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二个门徒中,有称为抵土马的多马。基督来的时候,他没有和他们同在。
那些门徒对他说,我们已经看见主了。多马却说,我非看见他手上的钉痕,用指头探入那钉痕,又用手探入他的肋旁,我总不信。
-《新约》 “约翰福音” 20:24-20:25
……
冰冷的剑柄紧握在手,少女穿行在二楼昏暗曲折的走廊迷宫中。
身后,那间充满悬疑的房间以及被困的公爵已被远远抛下。
她的紫罗兰色眼眸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阴影角落、每一扇紧闭的门扉。
但空气中却似乎弥漫着某种令人不安的、仿佛低语般的窸窣声。
腐朽与不安如影随形。
“瑞雅……你到底在哪里?”
维利蒂雅喃喃自语,对瑞雅遭遇不测的担忧如同沉重的磐石压在她的心头。
先前的追逐却已经让她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为成年礼精心准备的裙装早已沾满灰尘与血迹,但狼狈也遮掩不住她的魅力。
华美的蕾丝袖口被粗暴地撕扯至手肘以上,白皙却线条紧实的小臂,此刻正因紧握剑柄而微微绷紧。
为了方便行动,早在最开始,裙摆就被她干脆地撕烂,一双修长而有力的腿,包裹在破损却依旧勾勒出腿部曲线的深色长袜中。
她继续向前。
走廊似乎永无止境,岔路繁多,结构混乱得不合常理,早已超出了外表看上去的大小。
墙壁上那些被猩红绒布覆盖的画作似乎越来越多,它们沉默地悬挂着,散发出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被窥视感。
维利蒂雅强迫自己不去掀开那些红布。
她又加快了脚步,试图找到通往其他区域,尤其是可能关押或困住瑞雅的地方。
突然,前方不远处的一扇门,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吱呀”声,仿佛被风吹动,又像是有人刚刚轻轻关上。
维利蒂雅瞬间停住脚步。
她的身体紧贴墙壁,呼吸屏住。
手中的剑微微抬起,进入随时可以挥出的状态。
有动静!
她耐心地等待了几秒,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声响。是陷阱?还是……
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扇门。
门扉与其他并无二致,陈旧而布满灰尘。
她侧耳倾听,门后一片死寂。
犹豫片刻,她伸出没有持剑的手,极其缓慢地推开了门。
门内是一个小型的藏书室。
书架东倒西歪,书籍散落一地,覆盖着厚厚的灰尘,显然已被废弃多年。
空气中弥漫着纸张腐烂和霉菌混合的刺鼻气味,似乎空无一人。
但维利蒂雅的目光却瞬间凝固在了房间中央的地板上——
那是一本外表古朴的旧书
与其他散落一地、覆盖厚尘的书籍截然不同。
它就那样摊开在地板中央,像一份精心布置的、等待特定读者到来的邀请函。
强烈的危险预感警告她远离。
但一种更强大的、源自对妹妹下落的担忧,以及内心深处被这诡异存在挑衅而起的不屈,驱使着她向前。
她紧握长剑,这是她轻松解决了那个公爵的证明。伴随着一步步靠近,紫罗兰色的眼眸警惕地开始扫视着书页上的内容。
书页上并非普通的文字或图画,而是用一种深褐近黑的墨水书写的,微微扭曲的亚兰文。
完全看不懂。
但她反而松了口气。
这些扭曲的字符本身就像是一种视觉上的污染,看久了让人头晕目眩。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而观察书的整体。
书页的状态很新鲜,墨迹甚至有些地方仿佛未干,与覆盖厚尘的房间格格不入。
书脊的装订线似乎是一种暗沉的、近乎黑色的深红,像是干涸的血。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摊开书页的底部。那里,有一小片区域的灰尘被蹭掉了,旁边地板上还有几道极其细微的、仿佛是指甲用力划过留下的浅痕。
她的心猛地一沉。
就在这时,那本书仿佛感知到了她的审视。明明室内没有一点风,但书页却诡异地自己翻动了起来,以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近乎液体的流畅感缓缓翻动,最终定格在全新的一页。
这一页,没有文字。
只有一幅用简单却骇人的线条勾勒出的图画:一只伸出的手,指尖即将触碰书页。
而在触碰点的位置,画着一个清晰的、正在渗出鲜红液滴的图案。
——即使看不懂,维利蒂雅也能从图形的暗示中猜到它的含义:“触摸”与“伤痕”。
完蛋。
维利蒂雅两眼一黑。
同时,一股冰冷的无形意念,如冰水般直接渗入她的脑海:
「汝所见……皆为虚妄……
汝所闻……皆为欺骗……
汝之存在……本身……
何以证明…非梦境?非幻影?
疑为真之始,痛为存之证。
献上汝之确信。」
维利蒂雅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对自己的感知开始变得模糊。
她甚至下意识地抬起自己握剑的手,目光落在手腕上,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是否真的需要……
“荒谬!”
她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她瞬间清醒!紫罗兰色的眼眸中燃起冰冷的怒火。
这东西在玩弄她的认知!
用这种阴险的精神侵蚀!
她不再试图去“理解”或“阅读”,而是将长剑猛地插回腰间的临时剑带,空出的双手毫不犹豫地抓住最近的一个倾倒的书架边缘。
“既然你渴望‘伤痕’作证……”
她低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个沉重的、满是灰尘的书架猛地朝那本古书推倒过去!
“那我就给你实证!”
“轰隆——!!”
沉重的木质书架狠狠砸在那本摊开的古书上。
灰尘漫天飞扬,书本似乎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那幅诡异的图画和文字瞬间被砸得模糊不清。
然而,事情并未结束。
被砸中的书本非但没有破损,反而如同活物般剧烈地颤抖起来。被书架压住的部分,渗出粘稠的、漆黑的"墨汁",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蔓延开来,侵蚀着木质书架,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汝之确信,吾已收到。”
与此同时,那从被砸毁的书本中渗出的、粘稠漆黑的“墨汁”骤然沸腾、膨胀,在空中急速凝聚、塑形。
它化作一只巨大的、翎毛毕现甚至纹理清晰的鹰隼轮廓,色彩斑斓。
然而,这只由诡异墨汁构成的鹰,却少了一对翅膀。它的肩部光秃秃的,只有不断滴落的墨渍,让它看起来更加扭曲和不祥。
一人一鹰四目相对,那大鹰没有瞳孔的眼窝锁定着维利蒂雅,透着一股冰冷的的审视感。
“嘎——嘎——”
那大鹰发出的声音如乌鸦,接着身形如鬼魅般立刻动了起来。
维利蒂雅瞳孔骤缩,随即猛地向侧前方翻滚。
就在她离开原地的刹那,大鹰那喙已啄击而下。若是她没有立刻动作,恐怕脑袋已经开了瓢。
翻滚中的维利蒂雅单手撑地,另一只手已闪电般从腰间重新拔出长剑。
动作流畅,毫无拖沓。
她稳住身形,剑尖直指那无翼的墨鹰。
紫眸中寒光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