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利蒂雅更加用力地抱紧了那颤抖中的娇弱身体,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和决心直接传递给她。
“相信我,瑞雅,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和你站在一起,和你一起面对的,我们是家人啊……”
她稍稍退开一些,双手捧起伊菈瑞雅泪痕交错的脸颊,强迫她看着自己,神色认真:
“所以,尽管相信我好吗,瑞雅?”
“真实的太阳或许会落下,但也会再次升起!”
“真实的温暖或许短暂,但正因如此才更值得珍惜!”
“真实的痛苦或许刻骨,但那证明我们还活着、还在感受、还在挣扎和成长!”
她的声音逐渐提高,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如同炽热的阳光,灼烧着包裹伊菈瑞雅的冰冷茧房。同时,也点燃了她心中的火。
伊菈瑞雅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滑落。
“说的那么好听…你又懂我的什么啊?!”
那声音带着哭腔,却迸发出压抑已久的怒火。
“正因为没见过,我才要亲眼去看!”
维利蒂雅毫不退让,紫眸灼灼。
“看什么?!看我曾经像老鼠一样住在发霉的贫民窟里吗?!”
伊菈瑞雅尖声反驳。
短暂的愤怒后,是干脆的自暴自弃。
“还是看我为了活下去,从小就学会装出这副可爱的样子骗人感情,耍尽心机!”
“我知道。” 维利蒂雅的声音异常平静。
“……什么?” 伊菈瑞雅愣住了。
“从一开始,我就没完全信过你那套。你的演技,破绽还蛮多的。”
维利蒂雅直视着她。
伊菈瑞雅的表情瞬间凝固。
“……那你为什么还……”
她的声音干涩。
维利蒂雅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
“我在等你愿意自己告诉我原因。”
短暂的死寂。
伊菈瑞雅猛地别开脸,声音变得冰冷刺骨。
“……别自作多情了。维利蒂雅。我根本没你想象的那么需要你,也没那么……爱你。”
话中带刺,狠狠向维利蒂雅而来。
但她的声音却还不住的颤抖着。
维利蒂雅只是更用力地握紧了她的肩膀。
她低下头,额头几乎抵住她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一字一句地砸入对方耳中:
“没关系。”
伊菈瑞雅猛地一颤。
“我爱你就够了。”
维利蒂雅的声音不大,却撕开了所有伪装和尖刺,直抵核心。
“你不需要爱我,瑞雅。你甚至可以恨我,讨厌我,躲着我。哪怕没有任何理由。”
“但我是你姐姐这个事实,不会变。”
“所以,你的痛苦,我来分担。你的迷茫,我来指引。你的敌人,我来打倒。”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目光灼灼:
“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抓住我的手。”
伊菈瑞雅瞳孔剧烈收缩。
她身体微微后缩,血眸中翻涌着剧烈的挣扎。
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她声音嘶哑:“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由我说了算!”
维利蒂雅厉声打断她,手又向前递了几分。
伊菈瑞雅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抬起了手。
“……真的…可以吗?”
她几乎是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道。
维利蒂雅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而就在伊菈瑞雅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维利蒂雅的瞬间——
“呃——!”
她猛地捂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地板随即开始崩裂,天花板径直落下,墙壁轰然倒塌……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崩坏。
维利蒂雅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伊菈瑞雅护在身下,静静等待这场风暴的过去。
“我也爱你……”
怀中传来相同的呢喃。
幻境,破了。
♢
风暴平息。
维利蒂雅缓缓睁开眼。
没有废墟,没有天空或地面。
只有一片无垠的、纯粹的白。
寂静无声,空无一物。
“醒了?”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
维利蒂雅抬头。
伊菈瑞雅不知何时已脱离她的怀抱,站在几步之外。
依旧是那副容貌,但眼神空洞,表情漠然,周身散发着非人的静谧。
“多马。”维利蒂雅站起身,语气平淡,仿佛早已预料。
“称呼无误。”伊菈瑞雅——或者说,多马——轻轻点头。
“谢谢你。”
“谢我?”
“感谢你…这么爱她。”
多马的声音顿了一下,不过依旧毫无起伏。
“她渴望爱,从小到大,很久了。”
维利蒂雅静静站立,紫眸沉静,并未动容:“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保护"她?”
“真实…过于残酷。”
多马微微偏头。
“她的"不信"孕育了我。在接触到她的记忆后,我很快意识到,她这样下去,不需要多久就会疯掉。”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坦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现实于她,如同永无止境的苦刑。怀疑、恐惧、仇恨……这些情绪终将吞噬她。”
“于是,我回应了她的渴求。”
多马血红的眼眸空洞地映着维利蒂雅。
“我构筑此地,隔绝痛楚,予她安宁。”
维利蒂雅静静听着,紫眸中未见波澜,只是淡淡反问:“包括取代她在现实行动,这也是保护?”
多马沉默了片刻,纯白空间里只有无形的压力在弥漫。
“必要之恶。”她最终回答。
“你只是她变成了供你操控的傀儡。”
“……我不在乎,只要能保护她就行。”
“这样的可算不上是爱啊。”
多马叹了口气。
“我虽然因她而生,却是为了主而生。有太多羔羊待我去救,她也只是其中一位。”
“意思是,她不特殊?”
少女血眸微闪,这次回答毫无迟疑:
“吾乃祂的门徒,虽爱世人,却没有能爱人类个体的这种多余的情绪。”
“是吗。”维利蒂雅轻轻点头,仿佛接受了这个答案。她一步步靠近多马,直到极其贴近她为止。
微微颤动的眉毛清晰可见。
对面的少女明显有些不适应,但不愿意后退露了怯,只能稍微将头向一旁转去。
“那么,你此刻为什么要执着于与我对话、甚至向我"道谢"呢?”
“………只是…”
“这份想要与她‘所爱之人’产生联系的冲动,这份因她的情感而产生的、属于你自身的意愿。”
“这究竟是她渴望的爱……”
“还是你,多马,你自己滋生出的情感?”
空气凝固了。
多马脸上的漠然,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虽然瞬息即逝,但确实存在。
纯白的空间开始发出低频的嗡鸣,无形的压力骤增。
“……强词夺理。”
多马的声音依旧平稳,却似乎多了一分滞涩。
“但是否荒谬,你很清楚。”
维利蒂雅向前踏出一步,周身气势凛然。
“你已不再纯粹,多马。你因她的‘不信’而生,却因她的‘渴望’而染上了色彩。你……正在变成别的什么东西。”
多马低吟片刻,又无奈抬起了头。
那眼神中的淡然消失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几分灵动。
“以理性判断,你说的对。”
“但是,这又能改变什么呢?”
“我会放你走的,但倘若你想要带瑞雅离开。对不起,我是不会允许的。”
“她终究会走向疯狂。你改变不了,维利蒂雅,在那可视的未来中,你就是那源头。”
她的右手缓缓抬起。
维利蒂雅紧张地下意识向腰间摸去。
不知何时起,她的身体已经恢复为了先前的模样,连带着那柄伯爵的单手长剑也在。
自信重新占据了她的内心。
“或许的确不能吧。”
“只是我想知道你的心意而已。”
清越的剑鸣随即响彻空间。
维利蒂雅拔出了那剑。
“我的心意……”
她重复着这个词,平坦的声调里染上困惑的涟漪。
“……即是护她周全。排除一切干扰源。包括……你。”
但最后,终究还是带上了冰冷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