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用左脚敲了两下地板。这是因为右脚受伤一段时间没法用，养成的习惯。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我回答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我预料到会被拒绝，但无论如何我都想知道原因。
“为什么？”
首先，疫情爆发是无法保证的。但塔利安爵士，您曾宣称疫情即将爆发，并将席卷整个大陆，消灭三分之一的人类。然而，这并非不是空穴来风。没有任何依据。本公司不投资先知。
是的，这是我预料到的僵局。
我对自己的信息很有把握，因为我知道游戏的设置；然而，试图让别人相信这一点则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想想看。如果有人宣布历史上最严重的瘟疫将在两个月后爆发，大陆一半的人口将因此丧命，你会怎么做？如果他们没有以试图发动叛乱的借口被逮捕，那真是太好了。如果我是拉皮斯，就算是我，也不会借钱给我。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不管怎样，如果我让这些信息浪费掉，那我就成了傻瓜中的傻瓜。
我的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这样怎么样？直接跟公司说我申请贷款就行了。另外，把我的商业计划跟你们的上司说一下。就算不借钱也没关系。”
“打扰一下？”
“我只会获得 1,000 金币的贷款，我可以立即借用作为应急资金。”
“丹塔利亚先生，紧急资金的利率高得惊人……”
“这个数字可能高得惊人。”
没关系。
“这次公司不借钱给我也没关系。如果我说的疫情真的发生了，到时候公司就会发现我但他林的商业计划很精准，他们对我的兴趣自然会上升。”
很遗憾，我不得不放弃利用疫情赚大钱的计划。
作为回报，我将获得肯库斯卡商会的信任。有时，恶魔领主会拥有预知的能力。他们很可能会想到：“也许恶魔领主丹塔林拥有这种能力？”。我会利用这份被误导的信任，抓住下次机会，应对接下来的极度贫困。
“我无法理解您的行为。但丁先生，您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您⎯⎯⎯。”
拉皮斯语气相当激动地说道。
“听起来你好像知道未来将要发生的一切。我很难分辨你到底是个真正的预言家，还是个非凡的赌徒。”
我笑了笑。没必要特意回答她。这种误会还是别管了。如果对方自己都高估我了，那还能指望什么呢？尤其他们的工作还是跟放贷有关的。
“……”
拉皮斯避开了我的目光。
啊？这还是她第一次把目光移开。拉皮丝说话的时候总是直视着我。我能感觉到她心里很纠结。
'怎么了？'
虽然我很想通过状态窗口了解她的想法，但不幸的是，她对我的感情还没有达到让我看到她内心想法的程度。
这十五天，我费尽心思想讨好她，但拉皮斯简直就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想想当年讨好贾尔森村那些男人是多么容易，这难度简直高得离谱。我该称她为魔界最时尚的现代女性吗？
“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丹塔利亚爵士。其实……我在公司里的发言权并不高。不，应该说是小到难以置信。所以，就算但丁爵士真的有好的商业计划，我的上司很可能根本不会听我的。”
“嗯，你确实说过你是五级人员。”
她级别最低，话语权自然也不大。
拉皮斯摇了摇头。
“即使是五级人员，也具备最低限度的判断力和表达能力，这是理所当然的。肯库萨事务所是一家崇尚人才的公司。他们给予员工很大的判断力，以此来检验他们的能力。”
“哦哦。那么，你是不是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判断，借出一笔合理的金额呢？”
“不，恰恰相反。”
嗯？
“我被赋予的自由裁量权非常有限。说实话，我在公司就像个异端。我的上司和同事大多对我没什么好感。”
“这倒是出乎意料。你虽然冷漠，但看起来却很能干。是因为你缺乏社交能力吗？”
拉碧丝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我赶紧改口道。
“啊，如果他们推崇天赋，那这肯定不是唯一的原因。”
“但丁爵士，您或许也知道，我们恶魔天生就是个人主义者。社交能力并非一种被特别提倡的美德。我们的价值取决于我们的能力和成果。”
拉碧丝肯定地说道。感觉她对自己的能力相当自豪。不愧是冷酷的都市女孩。我刚在脑子里咂了咂舌，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等等，我不明白。那你为什么会被打断呢？”
“……我是恶魔与人类的混血儿。”
我等她继续说下去，拉碧丝却在说完这句话后闭上了嘴。仿佛她觉得一句话就足以解释一切。
我觉得很烦，所以质问她。
“所以呢？”
“……赦免？”
“哦，是吗？原来你是魔族和人类的混血啊，真有意思。”
《地下城攻略》里还有一位女主角，是人魔混血。她是一位名叫罗密的强大魔法师，却被人类社会所排斥。看来，混血儿很容易被排斥啊。
人类对恶魔的敌意，在黑死病蔓延之后达到了顶峰，但现在是人类与恶魔之间还没有太大怨恨的时代，拉碧丝应该没被欺负得那么惨。
我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
“混血儿又有什么关系？人类和恶魔嘛，就因为别人跟自己有点不一样，就经常欺负人。这根本就是小孩子的行为。别在意这种事。”
拉碧丝茫然地看着我。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感觉今天我发现了拉碧丝很多新的一面。
“……我明白了。我会回办公室准备应急资金，但丁先生。”
“好好好。别忘了把我的计划也告诉你的上级。”
“请交给我吧。”
拉碧丝礼貌地向我鞠躬行礼。一个粉红色的魔法阵从她的脚下亮起。
光芒如雾般笼罩着她的腰部，身体瞬间消失。她大概已经回到了魔大陆。这一切发生的过程中，她始终保持着低头的姿势。
嗯，真是可靠。她虽然有点不灵活，但她是个彬彬有礼的好女孩。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就在我起身，准备拿起镐头的瞬间，耳边响起了效果音。
“下级魅魔青金石的好感度上升15点。”
“嗯？”
我发出了声音。
为什么我从半个月前就拼命想要提升的好感度，现在反而上升了呢？我努力回想刚才的对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哪句话让她更加喜欢我。
我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但很快又拿起了我的镐头。
“随便吧。我们再挖点吧。”
谁在乎？
反正这不是什么坏事。我一边哼着歌，一边穿过地牢。
话说回来，她是魅魔吧？我之前不知道，因为她的基本状态窗口没有显示种族。
* * *
一道粉红色的光芒包裹住了拉皮斯，不久后便消失了。
拉碧丝心想。恶魔魔法阵的颜色是由种族决定的。半人马是灰色，吸血鬼是深红色，像她母亲这样的魅魔则是鲜红色。然而，她的魔法阵却是……
“可怜的淡粉色。”
她抬起了头。
她所在的房间很简陋。干净整洁，却没有任何装饰。房间中央那张桌子，大概是唯一能称得上是奢侈品的东西了。
这是分公司分配给拉皮斯的办公室。从五级开始，公司员工都有自己的办公室。拉皮斯作为实习生奋斗了几十年，才换来这间小房间。
拉皮丝坐到椅子上，桌子上堆放着几十份文件。
魔王但丁林并非她唯一负责的顾客。她总是被顾客的订单轰炸；不过，现在她脑子里想的不是其他的订单。
“这就是……人们所说的魔王就是魔王吗？”
第71位魔王但丁利安。
老实说，她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一个非常不可靠的人。
“可、可是……我没有钱。”
“是吗？请问您有多少黄金，但丁爵士？”
“406金。”
魔王并不只是比别人强一点点的个体。
他们是恶魔中唯一拥有军队的种族。通过掌控并读取怪物的心灵，他们是唯一能够统一战争与背叛永无休止的恶魔大陆的人。恶魔领主需要非凡的魅力。
按照这个标准来看，但丁无疑是个奴才。
“但丁先生，请问您的地牢里有多少怪物？”
'……一。'
他甚至用很正式的语气跟她说话。魔王居然对一个魅魔用敬语，这简直不可思议。要是让其他恶魔听到，估计会笑得满地打滚。
普通恶魔有时比低阶魔王还要强大，但即使是低阶魔王，也依然对魔王抱有敬意。毕竟，只有魔王才能统治并征服魔大陆。
当总部命令拉碧丝管理魔王但丁林时，她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她可不打算永远在五级人员的岗位上度过。
“不管怎样，我都会让魔王成为我的顾客。”
拉碧丝之所以总是面无表情，源于她童年时期所经历的悲剧与欺凌。在她那不变的面容之下，隐藏着比任何人都更强烈的权力欲与复仇欲望。
身为魔族大陆人，却拥有人类血统，这本身就是她莫大的罪过。对于崇尚力量与谋略的魔族来说，被贴上“母亲怀了弱小人类的孩子”的标签，几乎是致命一击。
魔族的耻辱。
拉碧丝一百多年的人生里，听到最多的就是这句话。泥泞的自卑感，不知何时，如同面具般，凝固在了她的脸上。
“我很抱歉，但塔林爵士。我这么说可能有些失礼，但我别无选择，只能这么说。”
'前进……。'
“在我短暂的恶魔生涯中，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笨拙的地牢。”
当她意识到魔王但丁的真相时，她是多么的失望。
说实话，这并不奇怪。她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原来如此”。公司怎么可能把这么大的生意机会留给她一个混血儿呢？她真是愚蠢，竟然对自己抱有如此大的希望。
见到但丁后，拉皮斯立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镇定下来。
“顾客仍然是顾客。”
拉碧丝不禁反思自己，竟然把顾客当作抬高自己地位的工具，哪怕只是一瞬间。拉碧丝骨子里是个认真的人。她放下了所有个人利益，开始认真听取但他林的请求。她每天都会亲自前往他的魔王城堡，就为了买点像魔力注入的铁矿石这样微不足道的东西。
恶魔一般寿命数百年，如果她现在处境艰难，那么未来或许会兴旺发达。
拉碧丝强忍着不耐烦，忘记了自己现在的急迫。慢慢来，如果她再慢慢来的话……那么，她成为肯库斯卡商会高管的那一天，终将到来。
真的就满足了吗？这个疑问在她心底升起，但她强行压了下去。
“……今天不一样。”
拉碧丝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抬头看着天花板。她回想起了刚才的对话。
一开始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她去魔王城堡的时候，但他林正在和他的哥布林玩耍。
他到底懂不懂“尊严”这个词？她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哪个魔王会如此宠爱哥布林。不过，她倒是听说过十二阶魔王希特莉殿下，为了满足自己独特的**，把哥布林当作玩物。
“您有兴趣贷款吗？”
“没错。”
而且今天还说了句傻话，借钱？
当然，无休止地开采矿石很难让人感到满足。但无论如何，借应急资金无疑是最无知的行为。
拉碧丝对这位性格古怪、甚至对哥布林都十分友善的魔王殿下，有着自己独特的好感。她竭力劝说他不要借钱，还解释了肯库斯卡商行的凶恶。幸运的是，魔王似乎明白了。
'流行。'
就在这时，他的气氛突然发生了变化。
拉碧丝感觉到洞穴里的空气变了。原本平静如湖的空气，突然间如同夜深人静时一般，翻腾起阵阵狂暴的波涛。她感到一阵紧张。如果不是拉碧丝一向沉着冷静，她恐怕早就慌了。
“……是流行病吗？”
就连这位拉碧丝也不得不缓缓开口。她感到胸口一阵发闷。光是声音没有颤抖就已经值得称赞了。
不管是否知道对方的状态，眼前的魔王都露出了大胆的笑容。
“不要轻视我的预言，年轻的恶魔女孩。”
他的语气变了。她从未见过但他林殿下说话如此谨慎。
但这话却一点也不尴尬，感觉就像他本来的语气一样。拉碧丝闭紧嘴巴，根本没想过要反问。
魔王宣告道。
“一片乌云将笼罩大陆。两个月之内，大陆上的每一个人类都将陷入绝望和痛苦。这是魔王的预言！”
拉碧丝感到心沉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