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参观精品店后的第二天晚上。
我们登上马车。我静静地望着窗外。马车因为铺着石板路面而不断摇晃，让我无法静下心来欣赏沿途的风景。我决定闭上眼睛。拉皮斯也同样安静。就这样，我们悄无声息地抵达了尼夫海姆宫。
我们刚在宫殿门口下马车，一位老妇人就出来迎接我们。她是个女巫，鞠躬行礼，脸几乎贴到膝盖。她头上的巫帽很大，要不是她鹰钩鼻，帽子几乎能盖住她的整个脑袋。
她说话的声音像老鼠一样尖细。
“殿下，第七十一位丹塔利亚？”
“你说得对。”
“嗯，但他林……但他林……哦，你在这里。”
女巫用手指在卷轴上写了一些东西。
“你的名字在最后面，所以很容易找到。殿下的位置比那些在32号或者46号这种模糊数字的人要好得多。参考意义来说，人肯定在容易找到的地方。嘿嘿。那么，殿下。你现在就跟着这孩子。”
女巫指着一只黑猫。我们一转头，它就立刻伸长后腿，向我们敬礼。它穿着一身华丽的红色军装，像个换装娃娃。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小家伙。
我感到一种奇妙的着迷，于是也向猫咪回敬了一礼。拉碧丝见状，用胳膊肘碰了碰我的侧腹。她大概是在告诉我，要保持魔王的尊严吧。
“孩子，听好了。嘻嘻。”
女巫顽皮地抚摸着猫的下巴。
“走进那条小巷，顺着上坡路下去，再顺着下坡路上去，拐个弯，右转三次，左转三次，一共拐了九个弯之后，走窄路当宽路走，走宽路当窄路走，加速，忘记加速，最后，当你加速到随着我的加速跳舞，忘记自己在走路的时候，你就到了小巷的尽头。引导他到那个尽头。”
猫再次敬礼以表示它明白了。
“……什么鬼话？”
“一个复杂的咒语。”
拉皮斯低声回应道。
“这是能让受咒者在迷宫中不迷路的咒语。没听见这些话而进入迷宫的人，很可能会迷路被困住。”
“嗯，听起来她不像是在施咒。”
“这意味着她是一位能够不使用魔法咒语就能使用魔法的优秀魔法师。”
那位老太太是？
我好奇起来。说实话，我还没见过真正强的人呢。如果拉碧丝说得没错，这位老太太真是个厉害的魔女，那她肯定能展现出远超常人的实力。
'地位。'
一道熟悉的音效响起，同时出现一道屏幕。
姓名耐力攻击防御洪巴巴65 109 51
“……”
抱歉，我没注意到一个过于强大的角色。
不，如果这个人入侵我的地下城，那它瞬间就会被消灭。她大概能用一个魔法消灭我的傀儡，不，我的傀儡部队。
像这样的角色，竟然在魔王聚会上扮演着一个普通的侍从。我再次体会到，身为F级魔王，却拥有F级迷宫，自己是多么的卑微。
“嘻嘻。请务必只跟在这个孩子的后面。如果脱离道路的话，就会发生非常有趣的事情。”
“我纯粹是出于好奇才问的，但非常有趣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一只胳膊会从嘴里喷出来，太有意思了，哈哈哈。”
我确信那没什么有趣的。
黑猫领头，步伐稳健，如同胡桃夹子。我紧张地跟在猫身后，确保脚下踩的正是它踩过的地方。我能感觉到旁边的拉皮斯正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但这也没办法。我不仅不想长出三只胳膊，更不想嘴里突然冒出一只胳膊。就这样，我们穿过宫殿奢华的入口、幽暗的花园，以及几条走廊，最终抵达了舞厅。
轻敲！
猫咪在通往舞厅的楼梯旁向我们敬礼，告知我们已到达。我再也忍不住这可爱的模样，用力地抚摸着它的下巴。猫咪发出了一声悦耳的呼噜声。
我的天哪。这是什么生物？猫妖怪也太可爱了吧？可爱到就算是违法也毫不奇怪。它必须受到法律制裁，所以，首先，我要把它锁进我的魔王房间。我这么做可不是因为什么小小的愿望，而是因为必须守护这个世界的法则。
“丹塔利亚爵士。”
“呃，我明白了。”
我向拉皮斯哀求了几句，然后踏上通往舞厅的楼梯。那里没有警卫或侍从。我们刚穿过已经敞开的、巨大而华丽的大理石大门，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声音。
——第71位，丹塔利亚殿下驾到！
这该叫舞厅吗？跟我原世界里电影书里看到的那些舞厅完全相反，这舞厅昏暗得令人难以置信。唯一的光源是舞厅里随处可见的、和人一样高的蜡烛。琥珀色的烛光照亮了人们的脸庞。
他们全都看着我刚进来。这诡异的景象，让我不禁被这几乎堪称幽灵聚集的景象所震撼。
“但我不能展现我脆弱的一面。”
我立刻发动了演技。
「演技已启动。」
“根据你的智力和魅力值，该技能将获得额外效果。”
就在这时，晴天霹雳发生了，一阵刺耳的金属声传入我的耳朵。
“多重技能阻碍了你的技能发动！”
“你掷出了骰子，但一只飞过的乌鸦叼走了它。你的技能发动失败！”
什、什麼？
从未见过的文字伴随着金属音效不断涌现。
“由于属性值‘压倒性’的差异，你的技能发动失败。你将受到惩罚。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你将无法再使用任何技能。”
“由于受到惩罚，你的智力值减少了5点。”
“由于受到惩罚，你的魅力值减少了5点。”
我惊得目瞪口呆。这都是什么鬼玩意儿？
拉碧丝悄无声息地踩了我一下，我这才回过神来。我清了清嗓子，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继续往前走。然后，我靠近一根柱子。
我能听到远处人们的谈话声。
“他就是杀死安德罗马留斯的人吧？他看上去很迟钝。”
“我还在想，是什么样的疯狂魔王会杀死另一个魔王呢，但他的长相却出奇的普通。”
“我就知道那家伙迟早会死。哼，那个流浪汉。”
“感觉刚才有人试图做什么事……”
诽谤我的言论不断，但我没空去在意。我的演技虽然不怎么可靠，但至少也算是个靠山了。
一阵强烈的不安感袭上心头，这股不安感一扫而空。要不是拉碧丝在我身边一如既往地坚定冷静，我恐怕会在这场舞会上出丑。我唯一能支撑住自己的理由是不让她失望的念头，就是没让她屈服。还好，人们对我的兴趣很快就消散了，魔王们也各自回到了各自的阵营。他们谁也没靠近我。
* * *
在我之后，又有几位魔王到来。他们的名字我之前在《地下城攻略》里略知一二。随着最后一名魔王到来，大门也随之关闭。
一个人走到了宴会厅的中央，是一位穿着干净的白色燕尾服的老先生。
老先生向房间两侧的人礼貌地鞠躬，然后慢慢地开口说话。
我热烈欢迎各位阁下今天莅临，共度这尊贵的瓦尔帕吉斯之夜。我叫伊瓦尔·洛德布罗克，是肯库斯卡公司事务所七位高管之一，我受命负责今晚的活动，这对我来说是莫大的荣幸。
随后响起短暂的掌声。我感觉只有六个人鼓掌。掌声太小，不足以算得上是对主人的热烈欢迎，但伊瓦尔再次鞠躬，仿佛感到无比荣幸。
我皱起了眉头。伊瓦尔·洛德布罗克也是《地下城攻略》中后期登场的角色，不过这个人，和我在游戏里认识的伊瓦尔完全不一样。
“伊瓦尔不应该是个老人。”
拉皮丝也在肯库斯卡事务所工作，我想问问她，但我却没力气开口。我现在真的非常紧张。等会儿再问她应该也不迟。
“首先，我来介绍一下今天的议程。首先，关于在火狱发生的继承者之战……”
“等待。”
一个尖锐的女声插了进来。
“我不想争论大老远来到魔界大陆之后发生的事情的利弊。那些事情自然会在接下来四天的烂摊子里解决。我今天只想吃吃喝喝。”
伊瓦尔的表情因担忧而扭曲。他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站在女人对面的一名男子开口说话了。
“不愧是没文化的丫头，说话这么粗俗。这世上还有什么规矩可言呢。”
“别再嘲讽了，伙计。别人可能会觉得你对这些会议很热情。哈哈哈。我上次会议开到一半的时候，就看到你打瞌睡了。”
“多么荒谬的诽谤。”
由于光线不好，我几乎看不清说话的人的脸。黑暗中，似乎只有他们的嘴唇在张开，动来动去。这时，另一个人在我对面开口说话。
“你们俩又打起来了？这位女士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举行一次文明的会议，一次符合魔王身份的会议。我们特意请肯库斯卡商会的真血来主持会议到底是为了什么？”
“呃，别再用这种让人呕吐的语气说话了。”
女人的语气听起来，好像他们对这个第一次说话的女人感到厌烦了。
“如果文明聚会就是要你用虚伪撒谎的语气说‘哦天哪，哦天哪’，那我宁愿去哥布林村当个野人。你这贱人，以为我不知道你干过什么吗？小姐，你赶紧闭嘴吧。”
“对于一个像发情水牛一样喋喋不休的女人，我该说什么呢？亲爱的魔王们。”
那个语气正经的女人走到了舞厅中央。我这才看清了她的脸。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她是《地下城攻略》里的派蒙，魔王第九阶。
那个拥有飘逸红发的美丽魅魔女王，毁灭了无数玩家的她。就连我，被这个魔王抓住后，也经历了Game Over。只在插画里见过的人，在现实中看到这样的人，感觉很奇妙。
“我也觉得，在会议第一天晚上的舞会上讨论一个无聊的话题不太合适。先领圣餐不是更好吗？给人们一些时间和空间，让他们彼此积怨，或者达成共识，这不是很有必要吗？”
她环顾四周。就在那一刻，我心中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感觉她好像直视着我。
“不过，有件事我们必须事先处理。毕竟，这里就有一个杀害我们同胞的凶手。我们不可能和那个人建立友好的关系。”
我的预感没错，她确实在瞪着我。
“虽然他能力不足，令人尴尬，但安德洛马留斯是我们的同胞。他是现存仅有的七十二位魔王之一。我相信你们都很清楚，杀死一位魔王这件事有多么沉重。”
无数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望向我。
我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我认为，在会议和舞会开始之前，我们必须让71级魔王但他林做出解释。因此，我，9级魔王派蒙，在此正式请求听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