自己的亲人。
刚才那番决绝的姿态，更多是为了让盎克萨公爵不敢在她提问时讨价还价，没想到他直接昏了过去。
不过，有了趁手的武器，接下来的行程也方便多了……她微微扭头，用眼角的余光看去，墙上壁画上面的眼睛似乎动了一下。
错觉吗？
她凝神看去，壁画依旧静止。
算了，只要这些诡异的东西不真的从墙上跳下来追着她砍，目前都在她的容忍范围之内。
她又快速检查了一圈房间，意料之中地没有任何新发现。
那股冥冥之中的窥视感也已消失，她只能将先前的异样归咎于那位被公爵称为“多马”的存在。
维利蒂雅费力地将伯爵的身体从地板夹缝中小心拖出，避免造成二次伤害，并撕下衣摆为他腿部的伤口做了简单的止血包扎。
随后，她用找到的窗帘绳将其双手双脚牢牢缚住。做完这一切，她将他安置在墙角。
“瑞雅……”
看着父亲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对妹妹的担忧再次涌上心头，比之前更加尖锐。
她抿紧嘴唇，深呼吸了几下，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重新凝聚起冷静的心神。
略微握紧腰间别着的剑，她再次向前走。
♢
“哈？区区女仆而已，说什么鬼话呢？！”
一如既往娇纵跋扈的声音中掺杂着焦急。
接着发声的是试图调解的红发少女。
“等一下，阿维莉安娜，这里换我来……莉莲小姐，不能通融一下吗？我是维利蒂雅最重要的……朋友吧？”
“该等等的是你才对吧？喂，最重要什么的，哪怕只是朋友而已，也不是你这种卷心菜配用的吧！”
阿维莉安娜立刻呛声回去。
“所以我不是说了让你等一下吗？！”
瑞吉奈尔的声音也带上了火气。
“没脑子的金毛犬！”
“哈——？！你说谁是狗呢！”
“说的就是你！虽然是犬科但耳朵一点都不灵光啊？！果然狗听不懂人话吗？！”
“哼！明明自己就是只不懂看气氛的红毛狒狒，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两位尊贵的小姐，还请暂且息怒。”
莉莲的声音响起，温和却异常清晰，恰到好处地插入了两人愈发升级的争吵中。
她正站在一扇紧闭的、看起来异常厚重的铁栅栏门前，身姿挺拔如松。
她脸上维持着无可挑剔的恭敬微笑，但站在大门口挡住两人的目的，看上去没有任何改变的可能。
她的目光先转向气得脸颊绯红的阿维莉安娜：
“克莱斯特小姐，您的担忧我十分理解。”
“理解的话就应该……”
“但此刻，内院正在进行极其重要且私密的仪式准备，就连公爵大人也严令，严禁任何打扰。即便是您，我也不能破例放行。”
女仆长语气恭敬，但拒绝的意味毫不含糊。
接着，她微微侧身，看向眉头紧锁的瑞吉奈尔：
“奥瑞维尔斯小姐，您与我家大小姐的情谊，我等下人自然知晓。”
她的措辞对瑞吉奈尔稍显委婉，换了个方式，但立场同样没有丝毫松动。
“正因如此，我，忠切希望更应体谅此刻的特殊。您的关切，我会在合适的时机代为转达。但现在，真的不行。”
简单的几句话后，少女们被拒之门外，而女仆长联系送她们回主厅的马车正停在一旁，静候两位佳人何时回心转意。
阿维莉安娜气得直跺脚，却又被莉莲话语中的警告慑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发作。
瑞吉奈尔则抿紧嘴唇，眼神闪烁，显然在急速思考着对策。
僵持，仍在继续。
而莉莲，始终是那副恭敬而坚定的模样，只有最细心最了解的人，才能从她微微紧绷的嘴角，看出她藏在完美面容下的那一丝担忧。
可惜，那个人正还在地下受着追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