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村庄燃烧起来。浓烟与火焰之间，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影子。它的身份不明，但显然并非人类。而且，它正在无情地屠杀着村民。
“爸爸！妈妈！黛西！”
“不！”
男孩通过那一声“不”明白了爸爸想要说的一切。首先，他被告知不要来这里，必须转身逃跑。那一声“不”意味着他必须抛下爸爸、妈妈和妹妹逃走。这让他明白，如果现在不逃走，他也会无助地死去。
那个单音节的单词，竟然能用一个人的死亡换取另一个人的生命。男孩至今还不知道这个事实有多么可怕。然而，他感到害怕。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直面死亡。感觉仿佛怪物巨大的阴影正俯视着他。男孩转身，朝着森林跑去。父亲的那句话在他脑海里不断回响。
“不！不！不！……”
他跑了多久了？他感到胃里一阵剧痛。因为刚才跑得太疯狂，他的五脏六腑都乱了。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跑不了多久了。男孩看到远处有个人。他可能是袭击村庄的那伙人之一！男孩立刻躲进了附近的灌木丛。然而，听到那人接下来的喊叫，男孩松了一口气。
“我是巡逻官！还有幸存者吗！？我是巡逻官！可恶，幸存者，还有幸存者吗！？”
偶尔会有士兵以巡逻为名，来到刀耕火种的农耕村落征收赋税。那些为了逃避赋税而抛弃家园来到这里的村民，通常都巴不得这些士兵死掉，但在男孩眼中，此刻的士兵却如同天使一般。男孩踉踉跄跄地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
“我，我在这里！士兵先生！我在这里！”
“哦，我的天哪！我的天哪，您真的来了！”
男人笑容灿烂，看起来真心快乐。那张脸让男孩感到如释重负。他看得出来，男人见到他真是由衷地高兴。然而，他没时间继续释然了。男孩还有家人要回去。
“怪物，怪物袭击了……村子着火了！我的爸爸妈妈！”
“好吧。你真是个勇敢的孩子。冷静点，冷静点。”
男人俯下身，抚摸着男孩的脸颊。
“一支讨伐部队刚刚进入村子。我奉命四处搜寻，寻找可能的幸存者。”
“一支讨伐部队？真的吗？”
小男孩跳上跳下。
“我的爸爸妈妈真的能活下来吗？我的妹妹也一样吗？还有村里的人？”
“当然。我答应你。你很快就能和村里的人团聚了。”
男孩感觉那像是在撒谎。他本能地感觉到，那是大人们为了让他平静下来而说的谎。不管怎样，他也想相信男人的话。男人的声音里有种让他想要依赖的感觉。
「是啊！……呃、hhk……」
“哦天哪。看来你的紧张情绪终于消失了。好了，过来吧。”
男人拥抱了男孩。
“你妹妹的名字是黛西，对吗？”
“哈……先生，您认识黛西吗？”
“是的，我知道。你叫卢克。”
男孩点了点头。男人的衣领已被泪水浸湿。
“是的。”
“我对你们村子了如指掌。我听说过很多！我甚至知道你7岁时告白的那个邻家女孩的事⎯⎯⎯。”
“咦？啊啊！啊啊！你怎么知道的！？”
尴尬占据了原本恐惧和悲伤的地方。我的天哪！毫无疑问，他爸爸已经把他的事告诉了巡警。毕竟，他爸爸总是会说他的闲话。男人轻笑一声。
“很好。你的脸现在看起来更漂亮了，你这个勇敢的小伙子！”
“哈啊……真是的，爸爸。”
“那么，我们去村子吧。现在就去见你爸爸。”
“反正我现在就想去跟他说句话。”男孩从男人怀里挣脱出来，说道。男孩轻松的向村子走去。村子周围的树叶都枯萎了，所以他的脚步没有丝毫犹豫。
然后⎯⎯⎯。
* * *
咚！
一支箭射中了目标，正中目标边缘。我很满意自己射中了目标。
“你进步很大。”
拉皮斯在我旁边评论道。
“如果我做不到这么多，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一边装填弩箭，一边回答。我最近一直在练习弩。我想至少找到一种方法来保护自己。弓箭学起来太费时间了，而且我不想仅仅因为长矛和剑是近战武器就用它们。要和一个拿着剑的冒险者正面交锋！？想想都觉得可怕。
“这很懦弱，但谁在乎呢？”
人总得有个分寸。明明没有战斗天赋，却硬要干点什么，除了送死还能怎么办？再说，用弩射箭可比窝在魔王房间里勇敢多了。
“您昨天订购的商品我已经带来了。”
拉皮斯开口说道。我还在纳闷她为什么会在我练习弓弩的时候来这里，不愧是商人，她来做生意了。不管怎样，这个拉皮斯女孩突然想跟我讨价还价。
“每个是550金币。”
“什么？550？”
我转头看向她，完全忘了自己正在装填弩箭。拉皮斯面无表情。哈哈！这小气鬼估计连跳蚤爪子底下的东西都能刮出来。
“喂，开玩笑吧？一个300金币。”
“每件500金。不可能再低于这个价格了。”
“那还是太贵了。每件350金。”
拉皮斯这才坚定地回答道。
“450金币。就算撒旦降临，我也不会为了350金币卖。”
这正是她身为商人的自尊受到威胁的时刻。她语气听起来就是那样。啧啧。我咂了咂舌，转过身去。我一边说着，一边把弩箭装上。
“我要花 700 金币买 2 个。”
“……3个1200金币。”
嗯。3 个要 1,200 金币，是吗？
我用绞盘拉回箭矢，然后举起弩。我迅速瞄准目标，但丝毫没有不耐烦。我屏住呼吸，扣动扳机。弦一弹，箭矢划破空气。
扑通！
箭矢正中目标。我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我一分钟只能射出两支箭，但既然有这么大的威力，应该能干掉一个冒险者。我小心翼翼地把十字弓放到脚边，然后向拉皮斯伸出右手。
“交易。”
“很好。”
拉皮斯回握了握手。
“但丁殿下也会成为一名伟大的商人。”
“嗯。我不知道我是否应该把这当作一种赞美。”
“这显然是一种赞美。”
拉皮丝的语气听起来就像在问我为什么要说这么显而易见的话。我想，就像称赞一个士兵像士兵一样，称赞一个商人像商人也是对商人最好的赞美。
─ 疏通！疏通！
- 克亚鲁鲁鲁！
我的哥布林和仙女们在我们周围欢呼雀跃。这种氛围就像两个大国在连续四天的对话后终于结盟一样。这时，哥布林在最恰当的时机递给我一样东西。他递给我一条毛巾，让我擦汗。
─ 噪音。
哈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最近太宠仙子了。哥布林这样照顾我，估计感觉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吧。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不过，他没必要这么做。我开心地笑了，就像父母第一次看着自己的孩子出去办事一样。
“谢谢，小家伙。”
我在 它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克鲁鲁！克鲁鲁！
哎呀。他真的很喜欢，是吧？以后我应该多给他一些身体接触。
我在附近的一块巨石上坐了下来。虽然只是运动了一会儿，但我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无论是在原来的世界还是这个世界，我的体力都很差劲，这一点都没变。我用毛巾擦拭额头和脖子时，发现妖精们正费力地举着什么东西朝我靠近。
“哇。”
她们用碗给我端来一些水。碗肯定很重，因为需要四个人才能抬起来。她们可能齐心协力，用水魔法把碗灌满了。愿这些仙女们得到祝福。
我大口喝下水，如同基岩地下水般清爽的水流进了我的喉咙。
“嗯。”
当然，我应该给他们适当的小费以感谢他们的服务。
我一个接一个地宠爱着仙女们。我用手指轻抚她们的脸颊，挠挠她们的肚子。仙女们都尖叫起来。
啊，这真是太幸福了。如果时间能在这一刻停止，那该有多好啊？
“……但丁利安爵士。”
“嗯？”
“你对怪物真是太好了，不是吗？”
“当然了。你看它们多可爱啊。”
我用指尖摩挲着妖精的头。好可爱啊！妖精抓着我的手指，像吊在高高的横杆上一样扭动着身体。看来我的手对这些女孩来说就像一个小型游乐场。各位，虽然我是个高价男人，但我还是允许你这么做。
“但丁先生。”
嗯？我转过头。
拉皮斯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某种红色液体。
“啊？这是什么？”
“这是药水，用它来治疗你的伤吧。”
“这是你给我的吗？”
“是的。就把它当成一项服务吧。”
传统上，免费的东西是无法拒绝的。我赶紧收到了药水。药水可是贵得吓人，一瓶要10金币以上，所以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买；不过，在这么好的时候收到，自然让我欣喜若狂。不愧是肯库斯卡！他们真懂得满足顾客。
“谢谢你，拉皮斯。”
“别想太多。”
“哇。我很好奇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被施了魔法？”
“……”
“可能是用研磨过的魔力矿石融合的。据说大部分材料都能容纳魔力，不知道能不能搞清楚。”
“……”
嗯？
拉皮斯一直盯着我。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药水。”
然后她指着我手中的药水。
“那相当贵。”
“嗯。我知道。所以我很感激。”
“……”
“……？”
她那双蓝色的眼睛依然锐利地注视着我。
怎么了？等等，别告诉我！
“你该不会是因为它很贵所以才让我退吧！？”
“……没关系。”
她轻轻叹了口气。
“嗯，好吗？所以这是我的，对吧？”
“是的。”
是我多虑了吗？拉碧丝面无表情，比平时冷淡了几分。明明是服务于我，却觉得浪费吗？……啧啧，该慷慨的时候，懂得如何坦然付出，才能成功。拉碧丝想要成为大商人，还太早了。
拉皮斯为了转换气氛，转移了话题。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买中型传送卷轴呢？虽然卖的东西越贵，我的业绩就越好，所以我很感激。”
“毫米。”
中型传送卷轴。
这是一种能瞬间将总共二十人传送至某处的魔法道具。它常用于攻占没有高级魔法屏障的要塞，或是高阶恶魔急需与精锐护卫一同前往某处时。即便如此，它依然价格不菲。高阶恶魔拥有一名能够使用传送魔法的部下是常态，而对于没有这种魔法师的恶魔来说，价格更是高得离谱。人们对它的看法褒贬不一。
“它现在对我来说非常有用。”
“那我之前的请求怎么办？”
“……看来你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
拉皮斯无力地点了点头。
“啊，别误会。你自然也会明白的。”
“我明白了。那么，我就根据你的委托来汇报一下。撒丁王国北部地区一共有三十五处奴隶市场。”
她随即递给我一份文件，文件上简明扼要地记录着每个奴隶市场主人的名字、地点、市场规模等等。
“有三个地方规模足够大，可以进行高级奴隶交易。我主要针对这三个地方展开调查。结果，我找到了但他林殿下所要求的奴隶。”
“好的！”
我右手握拳，上下跳动了几下。
“干得好！拉皮斯，你真是个天才！我看得出来，肯库斯卡公司的高层们个个都是眼珠子。你怎么可能只是个五级人员！？”
她大概是对我的反应感到满意，淡淡一笑。自从我彻底向她展现决心之后，拉皮丝偶尔也会露出这样的笑容。和普通人相比，她看起来依然毫无表情，但我却能察觉到其中的差别。
然而她的魅力也仅此而已。
她用一种不受影响的语气说道。
“那里戒备森严，安保措施十分周全。”
哦？她是不是想先打探一下情况再告诉我？
我兴奋地跳动的双脚突然停了下来，我哼了一声。
“我奖励你10金币。”
“贿赂警卫和内部人员需要相当多的钱。”
“……再加10金。”
“感谢您再次与我们公司合作。”
“不。”
我受够了。
“嘿，你真是个商人。”
“这是最高的赞美。”
拉碧丝低下了头。我不知道，她此刻究竟是让我感到满足，还是我太敏感了？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仿佛在炫耀着自己如何击中了我。
“哎呀。”
我竟然为了得到一条情报，付出了远超预期的代价。就这样，我们俩就成了互相攻击的关系。不愧是冷血无泪的肯库斯卡事务所的员工，她可不会袖手旁观，默默承受打击。
“这是关于法尔内塞夫人的信息。”
拉皮丝掏出她藏起来的剩余文件递给我。我心里对她的细致感到啧啧称奇，但当我从她手中接过文件时，我对自己能够获得想要的信息感到满意。文件上详细地写着一名女孩的个人信息。女孩被一个小型奴隶商团关押着。此外，文件上还提到了奴隶商团计划几天后前往另一个同样拥有大型奴隶市场的城市。
“劳拉·德·法尔内塞。”
又名“女铁面宰相”。
她就是前世折磨我无数次的女孩。不，更确切地说，她是我在《地下城攻略》中扮演的角色遭遇的诸多困境的罪魁祸首之一。
如果说魔王是作为人类世界的绝对敌人与玩家对抗，那么劳拉则一有机会就以人类世界其他势力的身份与玩家对抗。可以说，玩家死于魔王的次数和死于劳拉阵营的次数几乎相等。在《地下城攻击》的粉丝网站上，几乎每天都会出现抱怨劳拉的帖子。
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
“我一定会把她带到我身边。”
我知道这个世界即将发生什么。于是，我顿悟道。与其只用我的信息赚钱，不如更积极地去建立盟友？
在《地下城攻略》中，敌人的数量和盟友的数量一样多。虽然大多数人最终都会被勇者的人性魅力所吸引，但也有一些人最终还是成为了敌人。如果我能把他们团结起来，应该就能轻松守护我的地下城了。
劳拉是我名单上第一个被招募的候选人。没有人像她一样如此鄙视这位英雄。就连她临死前的那一刻，也是游戏中最令人难忘的场景之一。当英雄对她大喊投降时，她轻松地哼了一声，然后说道：
“哦，浅薄的冒险家。这具身体一直生活在仇恨之中，而且只伴随着仇恨。”
然后她从所站的城墙上跳下自杀。
干干净净的结局。之后你会通过她的意志了解到各种各样的事情，但直到最后你才发现她走的路与其他敌人截然不同。换句话说，她能力出众，鄙视勇者派系，并且毫不避讳与恶魔结盟。作为魔王，不想要她才怪。
当我仔细阅读文件时，拉皮斯问了我一个问题。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对一个人类感兴趣。”
“只是一个人类，对吗？”
我感觉我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
“我想知道？你只能等着瞧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