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巴斯一边抚摸着胡须一边说道。
“他能立即到场吗？”
“是的。托克尔正在舞厅外等候。只要被召唤，随时都可以……！”
“我同意。不过，如果证人五分钟内还没到，我将结束本次听证会。此外，我还将宣布丹塔利亚获胜。”
派蒙感激地低下头，然后匆匆走出舞厅入口，去寻找应该在某处待命的贴身侍从。其他魔王目送她离开，继续低声议论。听证会暂停。
我感觉胸口凉了下来。
“真愚蠢。”
派蒙选择了最糟糕的选择。想想看，托克尔放弃了商人的职责，把机密情报给了派蒙。换句话说，托克尔是派蒙的间谍。
如果在原本模糊的“提供这些信息的商行高管”头衔上加上“托克尔”这个名字，那么，在那一刻，违背商人职责的过错，就不再是整个肯库斯卡商行，而是托克尔一人。她提起他的名字，无异于无情地终结托克尔的商人生涯。
如此关心人类生存，却对同伴恶魔毫不在意的少女，九阶派蒙。
在《地下城攻略》中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件。勇者陷入危机之际，派蒙率领大军出现，打破了其他魔王精心布置的陷阱，让勇者一行人得以逃脱。站在玩家的角度，那画面简直让人惊呼“不愧是派蒙！纯洁的少女！”
然而，我有不同的想法。
站在魔族的角度，勇者就是如同黑死病般无法比拟的噩梦，七十二位魔王被一个人类接连斩杀，这难道不是一场灾难吗？
当主角一行人突破魔王等级30后，游戏难度便会急剧上升。根据剧情，那时魔族才真正感受到危机，并开始大规模入侵人类世界。然而，派蒙虽然只有9级，却与其他几位魔王联手，阻挠着魔王军的势力。尽管魔族远比人类强大，但由于派蒙将魔族分成了不同的阵营，人类联盟最终击败了它们。
就这样，恶魔们失去了在地上的立足点，最终彻底退回魔界。而且，在失去了被称为魔王的核心人物之后，他们也失去了团结与和平的希望，最终永远被禁锢在适者生存的循环之中。强者为王、为他人着想的混乱世界已不复存在。
玩家眼中的纯洁少女？
“她背叛了自己的国家。不，她远不止于此。她是她自己族人的叛徒。”
如果借用八阶魔王巴巴托斯的话来说，派蒙就是一个贱人。
如果她像库恩库斯卡商会的伊瓦尔那样，有正当理由背叛魔王军，这倒也情有可原；然而，派蒙却仅仅因为觉得人类有趣，并且喜欢上勇者，就挥霍了盟友。这就是我一直不喜欢派蒙这个角色的原因。
我静静地站着，等待派蒙回来。说实话，我当时真想回拉皮斯那儿喘口气，但马巴斯就站在我旁边，闭着眼睛，我根本没法动。
“可恶，至少有个东西可以摆弄就好了。”
明天应该去商店买根拐杖什么的。还好，尴尬地等待着，自然而然地找到了一个说话的伙伴。
“喂，你啊，你这个低阶的家伙，说话真厉害啊。”
正是从听证会一开始就兴致勃勃地挑衅派蒙的巴巴托斯。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少女迈着轻快的小步，向我走了过来。虽然外表看起来年纪轻轻，但她的步态和散发出的气息却透着成熟的气息，让人感觉有些不舒服。
“您的言辞令我深感荣幸，巴巴托斯殿下。”
反正论排名，她远在我之上。在现在这种被迫与派蒙对抗的情况下，能有位阶较高的魔王眷顾我，已经是万幸了。我尽量恭敬地向她打招呼。
“啊——没事没事。我真的很讨厌那种礼仪。”
她一边挥手，一边发出干呕的声音，嘴角扭曲。
“现在的魔王真是没精神！以前我们见面就互相扔火球，现在他们根本不懂得如何互相陪伴。”
……看着一个外表看起来只是个小女孩的女孩，在如今这个时代谈论年轻人，感觉很奇怪。话说回来，巴巴托斯也是个拥有相当庞大粉丝群的角色。攻略粉丝网站上经常会出现一些称她为SM萝莉的帖子，但说实话，我一个都看不懂。
“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啊啊，居然能看到那个女人生气的样子！”
“看来你和派蒙殿下的关系不太好。”
“啊，殿下？您叫谁殿下？”
巴巴托斯纤细的眉头皱了起来。
“小鬼，你干嘛这么客气？头撞到柱子了吗？你不是魔王吗？”
“没错。”
“嗯。你回答得这么快真是太好了。喂，你是魔王，那贱人也是魔王。为什么两个身份相同的人要这么正式地交谈？我不明白。你是那贱人的家臣吗？”
“我不是。”
“是啊，你不是！殿下，殿下，我都分不清自己是在魔女之夜，还是回到了我的城堡。”
她的语气粗鲁得有些不合时宜，虽然外表看起来还算稚嫩。怎么说呢？虽然和巴巴托斯的长相很反差，但……她简直就像个不良头子，黑帮老大。
“那么以后我就称呼您为巴巴托斯小姐了。”
“随便聊聊，你这菜鸟混蛋。是不是因为我年纪大就瞧不起我了？对长辈恭敬可不是闹着玩的。”
“哈哈。”
我笑了。即使在游戏里，她也是天生不服输的角色。这种人即使身居高位，也能通过亲自打破权威的概念，反过来树立自己的权威。“我强大到可以碾压权威”，这就是她给周围人的印象。
培养巴巴托斯的好感度，相比于其他的要简单很多。
我伸出了右手。
“好的，巴巴托斯。我叫丹塔利亚。”
“哦？你真的要去参加非正式活动吗？”
巴巴托斯握住我的手。她戴着一副白手套。高级布料的柔软触感传入我的手中。
“八阶的这番话，我岂能无视？”
“什么？”
巴巴托斯咯咯笑道。我没正式发言，是因为我现在认真对待你的话，看来她很快就明白了你的意思。
“看看这小子菜鸟，舌头上抹橄榄油了吗？哼，要让派蒙那贱人尝到败北的滋味，你得这么厉害才行。好了，我叫巴巴托斯。小子，你想叫我什么都行。”
我们握手的时候，她握得更紧了。同时出现了一条通知。
“魔王巴巴托斯好感度上升5！”
没错。巴巴托斯喜欢勇敢正直的人。而且，勇者总是毫不留情地向她挑衅，所以她对这位勇者也颇有好感。巴巴托斯并不区分她所青睐的对象是敌人还是盟友。
与萝莉控们给出的支持率不同，我并不讨厌“魔王”巴巴托斯。她是与勇者队伍战斗最激烈的魔王之一。她不择手段，竭尽所能地将勇者队伍逼入绝境。
“快点杀了我吧，你这个混蛋。”
就连她临终之际，也与派蒙形成了鲜明对比。派蒙为了给英雄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在最后一口气中请求一个吻，但巴巴托斯却勃然大怒，催促英雄赶紧杀了她。当她骂主角“混蛋”的那一刻，画面中出现了一幅插图，而巴巴托斯脸上却露出了令人意外的满足笑容。她真的就像电影里常见的黑帮头目一样。
“听好了。派蒙虽然很烦人，但那家伙可不会因为怨恨而去骚扰别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要在意怨恨，要毫不留情地解决掉派蒙。”
“哇！”
巴巴托斯睁大了双眼，开始拉扯静静站在自己身边的马巴斯的衣服。
“老兄！看看这孩子！他真他妈的聪明。”
“……我正在思考。别打扰我。”
“哇靠，这混蛋怎么还是71级？就凭这脑子，就算要饭一辈子也应该能升到40级吧。你这辈子都在干什么？老兄，你还是养他吧。你之前还跟个下雨天的老头子似的抱怨50级以上的小鬼不如以前了。”
“你曾经说过，魔王必须成为能够独立存在的。”
马巴斯仍然闭着眼睛，但眉毛却抽动了一下。
“还有，我告诉过你不要打扰我。”
“我就说你个混蛋，跟一堆蠢货打交道之后，能遇到个牛逼的新人，感觉还真不错。你也太喜欢装逼了吧。”
哦，他的眉毛又动了一下。
不管怎样，他的眼睛依然闭着。这家伙居然在这种奇怪的时刻比拼尊严。
“总之，你懂的。别担心后果，全力以赴。万一那女人想报复，我就阻止她。好吗？”
“谢谢。”
“妈的。你以为我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教训那个脑子一窍不通的女人。尽力就好，丹塔利亚什么的。看来你性格挺稳重的，好好表现的话，应该能活很久。”
巴巴托斯转身走回原地。无论是靠近我，还是走开，她都显得那么帅气。说实话，我不禁有些佩服。每当看到有人能如此完美地展现自己的得意，我总会不由自主地赞叹一声。
她一走，马巴斯就叹了口气。
嗯，我大概知道他们俩是什么关系了。如果以刚才马巴斯和派蒙的对话来推测的话，这人应该很重视传统吧。像巴巴托斯这样不加掩饰的人，对这种性格的人来说，恐怕是个有毒的存在。
“……五分钟快到了。”
马巴斯睁开了眼睛。
我的天哪。看来他闭上眼睛不是因为在想什么特别的事。他闭上眼睛是因为在数着那五分钟。我渐渐感觉自己对这位老人的性格有了些了解。
“虽然由于证人不在场，所以应该结束听证会，”
马巴斯朝舞厅的入口望了一眼。
“既然他们勉强按时到达，我就不理会了。”
就在这时，两个人从大理石门口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是派蒙，另一个是比派蒙矮上许多的妖精托克尔，托克尔脸上带着无比的谨慎与平静，而派蒙的脸上则洋溢着喜悦。
“看！这位是托克尔。”
派蒙用仿佛自己赢了一般的语气大胆地叫道。
“问他什么都行。托克尔还会向你保证，丹塔利亚就是黑死病的真凶！”
“嗯。”
马巴斯将目光转向伊瓦尔，确认这哥布林确实是肯库斯卡商行的高管。伊瓦尔恭敬地鞠躬。马巴斯点了点头。
“好吧。老妖精，你已被选为本次听证会的证人。请上前。”
“很荣幸见到各位殿下。”
托克尔走到舞厅中央。他和刚才一样，手持一根比自己高一倍的法杖。他倚着法杖，向着房间的四角行了一礼。
我看得出他已经下定了非常坚定的决心。
'……唔。'
我有点好奇。说实话，我怀疑托克尔现在还能不能扭转局面。首先，黑死病不是我传播的，这是事实。就算他是肯库斯卡公司的最高管理层之一，他也不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尤其是在世界上最强大的测谎仪面前。
尽管如此，托克尔的胸中却充满了如同踏上战场的骑士般的勇气，仿佛他已经做出了坚定的决心。
“但是怎么办呢？”
不管派蒙愿不愿意，这件事的责任已经完全落在了肯库斯卡商会托克尔的身上，因为她的所作所为。再加上肯库斯卡商会的另一位精英干部伊瓦尔，也因为我的威胁而束手无策。所以，托克尔根本没法指望从商会得到任何帮助。
无论我怎么想，都想不出托克尔现在能做什么。结果已经注定。现在还不知道这一点的，大概只有那个愚蠢的派蒙他们几个了。
我突然有点紧张，担心托克尔可能有什么王牌。我已经没招了。我不可能威胁马巴斯，强迫他结束听证会。
“我问你：是不是你说的但他林是黑死病的罪魁祸首？”
“是的。小人如此说。”
“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如果你有什么证据，就现在就拿出来。”
“是的。”
托克尔挺起上身，直视着马巴斯说道。派蒙在托克尔身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不到十秒钟，她的笑容就变成了震惊。
“我告诉派蒙殿下，但丁殿下无疑是黑死病的罪魁祸首；然而，那是一个谎言。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什、什么！？”
派蒙一脸茫然。马巴斯面无表情，怒视着托克尔。他大概是在判断对方是说真话还是说假话。不过，托克尔没有停顿，继续快速说道。
我和但丁殿下之间有点小恩怨。殿下发现了对黑死病有效的药草后，我看出了殿下产品的价值。于是，我亲自去找殿下，提议做他的专属经理。然而，殿下却拒绝了我，说他已经有专属经理了。
托克尔举起手杖，指向舞厅的一角。
那边那个女孩就是那个工作人员。青金石。她只不过是个低级职员。我把这次拒绝视为莫大的侮辱。别看我长得丑，我毕竟是做了几百年的商人。但他林殿下的拒绝，极大地伤害了我作为商人的自尊。所以……”
“托克尔！你在说什么啊，托克尔！？”
派蒙现在开始尖叫。
“看看这位女士！马上看看这位女士！”
“……因此，我做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决定向但丁殿下复仇。作为肯库斯卡的商人，我也将此视为一种挑战。无论如何，我认为某种报复是必要的。”
这时我才明白托克尔的意图。
⎯⎯⎯真是个可怕的家伙。
我转头看向伊瓦尔，想看看他们在干什么。伊瓦尔正静静地站着，闭着眼睛。该死！我真想哼一声。原来你们要这么玩啊。
我找到派蒙殿下，告诉她：但他林正试图灭绝全人类。这场史无前例的疾病也是由但他林制造的。巧的是，既然还有安德洛马利乌斯殿下被谋杀的事，如果我们能从中下手，应该就能对付但他林。玛巴斯殿下怎么想？在下的话里有谎言吗？
“没有。”
“我敢说没有。这很自然，因为在下只说了实话。这一切都是在下独自策划的阴谋。由于在下与但他林殿下有私人恩怨，所以我也是为了伤害但他林殿下而行动。也是我把同样是肯库斯卡商行客户的但他林殿下的情报卖给了派蒙殿下。派蒙殿下唯一的过错就是轻信了这个老妖精的话。虽然我可能已经越界了，但所有的责任都在在下身上。”
没有时间做任何事情。
“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为这次事件道歉。”
他话音刚落，
托克尔从外套里拔出一把匕首，刺穿了自己的喉咙。匕首轻而易举地刺穿了老地精纤细的脖子。刀尖像一根刺一样从他的后颈里伸出来。
小妖精的身子倒在了舞厅冰冷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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